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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他最是疼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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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剑庭。
道门无出其右的卦师,以及天才。
同时也是沈入忘的二师兄,只不过却要以这般身份相见,沈入忘想要笑,却不知道为何笑得比之哭还要难看上几分。
二师兄的神色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他的面上除了无尽的尴尬之外,更是有一抹阴影。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界,你且随我来。”说着,他手中仍是提着那条自码头购来的白鱼,但另一只手一把抓过沈入忘,快步便往巷子深处走去,他推开了其中一间屋舍的房门。
许是开门的动静有些大了。
“相公?”远远的便听到一个妇人的叫喊声,沈入忘往屋内看去,只见得整个屋子质朴得如同寻常山民的住所。大厅之内摆放了一架纺车,而不远处零零星星地更是有不少已经排列整齐的布匹,只是不曾来得及拿出去贩卖。
男耕女织呐,这到底是道门子弟羡慕不来的生活,不过自己与秦纨在山间倒也差不离多少,他去乡野亦或是山下购买来十足的野味,而秦纨则亲自操刀,两人虽是不说话,但仍是聚在篝火跟前,用完晚饭各自回屋。
“倒像是一对老夫老妻了。”
我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摆了摆脑袋,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那妇人仿佛还在内厅,听得声响却无回应,便要起身一探究竟,已是响起了窸窸窣窣地穿戴衣衫的声音。
常剑庭急忙喊道:“娘子,是我。家中有些客人,你且在内厅暂避即是,这里便交由我来料理。”
那妇人有说话道:“外头是哪位叔叔,婉儿有孕在身,照顾不周,万望叔叔原谅则个。”
“是我曾经上山学艺时候的故交,如今来寻我喝杯水酒,不碍事的。”
仿佛听到此处,那名唤为“婉儿”的女子方才放下心来。
常剑庭将大门阖上,抹了一把汗,引着沈入忘入了厅堂,而后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他看到沈入忘一言不发,面色如常,只是恍惚间显得有几分薄凉,便尴尬地笑了笑。
“小师弟在山上过得可好?每每知晓你在山上守着师父的基业,我……”
“客套话便别讲了,我来此地也非是听你来嚼弄舌根的。”
常剑庭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怅然。
“我在福仙镇这些日子,时常都在想,你何时会上门来,毕竟,我们这等听雨阁弟子早已是行走在人间之活鬼了。
若是我见了你,便将这条命都还给你,权当还给战死在山上的数十个师弟师侄,还给舍命将我们送下山去的大师兄便是了。”
他说到此处,却见面前白光一闪,沈入忘的手掌并指如刀,从他的指尖吞吐出半寸刀芒,直直顶在常剑庭的咽喉处。
“那你便拿命来还罢。”他甫一说完。面前的常剑庭表情却犹自淡然了下来,仿佛终究获得了解脱。他缓缓阖上了双眼,低声说:“小师弟,动手罢,能多活这么个三年五载,师兄已是够快活了。”
良久,却不曾听到沈入忘动手的声响,却是一声布帛破碎,他睁开眼,只见原本好好堆放着的布匹,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而放在自己咽喉处的手刀已经不见了踪迹。
“杀了你也于事无补,二师兄,你在镇子上过得倒是顶滋润了。”沈入忘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水,大口饮尽,还拿袖子抹了把嘴。
“小师弟,你可是一点也没变。那时候你便是如此不拘泥于礼法,可没少挨师父责骂。”他想了想,站起身来,从一处书橱里取出了一枚木匣,而后递给了沈入忘。
“这是我这些年在福仙镇经营,积累下来的钱财,虽然不多,业也算不得少,你且拿着。”
沈入忘却不接手,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二师兄,你居然觉得我是那种看得上钱财的人吗?你既然在福仙镇生活多年,不如讲讲,你为何不肯上山来?”
沈入忘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年的大师兄会将众多人手送下山去,这些都是听雨阁内的精英之士,哪怕杯水车薪。
单单一个二师兄也就罢了,可偏生所有下山之人都下落不明,若是其中没有猫腻,沈入忘第一个不信,如今始作俑者被“压口钱”劫持而走,一切事情便如泥牛入海,再也看不通透。
常剑庭听得这班问询,面上也显露出几分犹豫之色,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摇了摇头说:“此事我与大师兄他们有约定,这些事终究不能随便说出口,我本被大师兄勒令前往金山岛。”
“是位于留仙岛以南之南的被称作南之极的金山岛?”
“是,只不过,我逃了回来。”
“为什么?”
“我……放心不下师门。”常剑庭看着远处出神,而后默默说道:“当时大师兄分别派我们下山而去,我在当日便起了一卦,所得的一卦,却是实打实的‘大凶之兆’,轻则破家,重则满门死绝,观破人亡,我急急忙忙去找大师兄,
大师兄却与我讲,叫我切莫担心,说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等空旷无意的话语,小师弟,大师兄素来最是疼你,你应当知晓,他从不讲这种话的,定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他隐瞒不说,必有其目的。
于是我又起了一卦,只是这一卦却更为离奇,讲的乃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仿佛一切都不过是幻雾。我来不及再去与大师兄说明,第二日便下了山去。”
沈入忘翻了翻白眼,得,要是这山上是秦纨最疼小爷,小爷也不用受师父鞭刑,也不用被罚入思过崖,一待便是数月了。那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有多惨便有多惨,只是这话,总不能与二师兄说,不然还得叫人觉得自己小心眼不是。
不过“金山岛”……他理了理思绪。
这是一处荒岛,并非如他之名,所谓金山,不过是整座岛屿之上覆盖着赤金色的泥土,这般看来好似海中金山,但实际上不过只有一堆顽石,在福仙镇便有古话,说是若是做了恶事,便要被流放到金山岛吃金子去!
这理应是一处监牢,而非是人生存之地。
“我在金山岛住了数月,终究放心不下师门安危,便偷偷赶了回来,只是到了落鸿山脚下,又不敢贸然上山去,只得偷偷藏在福仙镇上,靠替人起卦为生。”
“大师兄到底要你们下山办什么事?为何不可与我明言?”
“小师弟,你别再问了!大师兄也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知道的!如今大师兄死了,我之前便答应过他,如今,更是不会说的!
小师弟你既然已经从山上下来了,便不要再去掺和这些是是非非了,许多事情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听师兄一言……”
沈入忘知道恐怕真正的秘密早已被死人带到了肚子里,事实如何,如今说什么都已经难以辩驳。他打住了常剑庭的话头,低声说:“二师兄,不要解释什么了,如今,我来此,便是要与你谈关于大师兄的事情,此事因大师兄而起,而其中的利害,唯有你们知晓一二,
我与大师兄在山上宿居,却遭了大难,可大师兄并非是死了,而是在不留神间,失了肉身。”
沈入忘又不是个傻子,若是说是他一把火把秦纨烧了个干净,连点骨头渣子都没剩,一向和秦纨交好的常剑庭恐怕上来就得掐着他脖子要他一命换一命。
“什么!大师兄他,这不可能!”常剑庭仿佛露出极为惊恐不安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奇闻。
沈入忘苦着脸说:“有什么不可能的,这大师兄的肉身还是我亲……亲眼看到烧毁的。”
“小师弟你!”
“嘿嘿。”沈入忘抓了抓脑袋,双眼不住地乱瞄,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此乃天灾,非是人祸!如今我只准备泛舟山水之间,不问世事了,也就两桩心事,其一便是大师兄,省下这天地之大,哪天那帮子名门正派的人想起还有我这条漏网之鱼,我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所以我便找上这神通广大的二师兄你来啦。”
这普天之下,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说完这话,面前的常剑庭陷入了沉思,他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的当口。
一声让人惊悚的惨叫声,已是从一旁的内屋响了起来。
“相公……相公……!”一声声的呼唤,沈入忘迟疑了片刻,而常剑庭已是冲进了内室之中。沈入忘毕竟是生活在大男人堆里的,实际上,他接触的女子屈指可数,自然连孕妇如何都不曾知晓,他下意识地想要跟进去。
却只听“砰”地一声响,内室的柴扉已是拍了过来,打在他的脸上,顿时鼻尖都肿了一块。他刚想询问一二,从内室已是传来了常剑庭惊恐不安的叫声。
“要生了!要生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小师弟!帮帮忙啊!小师弟!喊隔壁的稳婆过来!我……我娘子她要生了!”
沈入忘一愣神,他也不知道何为稳婆,但仍是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二师兄的家中,往周围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