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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这只鹩哥居然真的说话了!
      不是单纯地学舌,而是非常有礼貌地、条理清晰地说话了!

      面前这只奇特的鹩哥将一只翅膀拢在胸前,显得非常有礼貌。它的小眼睛严肃而专注地盯着他看,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荀彧有些惊讶。
      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些《山海经》中离奇的故事。但他并没有过多地追究这些,而是更多地关注到鹩哥说话的内容。

      “你的主人是谁?”他抬起眼,轻声问道。

      “是当今天子,刘辩。”鹩哥说道这里,似乎有些愤愤不平,它大声道,“他们只给主人非常简陋的食物,主人现在躺着没动静,不知是不是快死了。”

      “慎言。”荀彧闻言震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能做什么?”
      自从先帝废史立牧之时,天下已隐隐有大乱之兆。如今天子虽然年幼,但却智慧了得,正如漫无边际黑暗中的一抹亮光。若此刻天子出了什么问题,朝中必定大乱。

      若是哪个朝臣深更半夜来这么说,荀彧不一定会相信。但换做这么一只奇异的鸟,而且关系到当今陛下——他宁可无视自身安危,而相信它说的话。
      霞姿月韵的青年暗暗思忖着,默默下定了决心。
      ——就算它是《山海经》中那些吃人的妖怪,他也认了。

      “你能跟我走一趟嘛?”
      鹩哥从案头飞到窗棂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荀彧看,“主人今天刚登基,只给你们家盖了玺,可见是信任的。所以我就飞过来找人了。”
      “可以,我去。”荀彧颔首,心里微暖。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如今已晚,洛阳城中执行宵禁。怎么去呢?”

      鹩哥歪头看了看他,随后一下子飞到庭院里。

      月光柔柔地,如水银一般倾泻在四月末的庭院里。树影在夜风中微动,将地面点缀得一片斑驳。只见那只奇异的鹩哥舒展着身形,竟然逐渐变大,片刻就像一只乌黑的大雕一样。
      它拍拍翅膀,示意到,“你过来,我载你去。”

      “稍等,”荀彧息了青铜油灯,快步走出书房。
      他掩上房门,借着庭院中流水一般的银色月光,轻悄悄地朝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他就成功地找到了几块今天家里刚买的一口酥,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荷叶包了,揣进怀里。
      “走吧。”他轻声说。

      荀彧小心谨慎地跨上了鸟背。
      由于在颍川的时候专门习过君子六艺,他自然是会骑马的。但骑着一只唯独《山海经》中才会出现的鸟,却还是第一次,不由心中忐忑。
      鹩哥变成的大雕脊背很宽阔,因此他坐得很稳。

      “准备好了!”鹩哥扇了扇巨大的翅膀,卷起的气浪扇飞了庭院中的树叶。它带着荀彧平稳地起飞,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就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里。

      由于事关宿主安危,鹩哥认为这属于紧急情况。
      它考虑了一番,自行使用积分,进化出了“变大”的能力。

      ***

      有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荀彧身着青衫,披着浅色襜褕,宽大的袍袖在夜风中肆意飞扬。
      这是他第一次飞上这么高的天空。放目远望,只见皓月当空,夜色如墨,星如棋子。恍然觉得“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的仙人或许真的存在。
      但是他无暇多想,更令他忧心的是当今天子的情况。
      他紧紧捂住怀里的一口酥,小心地向下看去。只见洛阳城的内城以及皇宫都执行着宵禁,沿途不断有士兵手持火把巡逻。从上空来看,星星点点,一清二楚。

      鹩哥一边飞,一边调整方向。
      它机智地避开了所有士兵巡逻的路线,畅通无阻。若是有人此刻抬头,只会发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平稳地从天际掠过,恰似来自远古的传说。

      它一路飞过了南宫的朱雀门,飞过司马门,又飞过复道,一直飞到北宫的永宁殿,才找了个僻静处停下。
      鹩哥放下荀彧,变小了从天窗进入殿内,再从里面把门栓弄开。它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给了荀彧一个眼神,意思是说“看你的了”,便又复飞进殿内。

      这永宁殿附近竟然无人值守?

      荀彧环顾四周,有些惊讶,心道皇宫内的值守竟然如此疏忽。
      他蹙了蹙眉,尽量放轻脚步,缓缓走进殿内。

      “点灯吧,”鹩哥说,“没事,他醒不过来。”
      它心中有愧。若不是它过失引发了宿主的创伤,宿主就不会这么陷入昏睡了。但愿它的补救措施能起到作用。否则一直不醒,董太后就有现成的理由废帝了。

      荀彧依言,点亮了一豆微弱的烛火。
      他随即就看到,烛光笼罩的几案上,放着一些残羹冷炙。一小碗喝了一半的粥,还有半碗汤汤水水,看上去似乎是水煮白菜。
      虽说之前鹩哥曾说过,是“非常简陋的食物”,但亲眼看到这御膳时,还是大为惊讶。
      随即无比心疼。

      他一手握着烛台,一手用手掌挡住烛火,向榻边轻声走去。
      只见榻上睡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稚嫩的脸庞显得很苍白,闭着眼,就连睡梦中都皱着眉头。身上连入寝的衣服都没有换,还是穿着白天的常服。就仿佛是突然倒下一般,蜷缩着身子。

      荀彧抿了抿唇,放下烛台,弯腰,修长的手轻轻抚在少年的额上。只觉入手濡湿,一片冰凉。他无声地叹息着,拿过枕边的布巾,轻柔地擦去那些冷汗。

      似乎感觉到有热源靠近,少年突然动了动,将脸埋入他的宽大的袖子里。
      荀彧楞了一下,想要把袖子扯出来,然后又忍住。他思忖一番,随着这股力道,坐在了榻沿上。
      “陛下,醒一醒。”他小声呼唤着,轻柔地拍了拍少年天子的脊背。

      “嗯?”少年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显然意识还不怎么清楚。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陛下饿不饿?”荀彧柔声问着,一边扯了榻上靠里放着的被子,将它拉开,盖在少年天子的身上。
      “饿……”少年虚睁着眼,迷迷瞪瞪的样子看上去很老实。

      于是荀彧从襟前拿出包得好好的点心,修长的指尖掂了,悉心喂到少年嘴里。
      “一口酥”是有名的袖珍点心。以个小,酥松,甜咸适口,鲜美异常为特征,在世家贵族中颇享盛誉。荀家就时不时差人购买,这也是荀彧随便就能在厨房找到的原因。
      少年天子似乎挺满意,小口小口地吃着,一包点心很快就投喂完了。

      荀彧细心地擦了擦他嘴边的碎屑,将他的头好好地摆正在枕头上。但少年似乎是找不到安全感,动了动,任然执拗地将脸埋进他的袖子里。
      “睡吧。”他轻轻地叹气,将少年的被子仔细地掖好。

      温润如玉的青年安静地守在床榻边,坐看一豆烛光明明灭灭,直到燃成灰烬。

      ***

      玉兔西斜,天色微明。

      窗外渐渐浮现出一抹白色的天光,大约是寅时了。
      荀彧知道,他不得不走了。少年的脸在他宽大的袍袖里埋了一整夜。他不忍生生拉出,生怕袍袖上暗色花纹的刺绣弄伤少年稚嫩的脸庞。

      他又默默地想了一下。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让蹲在一旁的鹩哥衔了一把剪刀过来。荀彧微垂着头,鸦羽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动作飞快地将半片袖子一下子裁下,随后悄悄地站起身来。
      轻轻地走到永宁殿外,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少年天子沉睡的身影,无声地将门关好。

      庭院的角落里,鹩哥早已变大了静静地候在那里。
      荀彧默然坐了上去。

      鹩哥展翅,一飞冲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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