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45、守卫48区（十三）

　　将右手举起，攥成拳头，再用上适当偏重的力道砸向心口。这是宣誓，宣誓“将希望紧紧握在拳心”，宣誓“用生命向命运发出挑战”，宣誓“会一直坚持不懈地去战斗”，宣誓“会至死守卫我们的家园”。

　　所以，那个女孩，那个倒在满是机械的房间里的女孩，在温柔的死神即将到来之前，她望着银色的屋顶，微微地扯动嘴角，然后做了“宣誓”。如果眼泪代表着悲伤与恐惧，那么微笑就代表着满足与祝福。

　　在最后，在耳边响起最后的轰鸣声时，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十一时十六分，就在Colla和One被吸血虫追逐着逃进基地以后，基地就像产生了意识一样，破损的大门猛地复原，只不过用于复原的材料取自于旁边的机械墙壁，于是恰似正方体的基地，其大门口就像被谁狠狠挤压了一样，向中间干瘪。也因此，那些后赶到的更多侵略者被阻挡在外，无法踏入她们神圣的家园，但这仅是暂时的。

　　“怎么办？”

　　用能量即将耗尽的喷火枪清理烦人的吸血虫，One抽空问Colla。

　　Colla这边也是丝毫不敢松懈，不过早在进入基地的一瞬间，她就想好了计划，于是几乎是跟着她的话回答：“现在没有信号，咱们先去Kiki的房间，那枚戒指应该还在……先和其他人会合。”

　　“戒指？”One用手迅速拍死一只落在脖子上的吸血虫，枪里的火焰依旧没有停止灼烧。

　　来不及回答，Colla只是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打着从这边走的手势，然后飞快地扎向拐角。而One紧紧跟上，很快她们就从吸血虫的视野中消失。

　　吸血虫似乎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冲动地选择跟随她们的脚步，瞬间就化为灰烬……

　　将吸血虫“赶尽杀绝”后，喷火枪也终于是到了连烟也没得的地步，不过躲在墙角的两人还是相视一笑，起码她们带进来的麻烦敌人是不用担心了。

　　把喷火枪背在身后，两人拿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并迅速更换能量弹匣。虽然用粒子激光对付这些异种会更好，但是同样的也会破坏她们赖以生存的家，所以除非是危急时刻，否则她们是不会拿出这东西的。

　　将装备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后，Colla和One相视点头，随即二人一前一后小心地打开通向B区辅通道的机械闸门。（大门在E区，基地内部主通道是竖三横一，另有许多交叉辅通道，除了A—C—E这条主通道以外都设有机械闸门，而这条不设是为了确保战斗资源的顺畅流通）

　　轻微的闸门开启声乍响在二人耳畔，二人紧张地举起手枪，随时准备跳出这个狭窄的通道。

　　“滴答。”

　　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滴落，闸门后的“世界”全然现出真身。

　　两根紧绷的弦倏的颤动一下，接着缓缓放松了下来。

　　还好，闸门后依旧是她们熟悉的世界。想来也是，那些异种并不知道开启闸门的密码，应该不会闯入B或D区吧。也还好，她们早早地就将A区的重要实验室“搬”到了地下，它们一时半会不会找到Swan她们。

　　稍稍松了口气，Colla又慎重地将机械闸门放下，随后看向One，说：“咱们的探索进程到了地下B2，只剩下地下A2没进入，我估计下沉装置就在A2的某个房间里。”

　　没错，虽然Momo让她们启动下沉装置，但事实上她们并没有找到这个装置，只是推测——既然基地能够上升，必定也能够下沉，所以她们觉得会有这么一个装置。

　　可惜因为时间及权限的原因，她们没能完全了解这个基地，也就没能及时找到这个装置，不然她们完全可以直接将菜田和墓地搬进来，在地下躲过这场灾难。

　　“可是权限……”One知道Colla是想分头行动，以求迅速集结同伴并启动下沉装置，然权限问题依旧存在着。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恐怕咱们现在已经拥有了权限。”Colla说得很笃定。

　　“什么意思？”One皱眉，不是很懂。

　　Colla摇摇头，答：“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只要明白基地是‘活’的就可以了。现在要紧的是谁去地下，谁留在地上……”

　　毫无疑问，地下比地上要安全得多，同时责任也是重得多。

　　没怎么犹豫，One笑着对神色凝重的Colla说：“我留在地上吧，你比我擅长解密，所以你去地下最保险。”

　　“你可想清楚了，那些家伙肯定都集中在地上，并且数量未知……”Colla瞧了眼展露笑容的One，垂下眼眸。她明白，留在地上九死一生，她更明白，自己并不想死，所以当One说要留在地上的时候，她首先感到的不是担忧、愧疚，而是庆幸……

　　呵，多么卑劣啊……Colla在心中自嘲。

　　然而One依旧乐观，就像最单纯的孩子一般，哪怕Colla已经点明了地上的危险性，她也好似没听懂一样微笑着坚定道：“想好了，我留在地上。”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仿佛下定了决心，Colla抬眼注视着One，冷静地将所知道的情报与建议尽数道出，“Lolo说Kiki常把重要的东西放到枕头里面，戒指应该就在那儿。找到戒指以后我建议你先去找Yun姐，让Yun姐担任这里的指挥，她和Diamon学习了许多战术，还有三哥和Tako应该也在基地里，优先和她们会合也行，另外……”

　　她嘱咐了很多，因为语速很快也就没有耽搁多长时间。One也认真地将这些建议铭记于心，没有插过话。于是不过一两分钟，她们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可分别前要做些什么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她们都张开口，却在目光碰撞时又齐齐地合上，没有什么可说的，谁都不要死，这是不用言说的奢望。

　　所以，在分别的时候她们也只是互相地“宣誓”，而后默契地笑一笑，转过身去迎接自己的命运，仅此而已。

　　十一时二十三分。

　　“塔塔塔”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在Colla熟练地跳进地下通道之后，整个B区就变得死一样的沉寂，仿佛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不，当指针走过中垂线，当地下通道的大门即将闭合之际，一个小小的毛球被风一吹，卡在最后的时机滚落至地下，无声无息。

　　……

　　十一时二十分，在仿佛是人类最后的瞭望台上，Money与Zhe已经筋疲力尽。她们瘫坐在控制台下，望着虚拟显示屏，眼神中跃动的火焰越来越小，且她们的手里还攥着唯二的两颗手雷。

　　当下的情况怎么样？不是不好，是相当的令人绝望。

　　巨人抡着棒槌，“咚咚咚”的砸着这高塔式的堡垒，伴着霹雳雷声。

　　藤蔓舞着枝丫，“嗖嗖嗖”的缠着这失了力的战士，伴着细雨如针。

　　猛兽张着血口，“kukuku”的撞着这将凋零的希望，伴着闪电哭痕。

　　另有数千，铺满了大地，闲适地好似在看一场即将谢幕的闹剧。每每当炮塔被剥落下一片“血肉”，它们就要热烈地欢呼一次，百来次，一次比一次响亮。

　　“Zhe，你还好吗？”在摇摇晃晃中，Money抬着头，仿佛在望着乌云蔽日的天空，幽沉地问道。

　　她旁边的Zhe低垂着头，在摇摇晃晃中，好似在俯视着满是疮痍的大地，扯了下嘴角答：“好着呢，说话和拉开铁环的力气还是很充足的。”

　　“哈哈，那你一定不介意浪费点力气吧。”Money依旧仰着头，露出不算好看的笑容，起码在灰头土脸的现在，着实不算好看。

　　“我介意啥啊，真会说笑。”Zhe也笑着回答，依旧低垂着头。

　　“哎，Zhe，你觉得世界是真实的吗？”

　　炮塔外在放着“烟花”，炮塔内也在放着“烟花”。

　　“咋不真实呢？现在咱俩的无力多真实啊……”虽然这回答没什么意义，但对于空洞而故作高深的问题来说却是正好。

　　“是啊。但是……有时候我会想，人为什么是人呢？卢果世界是虚假的，人又是什么呢？你不会想知道吗，宇宙之外还有什么？”她依旧望着看不见的天空，嘴里说的是连大脑都懒得去过滤的话。

　　“……宇宙之外还是宇宙吧，大概。”Zhe也随意地配合着，并依旧俯视着看不见的大地。这时，一块银色的铁皮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她却没什么感觉。

　　“嗯……可能还真是，圈层结构，和套娃好像。”Money条件反射地接住冲着她的脸而来的铁片，然后漫不经心地扔到了一边去。

　　“……没准在‘上面’，咱们还过着辛苦且安逸的生活，还在为了梦想而奋斗也说不定哦。”似乎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Zhe的嘴角难得黏上真切的笑意。

　　“也没准像以前一样水深火热……”Money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泼下冷水。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乍响仿佛要将天掀翻的欢呼声，震耳欲聋。炮塔内的两人同时捂住了耳朵。

　　紧接着，下面传来仿佛墙壁被挤压得要爆炸似的声响。

　　“要来了呢。”Money将手指从耳朵中抽出，望着银色的铁皮。

　　“嗯，要来了……”Zhe低垂着头，视线逐渐远离地面。她站了起来，看向这里的入口，轻快地说，“不反抗一下吗，Money？”

　　闻言，Money轻笑一声，在她的帮助下也站了起来，站得笔直。

　　“偶尔也得拼一把啊，作为一个人，哦不，两个人。”Money将头发重新绑了邦，然后接过让Zhe帮忙拿一下的手雷。她也看着门口，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可惜大C不在，不然我这手雷可就不只是个手雷了~”

　　“哈哈哈，大C要哭的。”Zhe将虚拟显示屏收起，又检查了一下佩刀，说，“希望其他宇宙中的我们能够……算了。”

　　“财源广进。”Money接了四个字。

　　微愣，Zhe很有精神地认同道：“对，财源广进！”

　　“咚！”异种们讥笑着挤在她们的眼前——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