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闲挂小银钩》言有尽

1、一个赌约

　　春风和暖，草长莺飞，四月，一年之中温度，景色都算宜人的一月。留下村不过是北边众多村子中的一处。虽无戈壁，却是天气干燥，风沙常伴。此地四月却偏冷些，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裳。飞沙饭庄也称不得饭庄，不过是此村中唯一过路行客可驻足饮食之处。不过是在毫无生机的黄土上搭了几处房舍，添了几把桌椅。
　　庄内两位锦衣少年让此地增色不少。莫适喝着碗中酒，看着一个小丫头再次被庄内管事指着头大声责骂。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大概也是刚来庄内做活。挨骂，只是低着头，不敢吱声。另一个差不多岁数的小女孩伶俐些，看管事骂的差不多了，便把她拉走了。
　　莫适一下子便感兴趣了，他平生最好管闲事，此刻更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放下碗道：“苏兄，打个堵，这两孩子一人教一个，五年后，看看谁的武艺更厉害些。”苏晏自然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但他自小性子便冷静些，此刻也不过是淡淡一问：“赌注？”莫适道：“谁输了，喊对方三声爷爷。”苏晏喝口酒表示赞同。说起来两人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大人，此番只是一次简单的游历。
　　莫适立刻花钱买了两人，他先挑走了伶俐的孩子，又约下此后每年来乌来镇比试一番。
　　四人在飞沙饭庄分了手。苏晏带的小姑娘唤作轻帘，莫适带走的唤作玉楼。苏晏未着急回浔佾城，带着轻帘去了城外含伏山。绵绵细雨，脉脉竹叶，轻帘满心欢喜，看着空中斜斜飞过的燕子，情不自禁的在山间飞奔跳跃，过了很久才平静了心情。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接近山顶处。山间一路走来并无其他房舍，只这里一处草屋。“以后你住这里。先熟悉环境。”说完苏晏便下山去了，临走时告知山间有许多野兔。轻帘实在高兴，待苏晏一走，便满山地跑。果然山间有许多野兔，跑得也格外快，追了半日，一只都未曾追上。玩累了，轻帘便回屋里歇着，肚子饿得不行了，便格外期待苏晏能早些回来给她带好吃的。结果到了夜间，并未曾有一人上山。
　　饿了一夜，轻帘坐在屋前，看着雨后云海也是索然无味。远远地听到有人地脚步声，是苏晏来了。轻帘忙跑了出去。苏晏皱皱眉：“没吃东西？不是嘱咐你山间有许多野兔？”轻帘呆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苏晏叹气道：“罢了，天下竟还有饿了不去寻吃的人。我只做这一次，如果你以后还让自己饿肚子，那你便是天下第一蠢人。”
　　轻帘完全追不上苏晏的速度，只见他迅速捉了两只野兔，拿回院子烤了给轻帘吃。“可曾读过书？”原来轻帘在留下村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从小也送入学，几月前她的父母在外因贪吃珍奇异兽得病死了，她的舅舅就将她卖入了飞沙饭庄。轻帘轻声道：“只识得几个字。”苏晏进了屋子：“吃完了进来。”
　　须臾，轻帘进了屋子。苏晏指着案上的书，“有不识的字，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每天我会待在这里一个时辰。”两人各自坐着读书，不久夜色将近，他便下山去了。
　　轻帘搬了木桩子坐在屋前的柿子树下，轻轻的凉风，有许多小蚊子。此时此刻，轻帘才在几个月之后，得以想起她的父母。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她既没有应对的法子，也没有适应的能力。只有今晚，月色清风都属于她的时候，她才敢想一想以前的事，以前的人。
　　天又亮了，为了不至于饿死，轻帘积极地狩猎野兔，直到太阳快落山她还是一无所获。回到屋里，她才意识到，她既没有读书也错过了苏晏。不过此刻的绝望和她舅舅卖她去飞沙饭庄时的绝望又决然不同。一天没吃东西，轻帘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躺下睡觉，虽困，肚子却格外清醒，便在饿与困之间，睡着了。
　　一早便饿醒了，轻帘爬至案边看书，今日她不敢再错过苏晏了。苏晏辰时便来了，轻帘已经饿得一个字也读不下去了。“昨日我来你未在屋。”苏晏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轻帘想回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在说出第一个字之前便饿晕了。
　　苏晏慌了，忙扶起轻帘大声喊她的名字，用力掐她人中。她缓缓醒来，用仅有的力气道：“我饿。”苏晏把轻帘抱上床，出去捉了兔子。不久，轻帘便吃上东西了，吃着吃着她终于有力气大声哭出来了。苏晏在一旁惊得手足无措，轻帘不停吃不停哭，直到她把整只兔子都吃下去了，才停住了哭声。
　　苏晏此刻才想起，递了帕子给她。轻帘擦擦眼泪，“我昨日追了一天兔子，根本就追不到！”苏晏听了惊讶道：“我师傅当年便是如此教我，我想漫山这么多兔子，定是手到擒来！”轻帘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晏：“我追不上兔子，何况我即使捉到了，也不会烤兔子！”苏晏难以置信道：“这难道不是天生就会的吗！”
　　之后，苏晏才算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确有太多不同了。前面定的一个时辰也作罢了，时间都要根据轻帘的进度来决定。不过，一段时间后，苏晏发现轻帘除了跑得快一些竟是没有其他长进。幸而，她在读书识字方面进步还算快，总算没有辜负这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