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宇宙》年安来

8、懵懂

　　“千禧年又名千福年，其概念源于基督教教义，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千年，就是与审判密切相关的那一千年，千禧年开始的标志是基督再临与义人的复活，在千禧年中得救的义人在天国与基督一同作王，并且调研了失丧者的生平记录，也明白了上帝的标准。”
　　伶笙提着书包，在教室后门探头探脑时，Mrs.Wu正巧讲到这里。
　　如今是二零一零年，离上一个千禧年正好过去十分之一个世纪。
　　好不容易从医院解放出来的尤敏嘉第一时间发现了在后门的伶笙，她将书本竖起来，小心翼翼地回头，冲伶笙摇摇头，示意她千千万不要试图偷溜进来，然后又飞快转过去，抬头看一眼Mrs.Wu，确认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后，松了一大口气。
　　伶笙见到尤敏嘉的一系列小动作，很快就心领神会——Ms.Wu今早心情可不大美妙。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从包里拿出随身听，插上耳机，靠在教室后门外的阳台边，开始播放起英文原版的《乱世佳人》。
　　这是她最近在看的书，昨晚随手下载了一份英文录音版。
　　耳机里传来温润的男声，正巧用缓慢的语速念到那句：“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不知怎的，伶笙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个同自己在茶餐厅喝阿华田的许彦。
　　算起来，大部分人里，她挺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教室里传来放课铃声，伶笙取下耳机塞进书包里，在窗口小心望一眼，然后走到教室前门。
　　Mr.Wu将课本合上，板着脸道一声“下课”，随后走出教室。
　　“伶笙，”她一下便瞅见了伶笙，冲她招招手。
　　“老师早上好。”伶笙乖巧地走过去。
　　“下次请假记得提前些，进去吧。”上周的小测成绩出来了，伶笙依旧稳居班级前三，Mr.Wu看一眼手里的成绩单，终于脸色稍缓，只叮嘱她几句，便放了人。
　　要是被尤敏嘉看见，又得腹诽上一句，“你瞧！这就是作为优秀学生的特殊待遇了。”
　　伶笙礼貌地向Mr.Wu道别，慢吞吞地走进教室。
　　煎熬了一节课的同学们都在趁着下课时间聊天说话，戴容惠正趴在桌面上补觉，她昨晚为了准备今早在集会上的演讲，练习到凌晨方才沾到枕头，等到结束演讲，一腔激情消散去，便再也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
　　尤敏嘉在医院躺了两日，将未来好几日的觉都提前睡完了，此时最是亢奋精神。
　　伶笙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她正在和后面一排的两个男生聊着八卦。
　　得知Mr.Wu果然没有为难伶笙后，尤敏嘉照例感叹一句：“Mr.Wu真真偏心小伶笙！”
　　伶笙抿唇笑一笑，也回过头，眼睛里夹带上好奇的光芒，问：“你们在聊什么。”
　　都还是青涩的少年，恍一见到伶笙狡黠的笑容，虽已与伶笙相处了一年多，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一时间内看呆了去。
　　“你俩能不能别对着我家伶笙流口水！”尤敏嘉见这两人的傻样，腮帮子鼓得涨涨的，一拳头敲在其中一人头上。
　　她拉过伶笙，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这一件新鲜事。
　　“你知不知晓，今早出了件大事！”
　　“嗯？什么事？”伶笙将下节课的课本翻找出来，放在桌面上，等着她说下去。
　　尤敏嘉故作神秘地俯身贴到她耳边，正准备开口。
　　“隔壁班有个女生被开除了！”——后排刚刚吃到了尤敏嘉拳头的男生报复般抢答道。
　　......尤敏嘉愤愤不平地回过头，瞪那男生两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举起拳头。
　　“赵煜豪，你是不是想同我干架？！”她将唇翘得老高，气急败坏地抓住那个男生的衣袖。
　　那位叫赵煜豪的男生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面上是得意的表情，眼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气鼓鼓的尤敏嘉。
　　他双手举到头顶，做一个投降状，“好了，不与你玩闹了。”
　　“我可真厌烦你。”尤敏嘉“哼”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伶笙在一旁支着下巴，笑意浓浓地看着两人互动。
　　“所以，那个女生为什么被开除了呢？”等到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尤敏嘉吃完赵煜豪给自己的“和好巧克力”，伶笙终于想起来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说是和隔壁声名狼藉的仁华中学的某位男生做出了一些‘过于亲密’的事情，影响了学校的风气。”后面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回答道，“校长十分生气，说是今后要严查学生校内外社交情况。”
　　“你错过了早晨集会，还不知道吧。”尤敏嘉从抽屉里拿出两盒香草味奶昔，递一盒给伶笙，补充道，“今日校长可是将仁华贬到泥里去了。”
　　“他如何说？”
　　“直到集会结束前最后一刻，他都还不忘强调上一句，培正的同学们与那些邻校生交往只会拉低我们的水准，让我们今后定要严肃对待自己的社交关系，不要给培正抹黑。”
　　赵煜豪在后排用笔帽轻戳尤敏嘉的背，等她转过身来，便故意摆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下次记得给本香港未来第一大状也带一盒奶昔。”
　　尤敏嘉只管留一个大大的白眼，便丢下他，又蹭到伶笙耳边去。
　　“我见校长说到仁华时那深恶痛恨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当选议员，去倡议大家在对面街上建一堵墙，将仁华死死隔开呢。”她将校长的表情模仿地活灵活现，却丝毫没注意到身旁的女孩脸上的笑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唇边。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来。
　　尤敏嘉见伶笙对这个话题不甚感兴趣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坐直了身子，翻开课本。
　　数学老师走进教室，开始分发上周测试小卷。
　　伶笙接过自己的卷子，九十七，只错一道填空题，是很不错的成绩。
　　她走回座位，从笔盒里拿出笔，开始自行改错。
　　旁边的尤敏嘉等她改完错，便凑过头来，“阿笙，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卷子，我好几道题压根不知道怎么改错。”
　　伶笙便将卷子给她，然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打算再写一遍那道错题。
　　教室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写着写着，伶笙便走了神。
　　她想起了尤敏嘉说的那些话。
　　那些有关于校长对仁华的极度不喜和唾弃，与那位女同学的事情。
　　她有一些淡淡的不安，更多的是对校长的不赞同。
　　她突然又再次想起了许彦。
　　并不是因为校长的那些明令禁止。
　　毕竟她可不是那种一味蠢钝服从命令的无敌乖学生。
　　也不是那位女同学的故事对她产生了什么影响。
　　窗外有几只小灰鸽，扑腾着从阳台飞走。
　　“难道仅凭在仁华就读，那些学生就都要被毫不客气地罗列在渣滓的行列吗？”她压低了声音，同尤敏嘉说道，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甘。
　　尤敏嘉被她突然为仁华的声张之言吓得手一抖，差点拿不住笔。
　　她慌忙抬头看一眼数学老师，然后转头，凑到伶笙耳边，小声地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变成正义之士了。”
　　伶笙迟疑一下，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的情绪有些许不对劲。
　　她摇摇头，回答道：“没事，就是有几分意难平罢。”
　　尤敏嘉似信非信地转回去，继续改自己的错题。
　　伶笙整理好思绪，将那些波动的心思都塞回后脑勺，再次拿起笔，认认真真写起题来。
　　*****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下午三点四十五，伶笙将课本放到书包里，同尤敏嘉还有戴容惠告别。
　　今天轮到她值日，要留下来打扫教室。
　　其实学校有专门的清洁人员，但班级的黑板得由伶笙来擦，初此之外，阳台上的数十株花草，也需要伶笙来浇水。
　　戴容惠走之前，特地将自家厨师做的曲奇饼拿给伶笙。
　　“你今日是不是有烦心事？”她皱了眉，仍是那副高傲的模样，眼里却夹杂着一丝关心。
　　伶笙打开饼盒，里面是精致排列好的酥脆曲奇。
　　她用手拈出一块，咬下小小一口，香甜的黄油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没事，多谢你关心。”她翘起嘴角，小声笑起来。
　　戴容惠见伶笙笑得像只小狐狸的模样，一颗心便放回肚子里。
　　她“哼”一声，“记得吃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不到十分钟，教室里便只剩下了伶笙一人。
　　她不急不缓地吃完那块曲奇，然后拍拍手，准备去擦黑板。
　　刚抬脚走两步，教室第一扇玻璃窗外，便出现了一个挺熟悉的身影。
　　伶笙一下子停下来，眼睛定定地看向他，心里是止不住的惊讶。
　　大部分学生早已经回家，教学大楼走廊上安静极了，灿烂的阳光洒落在那人身上，将他的发染成淡淡的褐色。
　　“许，彦？”伶笙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总觉得自己是用脑过度，老眼昏花。
　　他穿一身培正校服，衬衫纽扣松开最上端两颗，露出令众多青春期男生艳羡的喉结，衣服松松垮垮，明显不够合身，右胸口上标注着校服主人的名字——“温正”。
　　“伶笙，下午好。”他从教室门走进来，手掌擦过她柔软的长发，一双漆黑的眼睛含着惬意的笑。
　　伶笙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不知从哪里，忽然变出她那部坏掉的手机来，开机，然后递给她。
　　“修好了，给你送来。”
　　谁也不知道，少年昨晚在昏暗的灯下坐了多少个小时。
　　“其实我不急着用......”伶笙接过来，又对他道了谢。
　　“没花多长时间，想着既然修好了，就给你送来。”
　　不等她回答，他便看一眼时间，转身便要往外走。
　　就算是伶笙一向自认为冷静老成，听他这一句话，亦不能如同校长今早在集会上要求的那番“严肃对待”。
　　温柔阳光穿过窗，她悄悄上扬的嘴角，和刹那间愉悦的心情，在少年没有看见的身后，泄露了无数青春心事。

作者有话说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因为我喜欢与你在一起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