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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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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遂来汉云阁请人,已经是临近午时。请人这样的活儿,本不应该是他这个侯爷的贴身亲卫来做。
他对赵薷有旁的心,就自行揽下了差事过来。
汉云阁还是安静的,就是院子里叶子落的凶了些,不大整齐的地让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汉云阁外院的门都闭着,比他还早些来的,好像是二夫人。
他在后面看了片刻,才走近,遇着二夫人宁元珊也大方尊了一句,“见过二夫人。”
宁元珊很是惊讶于能在此遇到旬遂,“是大人啊。大人何须同我多礼。”
他往里望了望,汉云阁大有闭门谢客的意思,同这位二夫人是半点儿面子也没给啊。
“二夫人怎么会在这里?”他问着,便故意一指汉云阁的门,“是寻小夫人来了?”
宁元珊脸色不好,面儿上给挂不住,干笑两声,“是啊。本想着这位妹妹进府也一月有余了,还没有来见过,是在不可礼数。今日赵妹妹好似心情不好,我在外等了些时候,还不见人出来。”
“这底下人愈发没有规矩了,也没进去通报一声吗?”旬遂一弯笑,指责道。
“去是去了,只是......”宁元珊笑着,道了一声罢了,“妹妹这几日承宠,必然也累着了,怕是不方便。今日就罢了吧,我这回了。大人今日这是?”
旬遂是侯爷身边的人,这个谁都知道。据闻他与年纪小一些的充元青都是手段非常之人,这才能一直跟随在侯爷身边。她见侯爷身边两个人的机会并不多,但旬遂在自己面前是有礼的。
旬遂如实道:“是侯爷与老夫人请里面这位去后阁用午膳。”
宁元珊面上还笑着,心里却咯噔一下,坠的发狠。难怪......是让亲卫亲自来请人。
不是说老夫人不喜欢她吗?怎么今日还这般郑重对待。这样下去,哪还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属下还有差事在身,便不多打扰二夫人了。二夫人快回吧。”他径直向前,路过宁元珊往汉云阁的外门去。
*
在外人看来,侯府的规矩森严,可对小侯爷的几位妾室都还是宽容的。从称呼便可以看出来了。
侯府权贵,世袭的位子是圣上圣旨颁布下来得的。但在小侯爷没有正妻入府的时候,都还称呼妾室为“夫人”,便可见宽容了。
放在京里,称之姨娘才是正理。
“小夫人可在?属下奉命来请小夫人至后阁用膳。”
希月很快便出来看了眼,将外门开了,惊奇道:“原是大人啊,奴婢还以为是二夫人。二夫人这是回了?”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像个警惕的小白兔。旬遂竟也被她逗笑了,薄唇弯弯的扯了个不小的弧度,“小夫人呢?我奉命来的,得快些请人过去。”
“哦!夫人身子不大舒服,原是歇下了。既是侯爷与老夫人的吩咐,那奴婢去替夫人更衣,大人稍后。”她解释道。
“好。”
旬遂又看她提着裙角跑进去,生怕慢了一步的模样,“倒也是个憨气的姑娘。”
她好像是叫希月。他听小夫人是这么叫她的。
这个姑娘是与别的阁院的不大一样。也难怪侯爷要将她给小夫人用,确实心思单纯的紧,想来是个听话乖巧的人。
他忆着与小夫人曾也有过一面之缘,在七年之前的困苦时日里。那时他的印象也很深刻,所以会比元青更加理解侯爷对她的诸多偏爱。
彼时,小夫人与侯爷都还年幼,山歙的关隘被破,天险已经抵挡不住外族兵马,街道街市一片黄沙飞扬。七年前他自己的年纪也才二十,没有现在的处事经验,老侯爷嘱咐他看顾好少主,他却在一片兵荒马乱里,将少主弄丢了。
黄沙漫天,兵荒马乱的时局里,朝廷的兵马未到,江湖之人便也团结一心做了山歙郡的主,清缴外族。他苦寻少主,几日之后在一破庙里寻得。少主身侧用茅草铺满的地上,趴着躺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幼女......
幼女身体的后腰部位明晃晃的插着一支箭羽!伤口处的鲜血还在留着......
“旬大哥!救她,救救她!”幼年宴夏扯着他走近茅草堆,哭嚎着让他救人。
他安抚了宴夏,便去探那个小女孩的鼻息。还好,还有气息。
“少主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我找不到你们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别处,乱得很。还好、还好遇着了她,她给我饭吃,给我水喝...后来我们被发现了,那些人朝我们射箭!她拉着我跑...跑了好远好远。跑着跑着,她忽得将我推了一把,我撞到了东西,便、便晕了过去了......再醒来,她便躺在我身边。那个、那个箭伤了她!伤了她......”
之后的安置,是在城中的一家医馆内。他与幼时的宴夏守着人,看着大夫为她拔箭,做伤后的处置。做完这些,他将少主送回了彼时还是江湖人的老侯爷身边。
再去医院看人时,便被告知那女孩子不大好了......
不拔箭还好,一拔箭,她出血的地方怎么也止不住......
再后来,外族卷土重来,江湖义士忙于应战,他也不例外。等到一切平息,连那医馆也关了门,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忆至此,旬遂勉力从记忆中脱离出来。瞧见赵薷已经更衣出门,朝他走过来。走来的那几步,好似变得很漫长,他记忆里幼女的一张脸与眼前的小夫人完全对应上。
她与小侯爷是真的也好,不是真的也罢。情感这东西是猜不透的。但整个山歙侯府,包括老夫人与侯爷,都是欠了她的。这一点不会有错。
他敛下神,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小夫人。侯爷与老夫人请您过去用膳。”
赵薷轻咳了一声,还礼道:“有劳大人等我了,这便去罢。”
“小夫人不必客气。”
他在前头走着,特意也放缓了步子等汉云阁主仆二人。
对那年相遇的幼女,他良心本也难安,此刻也意照拂,“二夫人此人不如表面上的安分,您若是不堪其扰,可直接同侯爷说。”
凭着侯爷的性子,不会容忍有人给她不快。
赵薷被他突如其来一句提醒,惊得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旬遂大人会有这样的一句话同自己说。
“谢大人提醒,我会的。”
不禁也想,侯府的规矩大概是亡了。看这侯爷的亲卫也能来管后院的事了,过于稀奇。
*
后阁的花换了一圈,已闻不到栀子香。
赵薷进门,过了两侧一室,由人领着到了里面。尹氏华发早生,几步遍布满头,正坐于主座。
“妾,见过侯爷,见过老夫人。”她眼睛微微一望尹氏,而后便停在了宴夏身上。
宴夏果真没有让她失望,立时便道:“起罢,自家人面前,无需多礼。”
她一瞧着楚楚屈膝下跪,脑袋里就都是那时看到她膝盖伤处的模样。这样的事,不可以有第二次,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希月扶起她,起来的小心翼翼。意外的是,全程老夫人尹氏一句多话也不曾过,大有任凭她们儿孙折腾的意思......赵薷心里不解,面儿上又不能明着问,只得顺着宴夏的话,先行坐下。
尹氏那边,一双眼睛看过的东西很多。她也是定定的瞧着赵薷,审视着,包容着。
作为长辈,对孙女一直牵挂的事不会一点儿也不知道。但她也难真的相信,那时伤重不治的幼女真能活到现在。
很难信,那个幼女又真的原模原样的,回到了夏儿身边。
晏家以前是江湖世家,现下是侯府大家,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尹氏与宴夏都一直遵着。这午膳便吃的格外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时间过的出奇的慢。
赵薷吃好了,便有下面人过来将碗筷收拾了。她小心觑着宴夏,被她发觉又低低的垂下眼帘,做乖巧姿态,十分恬静。
宴夏心里泛开了笑,碍于尹氏在此,不可放肆,便抿了抿唇,令左右收拾好碗筷,扶着尹氏进暖阁里歇息叙话去了。
身后的小尾巴无奈的只得跟着。
她心里在偷笑,旖念顿生。
......
“坐吧。你身子也不好,便不要站着了。”尹氏瞧着赵薷,淡淡道。再这么站下去,她这倒霉孙女又要同自己闹气。
赵薷受宠若惊,控制不住的咳了几声,忙道:“多谢、咳,咳咳,多谢老夫人......”
“这是怎么了?怎么咳起来了?”这话还是尹氏问的。她要真是那个幼女,便是对夏儿有救命的大恩。身体受了那么大的损伤,是会有遗留下来的症候的......思及此,尹氏眉头也蹙紧了,关切的问她。
她哪里想得到,尹氏会有这样大变化,咳得更加严重。
“咳咳...无妨的。妾这是...咳,这是感了风寒,歇息几日便好了。”
“可有叫周姑娘来瞧过?周姑娘医术了得,赵......”尹氏想不起她的名字,噎了一下。
宴夏适时道:“她小字唤作楚楚。”
尹氏不满,白她一眼,继续道:“周姑娘医术了得,楚楚不可讳疾忌医,得听她的话用药。”
“......是,妾都听老夫人的。”
尹氏点点头,又看宴夏,掂量道:“那这几日,侯爷便......”
赵薷深觉今日这顿饭吃的蹊跷无比,便抢着道:“妾身这几日染了风寒,不便伺候侯爷,侯爷为了身体,还是先去别的侍妾那里歇了吧。”
不大欢喜的侯爷盯着她,黑了脸。
深明大义的老夫人听了这话,摆摆手,竟道:“不必的。这几日,侯爷便去汉云阁照看楚楚的身子吧。你们之间既无什么保留了,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都是要过一辈子人,相互扶持罢。只有一点,侯府需要一个子嗣,你们...多加注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