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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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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卡气鼓鼓地站在门口,像被拖上岸的河豚,满脸写着:老子咬死你啊!
迟渡一早的工作压力,被这么一个小表情,一扫而光。
突然而至的感性,让他回想起,海岛上偷偷将大盘炒饭换给他的苏卡。
某种愉悦悄然而至。
还就……勉强挺可爱的吧。
“过来。”迟渡摘下眼镜,语气平和。
人类的心,海底的针,这又是哪一出?
苏卡与他隔着十步远,狐疑地迈出脚脚,往前蹭了几步。
迟渡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来了兴致继续逗他,“再往前一点。”
苏卡猛鱼挠头,有点懵逼,还是沿着笔直的中线,走到桌前,一双大眼睛不安地乱转。
“嗯。”迟渡肯定地点点头,“的确是只蜗牛,不过……还算乖。”
人鱼脏话·jpg
苏卡被一本正经地调戏,整条鱼变成红烧的,冉冉蒸汽自头顶升起。
迟渡一瞬不瞬盯着他。
三年前,他们有婚约,但接触极少,还不怎么愉快。
时间真厉害,再见时,削磨出如此有趣的一个人。
迟大爷不自觉放松神情,锋利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感性。
苏卡被盯得毛骨悚然,摸了摸脸,生怕挂了脏东西。
“坐。”迟渡转动座椅,用下巴示意他坐在沙发上。
纯黑的沙发,看不出材质,软硬适中,坐上去没有塌陷感。
苏卡刚坐下,一体化扶手退去表面遮盖,悄无声息翻出饮品柜,琳琅满目任君挑选。
“都是霍童塞进去的,你们应该品味差不多。”迟渡尽量缓和生硬的气氛。
苏卡腹诽:不敢不敢,我没有让前小舅妈装现男友的爱好。
他从一堆果奶、碳酸饮料里,好不容易挑出瓶矿泉水,怯怯抱着问:“迟先生,您找我……应该没什么要紧事儿吧?”
“嗯,是不要紧。”迟渡接住他的话茬,“霍童,雇你多少钱?”
“咳、咳、咳……”苏卡敲胸硬把水咽下去,否则能喷一茶几。
这让他怎么解释?
说我骗了你外甥,这次是还债?
迟大爷要知道他俩交易了些什么,非把他们甩出去康康地球的全貌!
“嗯……迟先生,我这次是还人情,没拿钱。”苏卡拧上瓶盖,满脸真诚。
迟渡眼神垂下,似有笑意,“他雇你多少钱,我给双倍。”
“我真没拿他钱啊!”苏卡摊开双手,非常无语。
迟渡胸有成竹,“三倍如何?只要你以后刻意避开他。”
苏卡哑口无言。
在迟渡眼中,他是不配拥有霍童这种身份的朋友的。
他是一个孤独傲慢的巨人,看谁都如蝼蚁,什么都可以交易。
“迟先生,我的确挺缺钱,可也不是什么钱都会要。”苏卡放下水,慢慢站起身,“在我眼里,霍少只是个孩子,图他点什么,不如图你。当年我连你都不图,今天还会在意霍少那点势力吗?”
迟渡:“???”
你还有脸说?!你当年图我图的要死好不好!
我俩到底谁甩的谁?!啊?
我收回“你有一丢丢可爱的评价”!
你就是头健忘的猪!
迟大爷,第一次听见自己内心撒泼的声音。
幸亏他理智大于感性,教养压制情绪,这才没掀桌而起,化身喷壶。
“我劝你三思。”迟渡面儿上,淡定得八风吹不动,“我有个原则,不做回头生意。”
“我也有个原则……”苏卡脱口而出,想了想,不行,以前原则对原身来讲就是狗屁。
“我是说,我……最近的新原则,绝不和你做生意!”他毫无气势,还是凶狠地瞪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向门口走去。
苏卡记得最近一道是感应门,于是加紧脚步,雄赳赳气昂昂扑过去。
迎接他的是“咣!”一声巨响。
苏卡摸着碰红的额头,含泪转头。
“忘记告诉你,门锁了。”迟渡气死人不偿命,食指轻敲桌边,感应门温柔展开。
苏卡用“再见吧!垃圾!”的眼神,与他告别。
迟渡并不示弱,眼中尽是嘲讽,“有种别回来,笨蛋!”
室内弥漫的不爽,随着一方的离场,终于消散。
迟渡立刻陷入反省。
他不是没看出,苏卡每次见他,都是带着微微内疚和讨好的。
可就是有一种魔力,无论他多克制,每次结局都是张牙舞爪,气死人不偿命。
其实,霍童的事,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在苏卡身上。
掐死消息,管束霍童,都是能做到的。
可他就是不爽,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林林总总的情绪堆起,变成莫名的找茬。
从未品尝的滋味,像一只骚来骚去的小藤蔓,在心头晃晃悠悠。
迟渡是一件标准的赚钱机器,杂音过后,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助理提着艳丽的纸袋走到近前,“先生,苏先生带的礼物,放在前台,我给您拿上来了。”
“他居然没要走?”迟渡惊讶他的“大气”。
受过专业训练的助理,十分平静,“苏先生走的时候,很生气,大概气懵后忘了。”
迟渡眉峰微动,用眼神告诉他:我没让你说实话。
助理低头,恭恭敬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橙黄色的纸袋,边角飞过油绿的棕榈叶花纹。
迟渡一眼认出,这是度假小岛的纪念品。
苏卡离岛前,特意抽时间去中心岛购物。
贫瘠的小岛除了天赐美景,只有一种古老的陶艺,可以进行体验式制作。
苏卡想想,自己一路蹭吃蹭喝蹭飞机蹭别墅,还流鼻血蹭脏迟渡的衣服……赔不起,害怕。
这种小玩意,迟大爷自然不会稀罕,但不影响苏卡表达歉意。
迟渡沉默一阵,吩咐助理,“打开。”
助理颇感意外,带上几分好奇,拆开袋子。
包装很简单,很快露出保护在软垫里,只比手掌大些的黑陶盘子。
薄如蛋壳的黑陶,是岛上唯一淡水处的黑泥烧制,配上独有的椰浆白料画出各种纹路,粗糙里透着原始的美感。
不过……
盘子上画的是什么鬼?
“猫还是狗?”迟渡看了半天,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
助理翻过来仔细看看,“好像是只猫头鹰?”
“猫头鹰长胡子?”迟渡更懵了。
助理小心翼翼,“要不……问问苏先生?”
“出去。”迟渡极度心烦。
助理抱着盘子,转身逃命。
“回来。”迟渡又发话,“把盘子放下!”
助理见鬼的眼神一闪而过,光速放好。
每天来给老板送礼的,顺着金融大道能排上三环,什么鬼玩意儿没见过。
就算送个外星人,老板都能不眨眼地让他带走。
为个破黑盘子,如此用心?
有鬼!
迟渡纠结出强迫症,这破玩意儿放哪儿?上面画的到底是猫是狗还是猫头鹰啊?
最后,眼不见心不烦,黑陶盘被他连包装扔进柜子,压在亿万合同、资料上。
苏卡扶着自己又红又烫的脑门儿,愤恨奔出大厦,暮春偶尔清凉的小风,抚慰过他起伏的情绪。
他看看表,量子化翻脸男真废时间,不知不觉快到他跟许帝约好的时间。
苏卡赶紧拦辆车,直奔许帝家。
许帝跟着苏卡,以前是风光过的,房买在三环边一个位置、配套都不错的小区。
最近,他手底下的小朋友,有渐火的苗头,整个团队都在忙,好容易抽出点时间,顺便叫苏卡来家吃顿饭。
还不到中午,小区异常安静。
苏卡穿过春意盎然的花园,沿小径走到底,许帝家就在最后一栋。
就在他快到单元门,突然,艾夏拽着行李箱,愤然推开电子门,大步流星跑出来。
紧接着许帝穿着拖鞋,噼里啪啦,跟着她后屁股紧追不舍。
苏卡不是傻子,用膝盖想都知道,两口子闹别扭呢,他忙闪进爬满藤蔓的凉亭里。
“夏夏、夏夏,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许帝在路口拽住艾夏。
艾夏反手甩开他,“许帝,我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有意,这么大的事,你从来没想过跟我商量?你当我是什么?”
“夏夏,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八面玲珑的许帝,居然打起结巴。
艾夏抱臂冷眼看着他,“你背着我,帮苏卡担保了一千七百万!你要我怎么想?我还能怎么想?”
苏卡手抖,礼品袋差点落地。
他一直以为许帝担保的事,艾夏是知道的,毕竟他们都快领证了。
“我内个担保,我……我心里有底,你放心。我原本也是要跟你签婚前协议,我保证,这一切与你无关,绝对不会牵连到你。”许帝烦躁挠头,并不想深入讨论。
艾夏拢起散开的长发,摇头,“我警告过你,别再跟苏卡混了,他得罪太多人,根本不可能爬起来,到时候再把你扯进去。许帝,你混了这么多年,好歹有些起色,能不能成熟点?”
许帝几乎是祈求地看着她,“你是怎么进‘诺亚’的?我是如何混到现在的?真当天纵英才呢?咱能不装傻吗?没有苏卡,您跟我这会儿还在五环外挤地铁呢。”
艾夏沉默一阵,吸吸鼻子,“你说的都没错,可讲良心并不是陪着他死吧?我们想更好,也能更好难道有错吗?不想被拖累,不想背着巨额债务有错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没写进法律吧?”
一连串的逼问,突然让许帝明白。
他们赤/裸着来,赤贫着进城,赤忱的打拼,见识了繁华,却在不知不觉里,失去了所有,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人是肌肤相近,呼吸可闻。
心是隔海隔山,山海无边。
突如其来的安静,陷入沉思的许帝,让艾夏隐约有种可以动摇的幻觉。
“许帝,我知道你和苏卡一起打拼到现在,都挺不容易的。”她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行李箱拉杆,“他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自己作,你已经仁至义尽。你有你的生活,你有我,有家,有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可我不能没有良心。”许帝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艾夏脸色惨白,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跟公司解除担保,那我们也不用领证了。”
“夏夏,我问你个问题。”许帝似乎已有心里准备,“我要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当初会跟我好吗?”
艾夏十分果断,甚至有些狰狞,“我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什么时候,放下你那些虚无缥缈的义气,我才会觉得更安全。你扪心自问,做个好人,有良心的人就会有好日子过吗?别天真了,许帝!”
说完,她忍着眼泪,转身决绝离去。
独留许帝,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站在一地白霜里。
苏卡托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凉亭。
许帝叼在嘴里,还未点燃的香烟,“吧嗒”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