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无悔》山中野丫头

107、雨停

　　吴悔和聂轻舞虽几个月没见了，但也顾不上叙旧，只简单聊了两句。
　　吴悔叫人将药材搬到偏厅去，然后拉着聂轻舞去看病人。
　　“昨天忙于将人安置进来，也就顾不上别的，今天上午才做了调整，将病得比较严重的安置在一处，这边连着的几间厢房里都是病人。”
　　吴悔一边说一边引着聂轻舞走进其中一间厢房。
　　聂轻舞挑几个看起来比较严重的人把了脉，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看了一圈下来，聂轻舞的眉头就再也解不开，一脸担忧地说道：“我带来的药材大多是治风寒的，但刚刚我看的那些人可不只是感染了风寒，如果没有药物加以调理，怕是命不久矣。”
　　“如果病情紧急也只能叫人进城买药，只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城里城外生病的人一直在增加，缺医少药，一些药商甚至坐地起价，有时也很难买到药就是了。”吴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目前这里由几位江城的几位地府轮流坐诊，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吧。”
　　吴悔带着聂轻舞往偏厅走，走了几步，聂轻舞却停了下来，吴悔等了她一会，见她站在那一脸纠结。
　　“你怎么啦？”吴悔问。
　　聂轻舞绞着衣角，道：“这次南行，师父给我引荐了一位药商，若是找他帮忙……”
　　“可是我不想找他！”聂轻舞转开身，轻轻跺了脚。
　　吴悔看着聂轻舞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眨眨眼，笑着说道：“为难就算了，又不是非得找他。”
　　聂轻舞大概是真不想和那人有交集，点了点头也就没再提。
　　南宫飞连夜游说在京城各个有影响力的家族。
　　皇上那句’助者，与吴悔同罪’虽然没有宣扬的人尽皆知，但在朝中可谓无人不知，处在利益中心的相关家族自然也知晓，一个个便按耐不动，只是这两天见皇上对丞相等人公然帮助吴悔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仔细一想，从古至今哪有救助灾民反而有罪的，防线有所松动，再有南宫飞扬晓之以利弊，动之以情理，终于被说动。
　　苏雨烟回去也传达了吴悔的意思，苏智勤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知已经到顶，有心培养苏瑾瑜，便让他以桐县父母官的身份出面募集物资，只是他脚受了伤，多少有些不方便，苏雨烟就陪着他跑前跑后，不得不说苏瑾瑜那只肿得不像话的脚赚了不少同情分。
　　丞相其实有注意到司徒清婉情绪的变化，但这两天太忙，一直没找机会跟她聊聊，晚上忙完手头上的事又到深夜，犹豫了一阵，还是没去找司徒清婉，有些事也不是一定要做。
　　第二天，募捐的物资一批又一批送来，药材这项难题依旧没能解决，病人不断增多，病情也渐渐加重，咱们心地善良的聂姑娘最终还是给那人去了书信。
　　第三天下午，大批药材运到避难所，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得一表人才，身上闪着商人的精明，叫高世锦，家族世代做药材生意，生意通南北。
　　一阵寒暄之后，高世锦拿出一叠药材清单，公事公办地说道：“我是一个生意人，不赚钱也不能亏钱，看在聂姑娘的面子上，我就在购进价格上加了一点点辛苦费，这是此次所送药材的清单，请过目。”
　　吴悔直接将清单交给聂轻舞。
　　南宫飞扬对高世锦说道：“高公子愿意帮忙，实在是万民之福，银子我先付你一部分，等灾情结束，一定如数结清。”
　　“三公子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一番交谈下来，吴悔觉得高世锦为人稳重，虽有商人的气息，但也是个不错的人，一时没明白聂轻舞为何不喜与他交往。
　　直到正事办完，高世锦美其名曰为了随时听候差遣赖在避难所不走，对聂轻舞亦步亦趋，对聂轻舞的痴迷程度和赖皮程度与司徒骏文可谓不相上下，吴悔总算明白过来。
　　有各方人士的捐助和高世锦的药材，避难所的情况慢慢好转。
　　雨又一连下了六天才停，太阳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
　　等了两天，江城的洪水退尽，江城堤坝的缺口被堵上，驻守在江城堤坝的南宁军加急清理了江城的主要街道，江城百姓按村庄分批返乡，吴悔将避难所剩物资，按人头均分给灾民。
　　上千名老弱病残作为特别护送对象最后一批离开 ，而聂轻舞作为大夫 ，一旦接手了病人就没有医到一半放弃的，于是打包行囊跟着去了江城。
　　南宫飞扬和吴悔将避难所所有的账目整理了一遍，看到最后尚欠高世锦的二万两余款，忍不住扶额叹气道：“我做生意这么多年都在盈利，到头来全赔你身上了！”
　　吴悔看着避难所各项花销的汇总，再想想费的力气，花的钱，欠的人情，最后脑袋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也忍不住叹气，一本正经地教育南宫飞扬：“以后别惯着这种败家娘们！”
　　“是不能惯着，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值当！”
　　南宫飞扬一下变得严肃，语重心长地教导起吴悔。
　　“皇城有别于其他地方，很多事情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在这里出头鸟往往是替罪羊，所谓英勇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所以，下次别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有些秘密知道了也要当作不知道，宁王府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每次都护住你。”
　　吴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南宫飞扬心中其实很矛盾，他欣赏吴悔这种一头热的英勇，又怕她因此而受伤。
　　南书房内，吴悔简单汇报了灾民的情况，然后将奏折、捐资名录和账本一同呈给皇上。
　　皇上将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又拿起账本翻了翻，再拿起捐资名录快速浏览一遍，整个过程脸上无喜无怒，吴悔和南宫飞扬心里正忐忑，却见他又旁若无人地看起别的奏折批阅，似乎忘了吴悔和南宫飞扬还跪在那等着他发表意见。
　　在场的人不禁疑惑。
　　眼见着皇上要拿起第三本奏折，吴悔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手顿了一下，随即还是拿起第三本奏折继续批阅。
　　吴悔和南宫飞扬对视一眼，只能继续跪着等候。
　　这些天为安排江城灾民返乡的事，吴悔没怎么休息，一直这么跪着，困意就悄悄地跑出来，吴悔不禁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你是真的不怕死呢，还是以为朕不会治你罪？”皇上这时候却突然开口了。
　　几个哈欠就让皇上开了口，吴悔还挺意外的，正了正跪姿，回道：“回皇上，民女虽只活了短短十几载，但鬼门关倒是走了不少回，有时我也会盘一盘自己今生所为，应该不至于下地狱，所以死于我而言，说怕也没那么怕，说不怕也是有一点怕的。”
　　“那你觉得朕会不会治你的罪？”皇上眼睛还是看着奏折，问的语气仿佛在聊家常，但又暗含威慑力。
　　“民女见江城百姓立于城外淋雨受冻，心生怜悯，故而为其寻了一个落脚之处，此乃出于民女本心，虽假借朝廷之名，但皇上不给民女一兵一卒、一粮一草便已是惩罚。如今，四万五千八百二十三名灾民全部安然返乡，幸不负圣意，恕民女愚钝，不知何罪之有。”
　　皇上哑然失笑，放下笔和奏折，俯身看着吴悔：“那你知道你找的避难所是什么地方吗？”
　　吴悔早知皇上会问，镇定地回道：“一位老者指着天上的启明星问一个孩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孩童说，我知道，是星星！老者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星星吗？孩童摇头说不知。”
　　“那孩童是知还是不知呢？”吴悔反问。
　　皇上脸色沉了沉，国师府之所以成为禁地，阵法打不开是一个缘由，但皇上自己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无从得知国师万灵消失的原因，最后只能无奈地断绝自己继续寻找的想法。
　　吴悔知道打开阵法的方法，却未必知道国师消失的事，但宁王或许知道。
　　皇上却没有继续往下问，只让安德福将吴悔关在静心宫听候发落，然后把南宫飞扬也打发走了。
　　南宫飞扬不知国师府的过往，宁王也只让他暂时保住吴悔的脑袋就行，见皇上没有多问只是把吴悔关在静心宫而不是天牢，想来也是等宁王，心下稍稍放心，偷偷收买了一宫女，让她照着点吴悔，便回家去了。
　　吴悔实在也是累了，被关进静心宫后，想着不能皇上定罪之前先把自己困死了，于是倒头就睡，中间皇上也没召见她，于是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知白天黑夜。
　　看守的人都佩服她竟如此心宽。
　　第二天中午，宁王终于从江城回来。
　　宁王先回家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
　　宁王妃替宁王整理衣襟，几次欲言又止。
　　宁王注意到了，问她：“夫人，你有事要说？”
　　宁王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悔儿是国师的女儿吧？”
　　宁王神情一顿。
　　“国师离开时就怀有身孕的事我无意中知道了，当时我以为是那位的，毕竟经常出入国师府的也就那位了，我就没敢说，后来就更不敢说了，只是……”
　　宁王妃看了宁王一眼，低着头继续说道：“只是自飞扬满月宴之后，国师三天两头地往咱们府上跑，还是翻墙进来的，还有你疼悔儿那劲……”
　　宁王妃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宁王却帮她补充完了。
　　“所以，你又怀疑是我的？”
　　宁王妃不语。
　　宁王捂着心脏，委屈道：“伤心啊，在外面累死累活了大半个月，回来没个关心，还遭人误会。”
　　宁王妃瞪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
　　宁王将人捞过来，贴着她的耳边说道：“我此生对白慕雅情有独钟，只跟她生孩子。”
　　说完，宁王放开宁王妃，整了整衣襟，转身出去了。
　　宁王妃一下笑了出来。
　　南宫飞扬一听宁王回来了，就赶来了过来，这会就候在廊下，见宁王出来，忙迎了上来。
　　“爹，您现在进宫吗？”
　　“嗯。”宁王点了下头。
　　“悔儿妹妹她……”
　　不等南宫飞扬说完，宁王便恼道：“这臭丫头不好好在家呆着偏要出去闯祸，死了不冤！”
　　“可……”
　　“我会求皇上给她留个全尸。”
　　宁王说着便越过南宫飞扬不欲多说。
　　南宫飞扬只好把求情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