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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留在宫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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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人骨瘦如柴,高烧状态下,脸色有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呼吸困难的原因,微微张着嘴,呼吸沉重。那副模样就像快死了一样。
殷韶棠听着江林海不停的叨念着,一副心疼的口吻,忍不住按了按额角,“所以你就把人带进宫了?”
“老奴没法啊,陛下您说裴世子不吃完,老奴就不能回来。可是这人病成这样,老奴也不能强喂他吃呀。老奴还要回陛下身边伺候,这只能把裴世子带回来了。”卫林海委屈的说着,突然床上的人一阵咳嗽,又连忙上去给人顺气,“陛下呀,这裴世子真的太可怜了。那裴国公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殷韶棠没在看床上躺着的裴谨行,之前几次轮回,裴谨行拉着裴国公府一起找死的模样他就看出来,裴国公府对他不好,甚至逼得只有十来岁的少年发疯一心想死。殷韶棠坐到旁边的书案前坐下,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来的茶杯。“招太医看过了么?什么情况?”
“回陛下,老奴带世子回来的时候就请太医来看了。太医说世子是中了毒,然后又落水染了风寒。”卫林海招呼了一个小宫女侯在裴谨行的旁边,自己来到了殷韶棠面前。
“中毒?他好好在国公府,谁能给他下毒。”殷韶棠倒是有些诧异,这小孩儿这么凄惨么。
“太医说是夹竹桃的毒素。”卫林海如实的回禀,“似乎是放在糕点里的,世子吃的少,并且自己催吐过,所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之前太医又喂药催吐过了,毒应该是没什么了。主要世子身子虚,扛不住风寒,才这副模样。”
“你安排人看着他,他想怎样都行,就是别让他死了。每天让太医院的过来给他瞧瞧,把人给我养好了。”殷韶棠翻开一本奏折看了起来。“谁给他下毒查了么?”
“这事儿毕竟是裴国公府后院的事儿,老奴也不好查呀?”卫林海满脸纠结,抬起头瞥见自家陛下看过来,什么都知道的眼神,心虚的低下头,如实的回答,“老奴私下查了一下,世子那天吃的糕点是裴小姐送去的。”
“裴妤欣?那不是他胞妹么?”殷韶棠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他印象里裴谨行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一直都是护着的。忽然他又想到第七次轮回时,裴谨行在裴妤欣大婚的时候当场刺杀了新郎。新郎是文渊侯的独子宋昌,因为是指婚,所以那日他也在文渊侯府。
殷韶棠还记得当时那少年穿着一身绛红的衣服,脸色苍白,对着新人问了三句为什么。然后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匕首一剑刺死了宋昌。
他听着那少年说着:“你要什么我拼命都给你,因为你是我妹妹。可当我不要你这个妹妹了,给你的我拼了命也要毁了。”那少年说完话,提着匕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转过身,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忘了过来,对上自己的,还没等自己说话,那少年就刎颈自尽。下一刻他又回到了登基大典这天。
“所以说裴世子可怜啊。老奴打听了,裴小姐最近要定亲,一开始定的是文渊侯家的公子宋昌。但是裴世子不答应,他看中的是姜侍郎家的小儿子姜澄。”卫林海派自己的小太监去打听了回来的事儿都说给殷韶棠了。“陛下你可能不知道,那文渊侯的公子可是京城出了名风流的,那屋子里不知道多少侍妾了听说庶子都生出来了。裴世子不愿意把亲妹妹嫁过去也是正常。”
“所以裴谨行事为他妹妹好,但是他妹妹不领情,还给他这个哥哥下毒?毕竟只要这个哥哥死了,就没人会阻止她嫁到文渊侯府。”殷韶棠合上一本奏折,拿出了另外一本,随口接上了卫林海没说出的话,“还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卫林海没有出声,这裴世子固然可怜,可这遭遇放到他家陛下面前那可真是不够看的。兄弟阋墙,九龙夺嫡。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才有如今的九五之尊。跟他家陛下吃的苦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是人人都像陛下一样的呀。”
“朕只是不想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心思。朕还有很多事要做。”殷韶棠听着卫林海的夸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让人明白他根本没时间为小事费心。
“陛下心系江山社稷,是百姓之福。”卫林海知道,自家陛下从小受的正规宗室教育,心系天下。当年争储的时候,民不聊生,即使是天子脚下的皇城也多饥荒难民。北方大旱,南方水涝。如此多灾的日子里,皇子们却没有一个关心百姓如何,国家如何。也就自家这个不受宠的陛下,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的处理灾情。北上抗旱,南下治水,毫无怨言,却也自得其所。
“你有空夸朕,不如给朕好好想想明天朕怎么跟群臣解释,这裴国公世子入宫的事儿?”捏了捏鼻梁,殷韶棠继续用朱笔在奏折上批注。他抬头看了看卫林海,指了指自己的肩,服侍帝王多年的卫林海马上反应过来,走上前给他的陛下捏肩。
“陛下可难为老奴了。老奴这般愚钝,哪儿想得出来。”卫林海一边捏着自家陛下的肩,一边说道。卫林海苦着张脸,这明明是他家陛下忽然想出给那裴世子送吃的,怎么又怪他。
“老东西,越老越精!”殷韶棠笑骂了一句,随即又想到似乎让裴谨行待在宫里更方便看着他,省着一个没注意,人没了,他又要轮回回去,“暂时就让他呆在宫里,偏殿先收拾出来给他住着,一应需求你看着安排,只要他别死了就行了。”
“陛下是要把裴世子留在宫里?”卫林海捏着肩的手停了停,脸上没掩饰的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人不是你带回来的么?刚谁说他可怜的?”殷韶棠睨了一眼卫林海,合上手中的奏折换上另外一本,“裴妤欣能给他下毒,裴国公府他是待不了了,就他现在这副模样不用那任氏动手,自己就差不多了。明儿去裴国公府传旨,封裴国公世子裴谨行为郎中令。”
“陛下?!”卫林海这下是真的被惊到了,他偷偷看了眼那边躺着的进气没出气多的裴世子,这裴世子到底是哪儿得了陛下青眼,郎中令啊,多少世家子削尖脑袋想挤上去的位置。
“行了,朕明白你意思,不过这人必须要在朕眼皮底下,明白了么?朕还是那句话,盯紧了,别让他死了。”殷韶棠批下最后一笔,讲奏折放在一边,挥了挥手,示意卫林海退下。
知道自家陛下从小不让人服侍就寝的习惯,恭敬的行礼说了声诺,带着内侍宫女退下。片刻整个宫殿就剩下殷韶棠和还昏迷着的裴谨行。
整整九次轮回,殷韶棠心里怨恨的不行。当年作为皇室最不受宠的皇子时都没这么无力,若非他早就被磨炼的心性强大,非先崩溃了不可。
他起身走向那昏迷人的床榻边上,第一次仔细审视起这个罪魁祸首。跟九次轮回的记忆比较,没多少差别。苍白瘦弱,眼见的脆弱。这样的人却也是如此的疯狂,狠厉。
犹记得第九次轮回里,这人一手策划了一出裴国公府父子共女的丑闻,借着那所谓的绝色舞姬,让裴国公府鸡犬不宁。
而他却冷眼看着整个国公府一夕之间落败,看着裴国公被气得中风再也爬不起来。任氏则因为打死了那个舞姬背上人命官司,被关进了牢里。
当时他看着他派人调查出来的事儿,还没看完,又回到了登基大典。呵,这人又死了。
殷韶棠伸手到那人的脖颈处,啧,这瘦的,他似乎就这么一握,就能折断这脆弱的脖子。真想就这么掐死这个罪魁祸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就烦。
殷韶棠叹了口气,正打算收回手,忽然一下就被一只高热的手抓住,正好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睛里充满着极致的仇恨。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殷韶棠本来以为这人醒过来了,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人并没有清醒,如同沉浸在梦魇中,那双眼中没有神采,根本没看清楚他是谁。
殷韶棠刚想说话,就听着那人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甚至在殷韶棠的手背上留下了指痕。“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如此对我!”
许是病着,嗓子不适,沙哑的声音干涩难听,甚至有些尖锐,却不难看出他的歇斯底里。怨恨过后又无尽的哀伤,明明憎恨着,眼睛里却不断淌下泪水,“到底为什么啊?”
男子的声音弱了下去,几乎是一瞬间,殷韶棠就感受到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死气,原本那人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周围的环境在这一刻变得虚化扭曲起来,让殷韶棠一下子忍不住要口吐粗鄙之语。这一言不合就要死是什么情况!
“来人!传太医!卫林海!”殷韶棠连忙叫人!看着刚退出去就被叫进来一头雾水的卫林海,他气得有些不管不顾,“傻看着干嘛,快传太医啊,赶紧的,没看到人不行了么?”
话音才落下,殷韶棠发现,卫林海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对方呆傻的看着自己,似乎完全没听到自己的话。不行,这样下去他又要回到登基大典。
殷韶棠翻抓住裴谨行的手,将他一把拉起来面对这自己,大声的对他吼道:“裴谨行,你给朕听着,朕不知道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你现在必须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能报仇,才能找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你现在死了,只会让那些盼着你死的人高兴!朕不准你死,你必须活下来!”
殷韶棠抓着裴谨行的肩膀,看着那人听到自己的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眼睛逐渐对上自己的,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显现出自己的样子。然后他听着那人开口:“你不想我死?”
要不是你死会影响朕,朕管你死活啊!看着周围场景虚化速度变慢,殷韶棠深呼吸一口气,对上裴谨行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朕不想你死,朕要你活着。”
眼前的人沉默了很久,忽然对着他扯出一抹笑容,满脸泪痕,带着病态的红晕,在殷韶棠看来丑的简直让他看不下去。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手中抓着的人完全失去力气,一头向着他身上栽去,耳边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好。”
下一瞬,四周变回原样,仿佛刚才的虚化崩溃根本不存在一般。殷韶棠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又昏过去的罪魁祸首,忍不住重重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红印,看着似乎是吃痛皱起的眉头,这才心里好受一点。
啧,差点又被这罪魁祸首送回去。等他醒了必须让他吃十碗藕粉丸子,他要看着这小混蛋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