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喜崇

8、第 8 章

　　今天是周末，于东升刚开始摆摊，趁着客流量大的机会一直忙到夜里十二点，备好的肉菜都卖光才收摊。
　　回到金华小区，坐电梯上楼，电梯间里贴了关于之前那次事故的抱歉信，并承诺已经修缮好了。
　　看来这个小区的物业还挺负责的。

　　他吹着口哨溜达到门口，刚拿钥匙开了门，对面一直贴着门听动静的高琳立刻打开门，探出脑袋，“那个，晚上好啊。”
　　自上次不欢而散，两人没再碰过面，于东升倒不意外她这时候还没睡，但高琳推开半扇门，整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西瓜顿时屁颠颠儿摇着尾巴冲了过来，脑袋蹭起他的裤腿。

　　看样子竟是在专程等他了。
　　于东升点点头，“晚上好。”
　　高琳悄咪咪观察了他的脸色，一切如常的样子，于是犹豫着道：“你累了吧，要进来喝杯茶吗？”

　　她等着于东升回来，其实是想要对那晚的事道歉。遇上这种事，不管怎么说，毕竟对方都是出于好意，而自己无缘无故冲着人发了脾气，理应要道歉的。
　　只是白天去敲门没人应，晚上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来，恰好彭玛丽来电话说，发现于东升在她们水果店对面摆摊卖烤串。

　　于东升心里转了两圈就明白过来，但不知为什么又不想立刻接受包租婆的道歉，调笑道：“我可不敢，万一惹到甲方爸爸又让我搬出去怎么办。”
　　高琳的脸红了，扭捏着说：“嗨，你知道我瞎说的，合同都签了，哪能说赶你就赶你啊，对不起，对不起。”
　　于东升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过了，看高琳的样子，也不清楚她到底跟男朋友分手没有。

　　只是自己挨过教训，确实不想再多管闲事了，于是耸肩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顺便我也要道歉，抱歉没问过你的想法就直接说了那些话。”
　　而后拉开房门走进去，弯腰拍拍西瓜的小屁股让它回去，笑眯眯道：“晚安。”

　　对面的房门关上，小西瓜又颠颠儿迈着短腿跑了回来。
　　高琳接过毛茸茸的狗子，还盘腿坐着，盯着走廊上被暖光铺满的地毯半饷，笑了起来。

　　这一晚她没睡觉，睁着眼睛到天明。
　　窗帘留下的缝隙透出晨曦的时候，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跑到客厅拉开了房门。
　　两秒后，于东升的房门打开，少年穿着加绒卫衣，头上戴了黑色的毛线帽，还背着那个邮差包。

　　“早安。”高琳笑眯眯地说。
　　于东升被她吓了一跳，长长的睫毛颤动，下意识回道：“早安。”
　　高琳说：“一起吃早饭吗？”
　　于东升看看时间，早上六点半，他又看向高琳，对方没穿家居服，已经换上了外出的大衣，妆容精致，丝毫没有刚起的迷蒙。

　　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东升点点头，“想吃什么，我请客吧。”
　　上回午饭的人情还没还呢。
　　高琳从屋里抱出西瓜，小家伙身上是一套跟她的大衣同色系的小衣服，“别别，我请你喝早茶。没什么事儿吧？”

　　确实没什么事，他起这么早只是习惯了，上午顺便去学校图书馆看看书。
　　于东升问：“你敢坐电梯了？”
　　高琳努嘴，“我走楼梯，麻烦你带着瓜瓜坐电梯啦。”天已经亮了，楼梯间每一层都有一扇小窗，光能透进来。

　　于东升说：“我跟你一起吧。”
　　于是两人一狗又一道拉开了楼梯间的门，于东升自觉地先跨进去，走到了高琳前面。

　　晨光熹微，自每一层楼梯口的方形小窗里洒进来，混合着楼道里温黄顶灯，像是黄昏。
　　高琳跟于东升搭话：“你今年大四，怎么会出来卖烤串啊？”
　　于东升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直接就回答道：“赚点钱。”

　　“很累吧。”高琳随口说。
　　于东升摇摇头，开口转移话题：“现在这么早，哪里有早茶开门吗？”
　　高琳嘻嘻笑着：“你别管，跟着我就是了。”

　　等出了门，朝阳将云层染上红霞，高琳用大衣外套裹紧怀里的西瓜，觉得抱得手臂有点儿酸，抬手就招来一辆出租，努嘴示意于东升上车。
　　于东升本意只是随便吃个早饭，而后回学校图书馆学习的，没想到还得坐车，犹豫着说：“我上午要去学校，如果很远就不必了。”

　　高琳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拿姣好的侧脸对着他，跟司机报了地址，再次招手让他上车。
　　司机仿佛习惯了这么短距离的单子，没说什么，倒是被车门拉开后的冷空气冻了个哆嗦，催促道：“上不上啊？”
　　于东升犹豫了下，还是上了车。

　　这时候的京城还未彻底苏醒，车流量不大，只十分钟就到了地方，高琳下车，带着于东升钻进胡同巷子，两边没有店面，只有青石板的墙砖地面，一路走到尽头，才显现出一家装修低调的私房菜馆，上书龙飞凤舞几个大字，于东升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
　　高琳抱着西瓜敲门，一边对于东升说：“这儿是我一朋友开的，面子可大了，每天只招待四桌人，预约都到下半年了。”

　　正说着话，木门被缓缓拉开，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叼着烟，头发乱糟糟的，眼皮耷拉着，嘴角一圈青色的胡茬。
　　他看见高琳，一言不发地侧过身，皱着眉头让他们进去。

　　高琳笑嘻嘻打招呼：“老官，打扰了。”
　　上官雨泽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知道打扰了还来，客套话少说，今儿不打折。”
　　“是是。”高琳投降地举起怀里的西瓜凑过去，小东西湿漉漉黑漆漆的鼻头差点顶到上官的脸，后者脸色一变，就在于东升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男人瞬间软下语气，接过西瓜爱不释手地抚摸了起来，“巨贵到手了啊，叫什么名儿？”

　　“西瓜，”高琳拿手指头戳着它的小屁股，“我想吃豆豉凤爪。”
　　“吃吃吃，今儿你就算想吃佛跳墙我也给你搞出来。”上官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西瓜就往里头去了。

　　高琳舒心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选了个屏风遮住的小包坐下，示意于东升拿出手机。
　　于东升说：“扫码点单吗？不用了姐，你看着点吧，吃完我得走了。”
　　高琳没回答，垂着眼皮子在手机上点来点去，几秒后将手机递给他，“喏，你加他微信，看看朋友圈儿有什么想吃的叫他做。”

　　于东升下意识接过手机，上面是一个私人二维码。
　　他说：“不用了吧……”
　　高琳打断道：“不想加就用我的手机看，但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会做菜，你不是在摆摊做食品生意吗？加了微信没坏处。”
　　于东升只好扫码加上微信，竟然都不需要验证。高琳伸手拿过手机，半道就关掉了微信，于东升看见，她的手机屏幕依然是那张与诸正的合照。

　　这倒是没说错，虽然自己摆摊只是为了钱，但人脉多一点总不是坏处。
　　他意思意思看了下上官雨泽的朋友圈，真的全是食谱菜肴。
　　有服务生来摆碗筷倒茶，金黄的茶水自长嘴壶里流进瓷白的茶碗，高琳将这一碗茶水分倒进几个碗里涮了涮，而后一股脑倒掉。

　　这家店里没开暖气，气温较低，新的茶水很快凉了，高琳一口气喝完，哗啦啦续上一碗，问他：“想吃什么？”
　　说实话，上官雨泽朋友圈里的菜，有许多是于东升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他摇摇头，端起碗抿了口茶水。
　　高琳也不多在意，拿起手机就发语音：“要豆豉蒸凤爪，虾饺皇，蒸粉果，燕麦包，奶黄包……”

　　对方很快回复了，上官雨泽的声音从高琳总是调到顶的铃音里传过来，怒气冲冲道：“最多两件！一蛊两件……”
　　高琳迅速退出聊天框，开始跟于东升搭话：“你待会儿去学校，我跟你一起，好久没去过大学校园了。”
　　于东升放下茶碗的动作顿了顿，倒没觉得奇怪。
　　在他看来包租婆应当是个富二代，每个月光躺着吃房租就生活无忧，也许最近在家里呆得无聊了吧。

　　上官雨泽说是一蛊两件，过了会儿，店里三三两两坐满四桌人时，他们的桌上已经满当当摆好了高琳点的菜，一样都没落下。
　　于东升叼着奶黄包，想了想还是说：“姐，咱们还是AA吧，我待会儿把钱转给你。”
　　高琳摆手：“别跟我争，再说我生气了。这顿该我的。”

　　她吃饭很快，看着筷子一刻不停，其实真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碗，同时很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饱嗝儿。
　　“这儿还有个后院儿，西瓜肯定在那儿呢，我去接它，你吃好了叫个车，我跟你一起回学校啊。”她说完就起身离开，于东升正吃到半饱，犹豫了会儿，没停筷子，只是加快了速度。
　　包租婆这自说自话的性格，其实习惯了倒也感觉不错。

　　西瓜果然如她所说正在后院的假山石头边撒欢儿，高琳嘻嘻笑着叫它，小家伙儿就迈着短腿跑过来，上菜的服务生经过，问她：“高姐，老板在后厨忙着呢，我去叫他？”
　　高琳看了眼雕花木栏后的几道身影，摇头道：“没事，我这就要走了。”

　　身前的假山上淙淙流下清澈的水，服务生来来往往，身后大厅里人们操着家乡话悠闲享受会耗去半个上午的早茶，报纸翻动的声音掩于其中，朝阳露出半张脸，阳光铺满四四方方的老屋后院。
　　高琳抱着西瓜，小狗的身体温热，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扭动撒娇。

　　她打开手机，诸正一如既往在早晨七点半准时发来问好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