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大厦1302》叶萝

23、十一

　　我躺在床上发着呆，虽然身上的伤口经灵儿祖先的处理，早就已经好了，但我不想起来。

　　自从那天在“兰”酒吧被攻击后，我醒来就已经躺在家里了。逆廪告诉我，兰儿逃走了，其他人虽然对发生的事情又震惊又疑惑，但蓝威仍好心的让我回家休息几天，所以，我也省下了想借口去解释的精力。

　　听到兰儿逃走，我道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虽然她想杀我，但我仍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但松气之后，随之而来的难过却无法避免。兰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爱一个人真的会让人（或鬼）变得如此疯狂吗？就算我不曾真正地喜欢过什么人，但也知道爱不应该是那样子的啊！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照以往，我现在应该在“兰”开始工作了，可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除了梳洗和上厕所之外，连饭都几乎没下床吃。

　　我的心情糟透了，可能也是因为如此，连最爱欺负我的灵儿祖先这两天也没再欺负我，甚至细心地没追问事情地经过。曦灵自那天后就不见了踪影，但看她看到我受伤后的表情，我猜她一定是去找兰儿了。说真的，我从来不知道曦灵竟然会有那么可怕的表情，也或许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吧。

　　无极和老爸来过一次。老爸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在我身上加了几道不知是什么的符。而无极则是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朝我吼了一句：“你干脆跳楼死了算了！”之后就冲了出去。就算她不说，我也知道，她一定是去找兰儿了，但无论是曦灵或是无极，我都不希望她们找到兰儿。如果可以，我还想找兰儿谈一谈。可我现在真的不想起来，总觉得难过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再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否则兰儿只怕会逃不出曦灵和无极的“毒手”了。说是“毒手”是严重了点，毕竟以现在的兰儿而言，她的存在是十分危险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我也脱不了干系，我不想兰儿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能是躺得太久了，所以整个人都晕晕的，但仍是支撑着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问我也没用，这件事情事关灵界，我不能告诉你。”

　　“那个是你的曾孙女吧？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这件事没有我们插手的余地。”

　　“你……”

　　争执在逆廪看到我时停止了。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各自占据客厅一角的灵儿祖先和逆廪，从我听到的最后的对话上可以确定，刚才他们两人正在为了什么事情争执着，而且话题好象还跟我有关。我是不是有权利问一下？

　　“阿紫，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灵儿祖先原本绷得紧紧的脸，在看到我之后，立刻换上了平常时的媚态，笑盈盈地向我走了过来。

　　“睡太久了，我想出去走走。”算了，还是不问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他们谈的事情根本不想让我知道，与其听她编瞎话骗我，倒不如什么也别问了。

　　“这道也是，躺太久不好……”

　　“你要出去？”逆廪皱着眉问着我。

　　“嗯！”我看向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是他冲破了结界救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说起来，第一个嚷着要杀我的是他，但救了我两次的也是他。也许我该向他道谢才对。

　　“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只是想出去随便走走。”算了，还是下回再谢他吧，现在总觉得开不了口似的。

　　“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走。”我又不能跟他说，我是去找兰儿的，虽然我也很害怕，可是，这件事情，家里这几个都不方便陪着。

　　“不行，太危险了。”

　　“我就在大厦附近走走，没事的。如果有事，你们也马上能赶过来啊。”

　　“不行！”

　　“师兄，就让阿紫一个人出去走走吧，”灵儿朝逆廪使了个眼色：“发生了这么多事，就让她静一静吧。”

　　逆廪看了看灵儿，虽然不太高兴，但也不再说话了。

　　“阿紫，那你自己要小心一点哦！有什么事情就叫一声，我们马上就能赶到”

　　“嗯。”我应了一声，向门口去。

　　“对了，”灵儿祖先又叫住了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有一件事我先说明，等你回来之后，给我把这次的事情老老实实地交待清楚，明白了吗？”

　　看着她那不容反驳的表情，我只能点了点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已经是六月了啊！我靠着汽车站牌，看着清朗的星空，不由有些感慨时间的飞逝，记得逆廪刚来时，是去年七月，一转眼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还真是毫不留情地在向前走呢。就连一万年都过得那么快，也许对逆廪、灵儿祖先还有曦灵来讲，等我死时，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我却是一辈子了。

　　呃！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在这里伤感个什么劲啊？真是太不符合我的天性了，可能是兰儿的事情，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吧。

　　一想起兰儿，我突然又想哭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真的又跑去杀人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逆廪打伤，如果鬼受伤的话是不是应该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多晒点月光啊？今晚的月色挺不错的，如果要疗伤的话倒是很合适。

　　我正想着，大厦的“专用”汽车开了过来。车门一开，我随口向司机打着招呼“晚上好，阿贵叔！”

　　“好啊，阿紫！这么晚还出去啊！”阿贵叔笑着和我打着招呼。

　　“嗯。”我点了点头，看看车内一个人都没有，便随便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关上门后，汽车以平缓的速度向前行驶着。

　　说这辆汽车是大厦“专用”的还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连地图上都几乎找不到，根本没有公交车到达的，当初大厦的主人不知道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地方。不过道是有点好，除了安静之外，幸亏还有这辆专用公车，好象是大厦的主人租的，专门为了接送大厦的住户进出，十五分钟一班。

　　这里开到市区有其他公车的地方，差不多要二十分钟左右，应该还有几辆车才对，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只坐过阿贵叔的车，其他的司机都没见过。因为常常坐他的车，所以也就熟了。

　　阿贵叔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的很普通，最搞笑的是有一个酒糟鼻和一缕山羊胡，一年四季都穿着一个格子的背心，夏天也不例外，但却从没见他喊热。

　　要是平时，我一定会象每次看到他那样问一声“阿贵叔，你怎么又穿这件背心啊？”或是“阿贵叔，天热了，你再穿背心会中暑的。”但今天我没心情问。现在，我只想快点去“兰”酒吧，希望能在曦灵和无极之前见到兰儿。之前真不应该在床上消沉三天啊，但愿不会太晚！
　　看着窗外那飞逝而过的夜景，满怀心事的我自然不会注意到，在车后的半空中，正跟着两道白色的身影……

　　隔着玻璃窗向酒吧内张望了一下，还是象平常那么热闹！今天是周末，所以连聂嫒和陆菲双这两个小丫头也在店里帮忙，不过道是没看到蓝威这个老板。大家看上去全都忙得要命，自然不会注意到躲在外面的我了。

　　蓝威不在，那说明兰儿可能也不在。虽然不知道曦灵和无极是否知道蓝威和兰儿的关系，会不会在这里盯人，但我仍想先去找下蓝威，赌赌运气。

　　事实证明，我的运气还不错！当我绕到后门的小巷时，却发现蓝威正靠在那里的墙上，抽着烟，虽然兰儿不在他的身边，但我也想要和蓝威谈一谈。也许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知道真相，看看能不能借此让蓝威劝兰儿离开人世间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来不知道蓝威会抽烟呢，至少没见他在人前抽过。

　　我默默地走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在他注意到有人来到，并抬起头时，轻松地向他招呼着：“嗨！”说是轻松，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样也伸展不开。

　　蓝威看着我，脸上显出一丝诧异，但那丝诧异很快就被一种阴郁所取代，他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那个，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前几天把厨房弄成那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想好要告诉他真相的，但却无法说出兰儿杀了人，并攻击我的事实。

　　蓝威还是不说话地看着我，眼中有着一丝苦涩。突然他将手中的烟蒂扔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我看着他的动作，脑中一片浆糊。我该怎么说才能最婉转地告诉他兰儿的事情？

　　“那个不是你弄的吧？”我还没开口，蓝威反道先说了出来。

　　“这……”我将目光从他的脚上移回到他脸上，脑袋里在拼命地挖着词汇。

　　“那个周彤，”他的话让我惊了一下，错愕地看着他：“周彤死的那天，我梦到了。”蓝威说完这句后，又无力地低下了头。

　　“……”

　　“‘她’是不是一直在这里？我有时候会梦到兰儿……你应该知道兰儿是谁吧？在你掉到我店里的那天，我昏迷时，兰儿和我说话了。是她让我把你留下的，还告诉我你的名字。当时我问你叫什么，其实只是想试探一下，结果，果然和梦里兰儿说的一样。”

　　我从来就不太懂得安慰人，而现在的蓝威看上去却是那么的沮丧。我知道他有多爱兰儿，在这种情形之下，别说是安慰他了，就连原本想好要告诉他的真相，我也说不出口。尽管蓝威似乎已经知道真相了。

　　“周彤是不是兰儿……是不是兰儿害死的？我那天梦到事发时，兰儿就在边上看着，边上还有一团黑气，而她的脸上却挂着笑容……那种笑容我从来没在兰儿的脸上看到过……你知道的对不对？告诉我，是不是她做的？”

　　“我……”我咬了咬下唇，有些悲伤地望着蓝威脸上焦急而忧虑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兰儿，她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该怎么说呢？鬼和活人是不一样的，也可以说她不再是兰儿了，算是，算是另一个‘人’，不对，是另一种生物这种说法更贴切一点。唉，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但你要相信我，那个真的不能算是兰儿了。”

　　“谢谢你！”听着我语无伦次的解释，蓝威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谢谢你说这些来安慰我，不过，对我来说，她就是兰儿。无论兰儿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定是在她手术前，我向她要的那句承诺把她给留了下来。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能感觉到兰儿就在我的身边。真奇怪，我以前是从来不相信这种事情的，但兰儿死后，我却开始相信了，并希望她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再也没有想过要交女朋友，拼命地让自己快乐不起来，就是想让兰儿知道我不能没有她……以前做这些只是下意识地行为，也可能只是想要证明我是真的很爱兰儿吧？也许就是我这种自私的想法害了她吧。

　　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直到那天周彤对我说‘你只是想要将自己沉浸在这种失去爱人的悲伤里，才不愿意走出来的！但你想得到什么呢？想要别人的同情，想让其他的女孩子为你的痴情所倾心，然后对着你做梦？人就是为了快乐和幸福才活着的，如果你一直想悲伤下去的话，还不如趁早死了，那对你、对你周围的人或许还有点好处。你这样只会让别人看着你难过，然后跟着你一起难过！看看周围吧，来这里的人无论是为了打发寂寞，或是宣泄情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或是那样做的后果会如何，那都是为了想让自己更快乐才那样做的。身为为我们提供快乐场所的老板，你的情绪可是会影响所有人的。所以，别再让自己继续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了，人，就是应该向前看才对嘛。快乐起来吧，你这样的话，就算你死去的女朋友地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蓝威的话让我十分的惊异，我原本以为周彤只是个年轻能干又世故精明的女人，但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不过，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也一定经历过不少人生历练吧。可惜她已经死了，不然，也许我可能有机会和她成为朋友吧。

　　“周彤的话点醒了我。其实，那次店里突然停电时，我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安了。当我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兰儿就在我的身边，但那时的情景我只能说惊慌与不安多过高兴。如果是兰儿造成那次停电的话……我不敢想象还会发生什么事。

　　周彤出事那天，我原本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的，结果却发生那样的意外……你受伤是兰儿造成的吧？”见我终于点了点头之后，蓝威才继续用干涩的声音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的。”

　　“不，那不能怪你，我们谁都不想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兰儿，她的本意也不是想要伤人……”

　　“可周彤已经死了，而你也受了伤，之前就有许多老客人受过伤，当时我没在意，现在想想，可能也和兰儿脱不了关系吧？”

　　“以前那些可能真的只是意外……”

　　“而周彤和你的却不是意外是吗？”

　　我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面对我的沉默，蓝威只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无力地道：“能不能带我去见兰儿？你应该有办法吧？”

　　“我现在也不知道兰儿在哪里，自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个逆廪，他应该不是普通人吧？那天厨房的门怎么样也打不开，结果他轻轻地一推，那扇门就立刻裂成了碎片。当时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只觉得他的动作很奇怪，后来想想，那似乎是射箭时的动作……然后，所有悬在半空中的准备向你攻击的碗碟就变成了粉末。我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也许兰儿已经被他……”

　　“没有，逆廪说兰儿逃走了，他当时因为担心我，所以没有追。”

　　“是吗？”

　　“我问过他，他没理由骗我。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找兰儿好好谈谈的。我的朋友都在找她，如果被她们找到的话，只怕兰儿就真的会被打的魂飞魄散了。我还是瞒着家人跑出来的呢！”

　　“你朋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她们都很厉害。无极是我爸的徒弟，是专门抓鬼驱魔的天师，曦灵她……她也很厉害。”如果对平常人这么说的话，好心点的一定让我去看医生，难缠一点的说不定就打精神病院的电话，让他们来接人了。

　　“你家还真是……很特别。”蓝威还真是开了眼界了，原本不相信灵异事件的人，现在不但相信有鬼魂的存在，居然连电视里才有的天师也在身边出现……呃，正确一点说，是与天师有关系的人。

　　“是啊，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出生在这么‘特别’的家庭里啊！”

　　“那你现在也不知道兰儿在哪儿吗？”

　　“我原本以为她会和你在一起的，因为之前她一直跟着你。可显然不是。我都担心死了，之前不知道逆廪有没有打伤她（逆廪：打伤她的是你自己吧），如果她受伤的话，一定是躲在哪里疗伤。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万一……”看了看蓝威，我没有再说下去，吸取活人的精气也是疗伤的一种方法，无论是妖是鬼都可以用这种方法（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天师的女儿，从小耳闻目濡之下，这点知识还是有的）。

　　“万一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舌头抽筋，说错话了。”

　　“她是想说，万一兰儿靠杀人吸取活人的精魂来疗伤的话，那就罪过大了。”

　　是谁？谁在说话？我和蓝威一起转头望向小巷深处。

　　那是——死神！？

　　“啊！鬼啊！”我睁着眼睛大叫起来（实在是很少见到死神，所以，就算是害怕也舍不得闭起眼睛不看。）

　　“你是什么人？”蓝威显然是比我冷静，虽然对于突然出现的这种“奇装异服”的家伙，难免生出些警惕之心，但他可没兴趣把所有出现的“不明物体”全都当成鬼怪。

　　“我叫鬼将……没时间了，”鬼将看向我们身后，上扬的嘴角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手中的镰刀猛地向我们一指，在突然卷起的狂风中笑道：“我带你们去见兰儿……后面的两位，失陪了！”不知道那个叫鬼将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来不及止住尖叫，身形就被卷了起来，而蓝威似乎就在我的身边，然后，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狂风正在把我们袭卷进去。

　　这，这是什么情形啊？怎么感觉和上次扫地时被绑架的情形一样啊？为什么又碰上这种事情啊？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