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归途》君子以泽

63、第 2 章

　　回到家中，谈馨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从今往后的身份：她撕了满墙的巨大海报和贴纸，换了被子，把桌上的笔筒、扇子、相框等等全部推到了巨大的垃圾袋里，最后目光停留在静立于床头柜的签名照上。上面写着“馨馨加油by唐世宇”。

　　这一笔丑丑的字，曾经她觉得可爱到爆了。

　　作为一名艺人，她不好暴露自己的粉丝属性，所以这一份签名照不是她直接走到他面前说“嘿世宇给我一份你的签名照吧”就轻松拿到的。她是参加了唐世宇的视频app代言直播间，用了一个当时听起来爱意满满现在听起来非常脑残的网名“世世老婆甜心馨馨”，给唐世宇打赏排行第一，才拿到了这个带有她名字的签名照。

　　谈馨没有做过直播，也没有参加过别人的直播，起初她存了三万块钱在支付账号上，觉得这么多钱怎么都够了吧。但她远远低估了现在粉丝的土豪程度。后来她和第二名那位叫做“小梦LOVE世宇”的白富美小姐姐互怼了半个小时，又拼网速又拼存款，最后暴充一大笔钱，把豪车和鲜花刷得爆了屏，才总算让小梦LOVE世宇小姐姐跪下来唱了征服。

　　她现在还深深记得，最后工作人员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候，唐世宇也凑过来看了看名单，然后念了她的名字：“第一名又是甜心馨馨？每次网络活动都能看到你。”

　　弹幕里一群冰火饭、世宇粉哀嚎着说羡慕馨馨小姐姐被男神翻牌子了。

　　工作人员打趣说：“这是你老婆呢，她当然要拿第一。”

　　唐世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得有一点点羞涩，可爱极了：“谢谢馨馨，谢谢你们。”

　　这才是谈馨幻想中的唐世宇。

　　拿起这张照片，这一年为唐世宇应援的种种回忆全都历历在目。她觉得很心酸，很不舍，抚摸着照片上唐世宇的脸蛋，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它砸进了垃圾袋里。

　　这个虚伪的家伙！把真实面目藏得好深！！得罪女人是很可怕的，唐世宇！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等下次你再看到我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会美丽得让你刮目相看，悔得肠子都青了！

　　唐世宇的一席话让谈馨也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出道前她觉得自己就是齐天大圣，要大闹演艺圈，来一番石破天惊的大作为。但是真正出道以后才知道，自己可能是被齐天大圣一棍打飞的虾兵蟹将。长得好看、实力非凡的人太多了。一炮而红是不存在的。这种打击持续了整整一年，谈馨终于弃疗了。

　　在高度压力的情况下，她总是喜欢吃东西。越吃就越胖，越胖就越吃，不知不觉就从美少女歌手变成了只有歌喉的主唱了。冬季少女团门面不是她，她觉得自己瘦不瘦关系也不是那么大。而且镜头是圆的，会把人也拍扁平拍圆，说是照妖镜也不过分。本来她在普通人里也只能算是普通微胖，上了镜头直接肿成猪头。她甚至在这样一个帖子里看到过自己的名字：《盘点娱乐圈那些颜值很高的大胖子妹妹》。

　　年纪增加已经很可怕了，体重也跟着增加，可以说是灾难片。既然想要再度走上鸡汤之路，那么就先从减肥开始吧。

　　很多赫威艺人回归前后差距都跟整容前后似的。只要公司有要求，女生分分钟能瘦到90斤，男生分分钟能变戏法一般整出六块腹肌出来。作为出道四年的老资历，谈馨当然不畏惧减肥。很简单，按着经纪人给的食谱先饿上一个月，不饿肚子但也绝不吃零食，晚上7点以后就当没有进食这个功能了。体重掉下来一些后，每天健身塑形一个小时。这样坚持不超过两个月，小蛮腰、马甲线都完美地回到了她的身上。

　　嗯，以上内容并没有发生。

　　没有饥饿感的减重是不存在的。减脂的时候，谈馨在床上饿得翻来覆去地打滚，一周后虽然体重下来了，但因为胃已经习惯了想吃就吃的模式，一旦没有高热量食品的填充，连工作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心情也是非常抑郁以及暴躁。所以第二周，她看体重数字小了一些，又吃了那么多苦，可以适当地奖励一下自己，便放开了吃了几顿好吃的。再一上秤，她差一点一头碰死在洗手间的瓷砖壁上。

　　她一怒之下，把家里所有零食、泡面和含糖量稍高一点的水果全都打包扔到垃圾桶里，推倒重来。

　　当天晚上，她再次饿得在床上打滚，根本没有任何睡意，只能打开手机刷刷微博分散一下注意力。然后，她看到了一条两个小时前发的推送：

　　唐世宇：#反手摸肚脐身材好#

　　配图是一张他在健身房里掀起一截T恤轻松反手摸肚脐的照片。小腰细成这样，小脸瘦成这样，六块腹肌还是很明显地凸起。

　　谈馨龟裂了三秒，慢慢站起身跪在床上，试图模仿唐世宇的动作。

　　结果当然是残忍的。

　　她把手机扔到了床脚，尖叫一声，使劲儿拍打自己的双颊，差点把脸都打肿了。然后她望天长叹一声，一头倒在床脚，流下了惨痛的眼泪。

　　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所以，当三个月后，BLAST开始录制二辑《The Fire》主打歌舞蹈室版的那一天，谈馨觉得已经像过了三年。这天，谈馨被队友拽到舞蹈室门口去观摩BLAST的队形和走位。除此之外，赫威很多艺人都在围观，连路过的侯曼轩也在门口停了下来。

　　十名成员们都在室内来回忙乎，准备开始跳舞。门外的几个小女生踮脚往里看，开始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

　　“是我错觉吗？怎么总觉得奶兔老在看我们这个方向。天了噜，他又看过来了，好帅啊。”

　　“是的是的，肩宽腿长，气质一流，T字部位简直像画出来的一样。”

　　“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整过容，但看了他小时候的照片，懵了。样子完全没变，还越长越好看了。”

　　听到这里，侯曼轩笑着转过头说：“哈哈，怎么你这句话好像是病句。”

　　“哇，曼轩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女孩子捧着脸，有些激动地对侯曼轩说道，“你都听到了啊，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喜欢讨论好看的男孩子。”

　　“那现在不喜欢了吗？像奶兔这样的，曼轩姐姐还会觉得好看吗？”

　　侯曼轩把头发全都拨到一侧，露出线条柔美的修长颈项。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视线却没从龚子途身上离开过：“我当然觉得他好看。他和BLAST其他男孩子一样，都是挺帅的小弟弟。”

　　很显然，这样的回答对她们而言有点不够热情。但前辈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已经能让小粉丝分外感动了。她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却看见龚子途径直走了过来，全都惊喜得双手捧心。

　　“曼轩姐姐。”龚子途停在窗前，把半开着的窗子拉得更开，以便能更好地跟侯曼轩沟通。

　　但是，他们都没人留意到，他拉开窗子那一刻，侯曼轩同时把放在窗子上的手收了回去，像在强迫自己放松似的看了看别处，再重新回到龚子途身上，说话语气很有距离感：“子途，下午好。”

　　相比较她，龚子途的反应就比较人间真实了。他眨眼频率比平时快了很多，语气也是分外诚恳：“曼轩姐姐现在有空吗？可以帮我看看我跳得如何吗？”说完嘴唇抿成一条缝。

　　“这种问题应该问你们编舞，我的建议肯定不如他专业。”侯曼轩微笑着，低头看看手机，“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然后，龚子途碰了钉子回到了队友身边。

　　“什么叫女神，女神就是用来仰望的，看看就好了，还要过去讲话，你难不成还指望她和你这毛没长齐的小朋友当朋友吗？”唐世宇摊了摊手，“果然是傻兔子。”

　　蕴和“噗”地笑了一声：“你还是让他去讲讲话，缓解一下他的相思之苦吧。不然每次遇到曼轩姐，他的眼睛都看直了，下去又要跟黛玉妹妹似的多愁善感。”

　　“蕴和你在瞎说什么。”龚子途勾住蕴和的肩，用力勒了勒他的脖子。

　　唐世宇：“死兔子你别闹一闹的闹成真爱了吧，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哈哈哈哈。”

　　“我懒得跟你们说。”

　　龚子途不打算继续搭理他们，转身就走，但同时也无声无息地看着地面，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分钟，他们开始第一遍演练了。编舞老师很聪明很给力，知道怎样抓住观众的眼球：只要曲子放到高潮处，他总是让崔永勋、龚子途频繁出现在C位，唐世宇频繁出现在C位左右侧。崔永勋和龚子途领舞，唐世宇和龚子途是门面加大长腿，当摆设舞台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The Fire》是一首节奏比一辑主打更快、舞蹈动作更剧烈的歌。本来应该很酷炫，所有成员尤其是龚子途，也都表现出了彻头彻尾的酷。只有唐世宇，笑得实在太多了。明明动作和所有人都保持一致，也看得出是付出了诸多心血和汗水的，可他全程一会儿抿嘴笑，一会儿露白牙笑，一会儿像看到什么搞笑的东西一样忍着笑，一会儿放空了一样痴笑……就算不笑，他的眼神看上去也是嗨得不得了，就好像掉进了一百个亿的美金漩涡里一样。连做撩头发这种男神味十足的动作，他都好像撩得很快乐。

　　如果换成一般人，大概真的要被人当成傻子了。可是，他偏偏长了一张美少年的脸，这张美少年的脸上又偏偏有一双最好看的眼睛。这也是他曾经最吸引谈馨的地方。看他连跳舞都这么开心，她感觉自己内心深处那股被囚禁了很久的姨母爱再次蠢蠢欲动了。

　　这种念头让她瞬间想抽死自己。旁边两个女孩子的对话让她更想转过身去抽死她们：

　　“唐世宇的眼睛和嘴唇都疯了吧，长成这样，是天使下凡啊。”

　　“笑起来好可爱。他和奶兔我总是不知道该看谁。”

　　“你知道嘛，BLAST刚红那会儿，COLD的粉丝曾经黑过唐世宇的颜，但对冰火饭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因为真的太好看了，根本没有黑点。”

　　听到这里，谈馨扭过头去，淡淡一笑：“他也只有颜可以吹了吧。然而，他的颜值是在下跌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女孩子怔怔地看着她，一起摇了摇头。

　　如今谈馨已经不再是世宇粉。既然从小迷妹mode中走出来，那么Alisa大魔王的mode就要启动了：“因为全团的颜都在上升，全团的实力都在上升，只有他是保持不变哦。而且，如果我没记错，赫威最早给BLAST定的官方门面是兔子吧。唐世宇会被定下是双门面之一，也是有了分队概念以后加进去的不是吗？”

　　两个女孩听得呆如木鸡。

　　谈馨抱着胳膊，贱贱地叹了一口气：“啊，兔子这个官方门面都能把舞跳得那么好，唐世宇还有什么特长呢？是综艺感哦，让人完全忽略颜值的强大综艺感气质。以后可以转行做谐星呢。毕竟他这张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又没有下颚骨支撑的脸是经不住岁月摧残的，一老就垮，垮了就可以当谐星了呀。

　　“他的公鸭嗓也很适合。改名叫唐纳德好像还不错哟。”

　　俗话说得好，有多爱就有多恨。战斗力最强的脑残黑，从来都是由真爱粉进化来的。谈馨这一席话说得两个女孩目瞪口呆，也说得她身后的人说话声音都变得无比阴沉：

　　“艾丽莎·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跳完了第一遍，唐世宇也刚好走了过来。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出，谈馨刚才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漏掉地听进去了。她呆了一下，立刻回归到战斗值爆棚的状态，挑衅地说：“怎么了，老鸭·唐。”

　　唐世宇气得小小的双颊都鼓了起来，眼见濒临爆炸边缘，他看了看谈馨的头顶，转而一笑：“咦，小蜜蜂，你的蜜蜂头怎么不见了？好像你还瘦了一点？”

　　“那是因为……”

　　“不会是被我刺激了吧。我的话你还是很在意的嘛。”

　　“我在意个屁。”

　　“小蜜蜂怎么会对我这么了解？不会是暗恋我，因爱生恨了吧？”看见眼前的女孩子脸一寸寸变成粉色，唐世宇也笑得越来越得意，拨了拨自己额前蓬松而柔顺的刘海，“我懂了，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直说嘛。”

　　“我的妈，唐世宇，你喝三鹿长大的吧？这特么都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会说出这么老土的台词！”

　　“哈？我喝三鹿？”很显然抓错了重点，唐世宇瞪大眼睛。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内勾外翘，双眼皮很深，却没有很多桃花眼男生那种很会撩妹的感觉。不管露出什么表情，他的眼睛总是充满了水光，又像九寨沟的泉水，是一眼能望到底的纯净。近看更是如此。

　　谈馨在心里仰天长啸——唐世宇啊唐世宇，你为什么要开口说话。你如果不说话，我现在还是你的脑残粉。你只要这样看我一眼，对我笑一下就好，接下来你的专辑销量我和所有唯世饭都承包了。

　　可是，唐世宇的人设贞操早没了。她正在脑内惋惜的是偶，他又加了一句：“暗恋我就直说啊，我这人很好说话，会很快给你答复的。我的答复就是No。”

　　与看到他发的反手摸肚脐照时比，有现在想揍他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谈馨发泄般喊出一句：“去死！”

　　对于他们俩见面就频繁吵架的现象，队长给出了非常精准的评价：“唉，直男癌对上了直女癌，能不天崩地裂吗？我看啊，你和唐世宇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我不管，我会更瘦更好看的。让他黑我的身材，让他黑！”

　　之后，谈馨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减肥上。而有趣的是，当她开始注意身材管理，时间管理能力也上升了许多。对于事业，她不再像刚出道时那样期待自己红遍宇宙了，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努力后最坏情况也就是现在这样成天抠脚，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命运最神奇之处就在于，当你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情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被迎面泼一盆冷水；而当你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再度出发，反而会有好运眷顾。

　　减肥成功后，她的人气有了明显的提升，网上也出现了很多讨论她颜值回归的励志贴。粉丝更是感动得不得了，每次她们演出，她的应援声都比以前响亮很多。只不过即便是在最顺的时候，冬季少女团也差那么一口气儿。但对于如此状态，谈馨已经非常满意了。她想，只要她和姐妹们共同努力、共同进步，情况会稳步上升的。

　　但她们谁都没想到，冬季少女团很快迎来了一次真正逆袭的机会，也迎来了最后的那一口气儿——摇滚乐王祝伟德之女，祝珍珍，空降加入了她们的组合。

　　祝珍珍是演艺圈的公主。她所带来的资源，可以让整个团少奋斗十年。而她父母选中冬季少女团的理由刚好是冬季少女团有实力、不够红。靠一己之力带飞这样一个组合，远比融入一个本来就很红的女团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也更能彰显祝珍珍的影响力。

　　然后，在祝珍珍的带飞下，冬季少女团火了。在祝珍珍加入后她们第一次现场演出中，谈馨飙了连气都没有喘一口的四段高音，Alisa这个名字也大火了。从那以后，她和其他成员牢牢抱住了祝珍珍的小细腿，跟着大佬混入了流量爆炸女团的世界。

　　她们甚至有机会和BLAST同台表演。

　　这时的谈馨颜值不止是回来了，还比出道时更多了几分淡定、时髦与女人味。然而，第一次和他们排练时，唐世宇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转变，甚至还嘲笑她在新歌MV里搭配的发圈就像六十年代的美国乡村女孩。

　　终于，谈馨理智断线了：“唐世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特别喜欢被已婚富婆包养。”

　　谁知唐世宇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反而自信满满地笑了：“你也太小瞧我了，包养我的怎么可能只有已婚富婆，很多年轻妹子也在包养我。有一个叫妹子从来没有露过面，但只要能应援的活动她都会出现。曾经一场直播里，她给我砸了三十七万八呢。那么阔气，我都想以身相许来报答她了。”

　　谈馨仿佛听见心里“咯噔”一声。她抽了抽嘴角：“什么妹子，说不定是中年阿姨呢？”

　　“肯定不是什么中年阿姨，她的名字太小女生啦，叫世世老婆甜心馨馨。”看见谈馨僵成了雕塑，唐世宇耸耸肩，漂亮的大眼睛半睁半闭，两条英眉舒展开来，一副很享受滋润人生的模样，“如何，是不是被你世宇爸爸的魅力折服了？”

　　他竟然把她的ID完整地记下来了！这不科学，他能有这样的记忆力？

　　有那么一刹那，谈馨几乎要以为他在试探自己。但作为他曾经的真爱粉，她知道说好听点世世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天使，说直白点，他就是个漂亮的缺心眼。此时此刻，他绝对表里如一，脑子里没多想别的，就是放空地自我陶醉着。

　　谈馨冷笑一声，努力hold住了气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是黑历史。致命的黑历史。

　　她这辈子都不会让唐世宇知道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