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染经年》灵夭厌途

23、人生失意误入丐窝

　　沈灵桓在宫中常住，首先带来的变化就是——沈望这个没人管得了的混小子中有人管了。

　　最主要的是，沈灵桓天天黏在沈望身边，让这个疯惯了的人无处可去。

　　于是宫中又多了一个经典场景。

　　年华公主拉着三皇子问东问西，有时还一把眼泪一把眼泪地哭，三皇子在她怀里一脸崩溃，感觉人生要完。

　　然而让人们有一次心痛的是。

　　当年扶清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和她关系要好的这位年华公主不是和她互补，而是比她更浪。

　　这位公主当年借着扶清逆天的运气硬是把京城里大大小小赌坊全都逛了个遍，闲的没事还要玩玩赌石，贼能造。

　　如今有了沈望，即使将近半百，也要可劲造。

　　光在京城造还不行，硬是把沈望带回了长林。

　　然后如此能造的华年公主第二天就把沈望造丢了。

　　是真的丢了！

　　不是沈望自愿的。

　　·

　　沈望朦胧之中感觉自己被石子硌得慌，好像还擦出了血，微微有一些刺痛，不过好像并无大碍。

　　微微转一下身子，很沉，很累。

　　依旧不想睁眼。

　　“别装睡了，醒了就赶紧起来。”

　　沈望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下，身上的刺痛感更加强烈。

　　也许伤的挺重，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伤，也不知道什么才算是伤的严重。

　　总之，这感觉然他很不好。

　　见他没有反应，那手又推了他一下。

　　沈望微微睁开眼，勉强给自己透了点光，坐了起来。

　　旁边蹲着一个衣衫偻烂的孩子。

　　头顶鸡窝……

　　不行，这么说对不起鸡窝。

　　他二皇兄养的那只鸡住的比这好。

　　反正此人就快没个人样了。

　　他……有点嫌弃。

　　默默给自己移了个位置。

　　“哎，你家住哪儿，有亲戚吗？”

　　那孩子似是体会到沈望面色之中的嫌弃，也没再用手碰沈望，而是顺手捡起身边的树枝，戳了戳沈望。

　　“别装哑巴。”

　　沈望的脑子现在一团毛线，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巷子里，而且身上还有多处擦伤。

　　他记得他还在长林和华年公主逛赌坊。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儿？”

　　那孩子动了动嘴，一脸无语地看着沈望。

　　“你差点被人卖进南风馆，还是我把你抢下来的。还不赶紧感谢我。这里是龙城，还能是哪儿。”

　　挑一下眉，等着沈望说话。

　　沈望微微皱眉，他现在不是应该在长林，难道又是被绑架帮到了龙城，长林离龙城并不远，而且他不应该过得这么惨。

　　“我昏了几天了？”

　　“一天多。”

　　从长林到龙城少说也要半天时间，算起来他应该消失有两天了，华宁怎么还没找到他。

　　怎么……

　　好吧，华宁根本不会找他，对他很放心，现在要回长林或者京城只能靠自己。

　　沈望起身，打算到街上碰碰运气，万一又遇到一个华年公主他又能浪了。

　　“你干嘛？”

　　那孩子叫住他，也站了起来。

　　“你这背后都是伤，你都感觉不到痛吗？而且你现在出去晃，万一再被那些人看见，你难不成真要进南风馆。”

　　沈望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早就烂得不成样子，背后血肉模糊，还夹杂着一些石子污泥，简直不能再惨。

　　他现在好像确实没有资格嫌弃他旁边这个孩子。

　　也许是天生大脑就对痛觉不太敏感，这么重的创伤也只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这伤口短时间内不处理怕是还要更严重。

　　他看了看这个孩子，考虑了一下，也许这样会更有趣。

　　“我亲人都死了，我也不知道我家在在哪儿，好像挺繁华，那我应该？”

　　他这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爹和年华对他很放心，那些大臣被他吓了两次也免疫了，现在怕是没有人会急着找他，都等着他自己回去。

　　“不管你嫌弃还是不嫌弃，跟我走。”

　　沈望看见那孩子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一看就啥都不会，就算你嫌弃我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在外面作死自己。

　　他跟着那孩子向巷子更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算是发现了，这孩子不喜欢说话，基本上都是他先开口。

　　“你叫什么？我叫小叶子，你看见我头上的竹叶了吗。”

　　“十页。”

　　“你是个乞丐吗？额，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你要带我去哪儿？”

　　“乞丐窝子。”

　　“哎，和我说说话，咱两一路上这么走你不闷得慌吗？不感觉尴尬吗？”

　　“不。”

　　……

　　也许是因为感觉有趣，沈望对着有趣的事情向来很有耐心，而且这孩子还什么都不和他说，话也就多了些。

　　这是第一次有人认为他话多，一般人只会认为他特别能造，特别骄横。

　　只见十页终于受不了他，停下来转身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沈望。

　　“怎么停了？”

　　他心里知道大概原因，但依旧装着一脸无知，睁着清澈透亮地双眸，看着十页。

　　“你不疼吗？”十页重点看了看沈望的肩膀，似乎眼神穿过肩膀看到了后面的血肉模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什么？”沈望有一丝疑惑。，他感觉没那么疼，有必要这么惊讶？

　　“他们要伤成这样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像你这样欢脱。你真的没事吗？你的伤口还没处理。”

　　“……”

　　他不喜欢那种微微地刺痛感，下意识把它忽略了，以至于他刚才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伤员。

　　“你该不会觉得我这伤是假的吧？”

　　连他自己都怀疑。

　　“不。”

　　沈望:“？”

　　“你背上的伤是我拖着你跑的时候在地上蹭的。”

　　“……”

　　他仔细体会了一下自己的伤，原来他是被拖着着，八成还是头朝地，怪不得他感觉脑袋隐隐作痛。

　　最终十页带着他进了一间可能十万年没住过人的房间里。

　　这残破程度简直让人不敢想像。

　　“你身上有钱吗？”

　　十页问。

　　“有，不过绑架我的人没有搜身吗？”

　　他应该是被人绑到这里来的，按道理来说身上的钱早就被抢走了。

　　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还在。”

　　“自己把伤口处理一下，我去给你买药。”

　　沈望犹豫了一下，把钱交到了十页手里。

　　“你不用担心，我不坑你的钱。”

　　他能说什么，他在这孩子眼里，就这么不信任他么？

　　他不是就犹豫了一下。

　　“我不是，我没有。我自己怎么处理伤口，而且我也不会。还有，这钱怎么没被抢走？”

　　对着十页指了指自己的背。

　　然后他看见了十页眼神的含义——那这人一时也死不了。

　　“你在这儿等我回来。等一下回答你。”

　　人没了，人走了。

　　回答？哦，刚才他问为什么钱还在了。

　　就这么把他扔在这儿了。

　　这段时间里，沈望感觉自己的运气耗完了，上天放弃他了。

　　他站起来在这个破屋子里走了几圈，想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年龄说不定比一百个他都大的破屋子。

　　结果，首先来了个平地摔，差点让他破相，然后又踩了一脚狗屎，顿时他就不想要自己的鞋了。

　　就这，他安分了，乖乖坐着不动。

　　奈何上天此刻就是要与他作对，偏偏要下雨。

　　这破房子能避雨就怪了，雨水流到伤口上，着实让沈望感受了一下痛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更讨厌了。

　　十页回出了带回来药和纱布，还拿回来一块白布。

　　抱在怀里拿回来的，没有湿。

　　十页把布披在沈望身上，尽量让伤口不再沾水。

　　然后又给他处理伤口。

　　“龙城这一片的绑匪都是有原则的，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劫财不杀人，拐卖不劫财，杀人不□□。总之就该干啥干啥，不该干的一点别干。”

　　“具体来说，就是绑匪组织范中二病了，想要成为下一个风满楼。”

　　沈望感到又点无语，上帝给他关了一扇门，但还给他留了一扇窗，还给他留了点钱，给他留了个孩子。

　　而且这孩子出去一圈回来后脸上还干净了，头发也不是个鸡窝了，虽然依旧不怎么样，总归不像个乞丐了。

　　也就平常人家的孩子。

　　“你这头发是？”

　　十页把沾血的纱布收拾到一遍。

　　听见沈望说自己的头发，又用手在地上摸了一把，在自己脸上揉了揉又打算揉自己的头发。

　　“乞丐就要有个乞丐的样子。”

　　然后又把沈望挪了个位置。

　　“虽然这个地方到处都漏雨，但是你怎么往漏得最厉害的地方坐。”

　　又把沈望身上那块淋湿的布撤了，再披上另一块干的。
　　“
　　我要以这个乞丐样儿去买药，谁理我，要不是给你买药我会把自己的乞丐妆洗了？”

　　沈望全程一言不发，好像在十页面前，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但是明明他见过更多，他了解更多，总之，他见过世面，没有困在一座小城里当乞丐。

　　为什么他现在的这些经历，都显得如此无力。

　　“你为什么要当乞丐，有工作不好吗？”

　　也不是说乞丐怎么样，就是能动手养活自己还是不要靠别人施舍。
　　而且他并不觉得，现在这样是十页所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