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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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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六年已过。
自过了热孝,萧穆就每隔两日去舅舅家住半月,上午读书,下午习武。可能是吃的好运动量也大,萧穆的个子长得飞快,十六岁的年纪竟然长的比大表哥还高。长相上随了母亲,肤色略白,称得上一句翩翩少年郎。
这六年里,大舅舅从禁军调往东部,在闻靖将军座下担任参将,舅母和大表哥随同赴任,三表弟和四表妹因为年纪小被外祖父留在京都。二舅舅倒是一直在枢密院,具体任职的情况除了外祖父知晓一二,从不在家中说起。
前段时间,外祖父本想让萧穆去书院拜个好夫子,然后考取功名,走这条稳妥之路。毕竟温家人,不管是枢密院还是军队,过的都不是安稳的日子,自己女儿就这一个孩子,当然是希望能稳妥一些。
萧穆自然也是愿意的,毕竟他长于背诵,虽然写文输于辞藻用典,写诗更是僵硬死板,但以他多年写作文论文的功底,写制式的文章还是可以的,不过要说多好,却也没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萧穆挺知足的,自己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他不是什么天才,也从来不想一举成名天下知,更没有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野心。他只想守着自己平和安定的生活,过的舒服自在一些。
只是若想考取功名,家里的夫子便不够了,毕竟教着好几个学生,精力不够,因此外祖父才想让萧穆去书院。只是现在是冬日,书院要到春日才能招新生,他还需在家里待上两个多月。
吃罢早饭,萧穆便让人备马,准备去外祖父家,想着两个堂妹很少出门,就决定先去东门街买点小玩意。
东门街算是很热闹的街市,虽然冬日天冷,但是街上往来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
从一个老妇那里买了一套竹编的玲珑球,大球套着小球,小球中有铜铃,叮叮当当声音悦耳,虽然不值几钱,却胜在精巧。
还给四表妹买了银制的蜻蜓簪,雕刻的活灵活现最适合小姑娘了。
刚上马准备往外公哪里去,突然远处人群骚动,如分水一般,有躲之不及的还跌倒好几个,还有摊子被碰倒的叮咣声。
萧穆抬眼一看,一个穿着黑灰布衣的男人骑着马拼命狂奔,根本不顾旁人死活,后面还追着几个穿着公服的官吏,看样子像是在捉拿。
担心被马踩到,萧穆拉着马也往旁边躲。可这街道之间,马毕竟不如人灵活,四周的人都奔跑四散,他拉着马儿自然慢了一步,刚拉着马掉了个头,那男人就已经到了这里,萧穆的马就成了他前行的障碍。眼看着因为马速降低,后面的人已经快到了,就要把他擒下,这人一咬牙,从马上跃下,打了个滚就到他旁边,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萧穆内心特别想骂一句MMP,但是匕首架在脖子上的危机刚让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后面追着的几个人也近前,萧穆发现领头的居然是他二舅舅,俩人眼睛对视,温杭变了脸色,怎么是自己这个外甥。
这个时候萧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心情思考劫持自己的这个人的身份,能让在枢密院的舅舅追捕的,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这样的人,枢密院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小民而放走他的,即使领头的是舅舅,也不能做这样的决定。现在可不像现代,有警察蜀黍,有远距离的枪,看来他得努力自救才行。
劫持他的这人容貌普通,属于放进人堆很难找出来的那种类型,手上有老茧,尤其是虎口和指腹更多,行动迅速身手敏捷,不像是普通的匪盗,更像是受过训练的间者或死士。
萧穆放软身体,就像一个没有武艺的普通人,手虚握他手腕。
这个人挟持自己和舅舅他们对峙,虽然萧穆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身体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个人心存死志,他知道自己逃不出,若不被擒,就只能死,劫持自己,大概是为了找个垫背的,他是真点背。
温杭几人在距离二人五步外站定“你是逃不出京都的,束手就擒,尚能存下性命。”
男人冷哼一声“性命?从我来京都起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今日失手,老子认栽,可既然离不开了,有个垫背的,老子死了也不算寂寞,你用不着废话。”
说罢匕首就靠近萧穆的脖颈,只要轻轻一拉,萧穆的命大概就没了。
温杭的手不禁握拳,紧张至极,难道今天真的要看着外甥死在眼前?他怎么和父亲,怎么和兄长,怎么和死去的妹妹交代。
萧穆左手本来是放在对方右手持匕首的柄处,趁着对方说话,悄悄上移,趁其不备,狠狠的按住对方手腕处的麻穴,对方手劲一松,萧穆肘击对方右肋,男子因痛苦握不住匕首,萧穆下蹲转身脱离对方掌控,跃起对着对方的脑袋狠狠的踢了过去。
男子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但强忍痛苦去够匕首,萧穆赶紧踢开匕首。
这时跟在温杭身后的几人连忙上前,把人按倒,捆起来押走。男子临走之前狠狠的瞪向萧穆,哪里还不明白刚刚萧穆是在装兔子呢。
温杭拉着萧穆看了一圈,确定他真的没被伤到才松了口气,有空问他“你怎么在这。”
萧穆苦笑“二舅舅,我这也刚从家里出来,经过这里看到有新鲜的小东西打算给妹妹们带点,正准备走呢,就遇见这事。”
温杭也无语了,自己这个外甥的运气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便打发他去家里,自己转身回枢密院。
回到枢密司二室的地牢,几个属下已经把人关起来了,手腕脚腕都带着镣铐。
温杭已经请示过二室的室长俞秋,与最擅长审讯的秋明一起审讯,争取能撬开他的嘴,从他的嘴里挖出康国在京都的暗线。秋明果然深谙审讯之道,像这样的探子,都是受过精心训练的,普通的刑讯是完全不起作用的,让他熬刑反而浪费时间。
于是秋明把人带进一个阴暗的暗室,用喷了水的纸糊住他的嘴,直到无法呼吸再取下来,反复几次之后,男人整个崩溃了,缺氧让他在揭开纸的之后只能大口呼吸,头部晕眩几乎无法思考。他不怕死,也不怕那些酷烈的刑罚,但是像这种极度的折磨仍然承受不住,只能虚弱的说“我说,我说,只求速死。”
这个人真名叫做安华,是北康派到南晋的一名探子头目,隐藏至今已经有八年了,平日里卖菜作为掩护,走街串巷也不容易被人怀疑,这次是为了偷到南晋关于北疆的兵力部署,冒险让人从兵部尚书偷部署图,只是失之其密,这个潜藏的小厮被人抓住了,就把他供了出来,他只能匆忙逃走。
为了验证他说的情报的真实性,温杭和秋明反复的问他问题,包括这几年的事情,为了不受折磨,安华只能拼命想自己这几年做过的事情,其中有件事情让温杭捏起了拳头。
安华交代,六年前他曾经回过一趟北康,奉命带几个人到南晋,途径虎丘,下马歇息的时候以为周围无人便讨论起了接下来的部署,没想到有一队车队经过,似乎是一家人准备往京都而去,看到了他们的脸,他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听到他们讨论的事情,看没看到他们的脸,但是因为行事需要保密,他就让手下把这个车队截杀了,做成劫匪劫财的假象。
六年前,虎丘,车队,一家人,每个词串联起来不能不让人想到他那因劫匪死于虎丘的妹妹和妹夫。难道当年不是什么劫匪,而是遇见了这个人,被人灭了口?
温杭脸色阴沉,抢过话头,问起被他灭门的人的细节。探子的记忆力本就好,再加上为了能少些痛苦,拼命的回忆,说了车中那对夫妇的一点细节,温杭彻底确认了自己妹妹的死因,没想到这个眼前的凶手倒是以另一种方式和那次惨案中幸存的外甥相见,外甥却不知杀父母的仇人近在眼前。
温杭陷入两难境地,从私,他想告诉自己的外甥,妹妹和妹夫的真实死因,告诉他,他这个舅舅会报这个仇。从公,这个人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他还有用处,可以拔起更多的暗线,知道有多少人为其所渗透,这是作为一个枢密司多年任职的人应该做出的选择。
想了又想,他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萧穆,等这个人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他会请求俞室长,让他亲自手刃这个人。
于是他把人丢给秋明,自己去找了俞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些事情是瞒不过老上司的,与其等其他人知道把他调走避嫌,不如提前告知,俞室长是个体谅下属的,一个没用处的探子,他是不会在意留给属下去报仇的。
只是没想到他临走的时候,俞秋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听说当年幸存的那个孩子,你的外甥就是今天击倒这个探子的人?可真是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