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虚无之蚀 ...
-
“奥兰克早就已经死了。”罗杰斯立在王宫最高的露台上，淡淡的看着下面，不远处那一点玲玲的波光，就是第一神殿前的池水。
“是的。”索亚长老跟在他的身后，“所以，明天只不过是罗曼家族清理内部叛逆的形式，您…可以不必出席。”
“这麽说来，在大臣们面前你是说了假话…不过你倒是真心在维护我啊。”罗杰斯转过头去，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是的…为了避免误会以及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索亚长老叹了口气。
罗杰斯咪咪眼睛：“那你又是怎麽知道奥兰克已经死了？他不是在罗曼家生活了很久麽？”
“因为…圣蓝石。”索亚长老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圣蓝石？”罗杰斯一愣。
“圣蓝石是罗曼家的圣物，一直以为我们只知道它是罗曼家的象征，是忠于王室的象征，也是罗曼家与自然神契约的证明…但事实上，自然神的契约就是自然最大的秘密。”素雅长老叹口气。
“我不懂魔法。”罗杰斯看了他一眼。
“国王陛下，基础魔法都是通过与自然神交换契约得到的。”索亚长老慢条斯理道，“在自然神中，人族的主神就是守护着这座王城的克丽特洛女神…事实上，在神代的早期是有很多神被人们尊奉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神退出了我们的视线…很多新的神被创造出来，更多的神取代了原来的神，甚至拥有了之前神灵的力量…你觉得这是为甚麽呢？”
“因为人的需要？”罗杰斯眼睛一转。
“是的，您很聪明。”索亚长老叹了口气，“新的神灵，异族的神灵在各族的交往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种族的血缘不再纯正，导致了人们信仰的混杂…新的神被创造出来，旧的神消失…其实并不是消失，只是人们遗忘了它…事实上，有的地方神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种族的主神，就是因为以它为中心形成了庞大的帝国…”
“你的意思是，比如我们的克丽特洛女神，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了人族的主神？”罗杰斯转动了一下眼珠。
“是的，因为人族的王室…或者说人族的几大家族都是以克丽特洛女神为中心发展起来的。”索亚长老舒了口气。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即是说，为了答谢罗曼家族将自己推向了整个人族主神地位的功劳，圣蓝石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罗杰斯叹了口气。
“您不懂魔法真是可惜了…”索亚长老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去，“当然，克丽特洛女神是众所周知的水神，然而在最初的时候，她是生命之神。”
“水是生命之源，是这个意思麽？”罗杰斯无声的笑了一下。
“这只是其中之一。”索亚长老叹了口气，“事实上，水是较不具有破坏力量的一种力量。”
“奥兰克说过，他并不喜欢水…因为如果说完全的毁灭，风只会把东西带走，而水只能把它掩藏起来，只有火才能彻底消灭。”
“是的，国王陛下，不可否认…奥兰克是个优秀的魔法师。”索亚长老无奈的耸耸肩，“我们一直以为圣蓝石承认了他是一个奇迹…就是因为在凯尔修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罗曼家族中没有人能够感应到圣蓝石的波动…”
“那不是族长才有的特殊能力麽？你们不也是据此才宣布奥兰克为罗曼家的族长麽？”罗杰斯大吃一惊。
“是的，我们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索亚长老脸上露出痛苦无奈以及尴尬等等复杂交汇的神色来，“ 但是，凯尔修那个家伙…在他死的时候以自己的生命作为最后的代价，祈祷儿子死而复生…”
“那麽——”罗杰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索亚长老。
索亚长老此时的脸色与他的胡子一样苍白：“是的，让死者复活是违反自然法则的…因此克丽特洛女神收回了赋予罗曼家的特权象征…从那个时候起，圣蓝石就已经失去了…”
“那我们看到的那个…”
“只是凯尔修灵力的一个遗存的赝品罢了。”索亚长老无可奈何的摊开手，“我们被欺骗了不少年…”
“那他怎麽能利用圣蓝石调动起第一神殿的水来？”罗杰斯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
“凯尔修将自己的灵力转移到了他身上保住了他的命，同时他身上也有精灵族的血液…这两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索亚长老叹了口气，慢慢的拉了一下胡子，“我相信，在他继承罗曼家族的那一天，我加在他记忆中的封印就已经解开，同时，他也应该知道了这些秘密…”
“所以他背叛了罗曼家族？或者说，是他知道了自己应该怎麽做？”罗杰斯叹了口气。
“不管是甚麽，他是罗曼家的背叛者。”索亚长老一拉衣袖，“他修习暗魔法只是为了进行时空转换，回到凯尔修死的那个时侯去将一切阻止…”
“阻止？！”罗杰斯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
“是的，奥兰克要阻止那个时侯对蒂娜乌丝的屠杀…”格雷斯看着格洛芬德尔的眼睛，有些焦急，但是尽量在克制。
格洛芬德尔的手抖了一下，他立即拉住衣袖作为掩饰：“改变历史…那麽。他是要抹杀掉自己的存在？如果奥兰克改变了这段历史…那麽之后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是的，精灵族的预言就会成真。”格雷斯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麽知道的？”格洛芬德尔忍不住颤声道。
“因为他要完成暗魔法…必须得到我的光魔法的辅助…而我帮助他必须是心甘情愿的显出光魔法，所以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格雷斯低下了头。
“甚麽？”格洛芬德尔惊讶的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肩膀。
格雷斯偏过头去，紧紧咬着嘴唇。
格洛芬德尔的手不可抑止的抖了起来，突然他挥动了风束，锐利的向格雷斯周身袭过去。卡米尔正想施法保护，但是格洛芬德尔距离格雷斯太近了，他根本赶不上。
格雷斯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自身的周围突然腾起了一层暗色的灵力将他围在当中。格洛芬德尔一愣，随即加大了攻击的威力，格雷斯这才回过身来，恼怒的挥了一下手臂，一道明媚的光束刺破了暗色的灵力以及风的屏障：“你干甚麽哥哥？”
格洛芬德尔颤抖着嘴唇收回法力搂紧了对方：“太好了，你的灵力还在…”
格雷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脸上一烧：“哥哥，你以为——”
“难道不是麽？”
“唉…奥兰克只是把这些全部告诉了我而已…然后他就叫卡米尔送我来见你，要你把我带走。”格雷斯说着这话，口气十分轻松，但是脸色暗沉。
“…”格洛芬德尔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了两声，然后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卡米尔和格雷斯看着他笑弯了腰，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格雷斯突然脸上红了，而卡米尔微微叹了口气。
“这麽说来，奥兰克并没有完全掌握暗魔法？”格洛芬德尔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但是主人已经给索亚长老送了信…然后，应该就是索亚长老请了各位来的吧…”卡米尔再次叹了口气。
“他这麽做…有多大把握？”格洛芬德尔皱起眉头。
“奥兰克已经完全异化了…他把自己之前的灵力完全分给了厄克里苏和罗塔斯特，所以那两个圣物已经完全人化成为最高形态…但是…”格雷斯转过头去。
“异化？甚麽意思？”格洛芬德尔愣住了。
“他已经完全不具有人的形态了吧…因为维持住他现在身体状态的就是之前凯尔修的灵力，但是他完全舍弃了维持形体的灵力之后…暗魔法只会以最狰狞的形式存在…”格雷斯说不下去了，他的身子不停的抖动。
格洛芬德尔瞪大了眼睛有那麽一瞬间的失神，他茫然的看着卡米尔：“你没有阻止他？”
“主人要我离开他，就是为了能将各位帮助过他的王子送走而已。”卡米尔淡淡的低下头来，“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如果他决意如此，我没有任何立场反对。”
“你，真的是他的家臣麽…”格洛芬德尔也不知该说甚麽好了。
“当然，主人的命令就是一切。”
“但是，如果他死了…”格洛芬德尔说不下去了。
卡米尔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的太阳淡淡的笑了：“主人只说…忘记他。”
没有人再说话了。
格洛芬德尔过了很久才拉起格雷斯的手道：“我们走吧。”
格雷斯甚麽都没有说，他默默地跟着后面，卡米尔微微欠身：“我送两位。”
克丽特洛的夜幕降临了，凉爽的风带走了夏日的最后一丝热气。有甚麽的影子晃过了第一神殿的顶端，又似乎甚麽都没有。启明星照耀着寒光，周围已经因为国王的特别命令而清场。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风都停止了似的。
当太阳升到第一神殿顶端上时，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降下来，黑色的羽翼张开来，一根羽毛落下的时候，逆光处看得见一双暗紫色的眼眸。这个怪物的旁边两根顶端立柱上同时落下了两个人影。
“他们都走了。”左边那个短发的男人环着手臂，似乎有些慵懒的声音听来像是在打着呵欠般的嘟囔。
“真的走了麽？”右边那个男人声音清亮一些，头发在阳光下似乎泛着金棕色的光芒。
“不走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把他们强制送走。”中间那个怪物似乎在笑，又像是无所谓。
“他们不走你并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走。”
“厄克里苏，这是我唯一赞同你的一次。”
“罗塔斯特，不要说得你好像最聪明。”
“呵呵…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吵架了，不要让我对你们最后的记忆是在争吵好不好？”
“奥兰克…你真的决定了？你的暗魔法还没有完成…”
“不需要了…反正，我要做的也只是修改一个已经错误的历史。”
“真是骄傲的话语啊。”一个声音从下面冷冷的打断了他。
“看吧，我就说他们不会抛弃你。”罗塔斯特伸个懒腰，点着手指头道，“呦，一个，两个，三个…”
“那是第四个，第五个…嗯，怎麽会有六个？”厄克里苏抓抓头。
“笨，本来就该有六个。”罗塔斯特哼了一声，“只是这六个里面有一个不是而已…”
“你是说我麽？罗塔斯特…”又有一个声音从神殿中传出，他戴着象征身份的王冠，手上拿着象征神圣的权杖，“不过奥兰克，没有国王的准许，你可以去死麽？”
“好吧，我的国王陛下以及各位王子们，如果你们执意要看这一场不太精彩的魔法表演…我也没有办法。”中间那个黑色的怪物的声音奇异的柔和的笑了，张开羽翼的时候落下了羽毛。
索亚长老站在最下面的池水边，抬头仰望着上方：“奥兰克…你还有甚麽想说的麽？”
“如果是个错误，那就由我们当中的一个终结它吧。” 黑色的翅膀张开的瞬间，周围的大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强大的灵力弥漫出暗黑色的气团，瞬间，这个地方已经完全陷入黑暗。
索亚长老伸开手臂，同样的暗色灵力自他袖中出现，牢牢抵抗住了这一片灵力的侵蚀。
周围的几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分别被厄克里苏和罗塔斯特的灵力包围着远离了这一片池水。不论他们心中多麽惊诧，也不管他们如何不甘愿，最后听见的只是暗魔法的终极咒语，看到的只是一片暗黑的浓雾。
“用不灭的地火焚尽叹息之壁，让流动的冰岚解开封印之锁，从虚无的开始到混沌的终结，请遵循自古以来传承的诺言，违背从未改变过的命运星辰，斩断虚无缥缈的因果律之索，为我打开真与幻交界的门扉，穿梭过去与未来，交错刹那与永恒。”
格雷斯朦胧中确认这是奥兰克的声音，在最后的那一眼中，似乎还是没有看清楚这个总是在笑着的男人眼中是不是第一次有了笑意。
巨大的火焰自地底升起，熊熊燃烧的浓烟冲向天空，身体焦躁的仿佛连同血液也要蒸干了。
“违逆了一切自然的法规，破坏了一切自然的定律，违逆了所有次元的平衡，破坏了所有次元的秩序，在违逆中，吾寻觅新的法规与平衡，在破坏中，吾寻求新的定律与秩序，吾逆天而行，寻找真理，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徘徊，超越永恒的时间，超越无限的空间——”
罗杰斯的耳中听到了索亚长老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希望奥兰克输。如果他输了，能否回到自己身边呢？不知道，唯一肯定的是，如果他赢了，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交错的时光，重叠的影像，波动的灵力，快速划过天空的气流如同要隔开历史尘封的王室，将一切修正，再将一切掩埋…
结果是甚麽呢？
很多年以后的特雷伊大陆上，游吟诗人们会在点燃篝火的晚宴上，弹奏着七弦琴唱着那一首歌。当终极的暗魔法相互碰撞时，将会融合成为虚无之蚀。你不知道虚无之蚀是甚麽？不要紧，那就是以法师为中心，扩散到一定区域之中，而这个区域中的一切事物，都将不可逆转的迅速消逝，直到法师死去（即契约物消失）为止的魔法。
甚麽？你对这个魔法感兴趣，好吧，如果只是关于魔法的咒语的话，还是可以唱给你听的。但是亲爱的孩子啊，千万不要当魔法师，也不要随便使用这种危险的魔法。
你答应了麽？那好，跟着我的七弦琴，我们一切唱响虚无之蚀吧——
万古恒存之万物，依最初之约定，将喧哗化为寂静，将缤纷化为平淡，将生化为死，将万化为一，将有化为无，一切有形之物，皆归为本初，一切存在皆为虚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第九十章 虚无之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