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最强碰瓷》燕沙暖

4、为了钱

　　桑朵抿着嘴，将视线重新放在满脸问号的苏浩宇身上，他的鼻梁很挺，也许是烛台光线的原因，桑朵在这张脸上读到了些许冷傲的味道，但当招待上菜的时候，那张脸又会突然变成明朗的模样，他会温文尔雅地接过来，顺便说上一句轻轻的“谢谢”。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欣赏着彼此身上那种充满戏剧冲突的美。

　　面对没法回答的问题，往往只有两个答案，要么拒绝回答要么实话实说。

　　“为了钱，”没得选择的桑朵只能实话实说，她不深不浅地向他笑了笑，先动刀叉往自己嘴里送了些食物进去，“你父亲答应我，只要我能顺利把信交给大少爷，大少爷赶得回去救他，他就会给我一笔钱。”

　　就在这一瞬，苏浩宇的眼神重重地垂下来，他认真回想了一下，他见过父亲用钱买来女人的感情，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有本事用钱让女人替他卖命。想到这里，苏浩宇摇摇头，不得不佩服依旧活在情场中心的老父亲。

　　“不好吃吗？”桑朵见苏浩宇摇头，还以为这里的饭菜不符合他的口味，指着另一个盘子好心推荐道，“要不试试这个吧，你明天还要和英国人谈生意呢，多费脑细胞啊，你得多吃点。”

　　苏浩宇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抬起，他忍不住眯着眼睛好奇，这个桑朵和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到底是情占得多一点，还是钱占得多一点呢？

　　桑朵是真饿了，苏浩宇点的菜不算少，但大部分还是进了她的肚子里。

　　苏浩宇大部分的时间都保持着沉默，桑朵以为他是担心家人便也识趣地闭上嘴巴，吃完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奇月饭店。门口站着利叔，他是苏浩天特意留下的佣人，他向苏浩宇汇报完明天的行程安排后，便送桑朵去苏浩宇隔壁的房间休息。

　　京城又起风了，这里的清晨并不像南方那般透亮，空气中夹杂的黄沙总会让人嗓子不舒服。桑朵从起床到现在，持续咳嗽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桑朵打开房门，发现除了刚才敲门的利叔，利叔的身后还站着苏浩宇，今天的他换了一套棕色的西装，修身、干净利落，浑身上下都透着没法言语的尊贵优雅。

　　“身体不舒服就在酒店待着吧，”苏浩宇低头看了看时间，“我处理完就会来接你。”

　　“我跟你一起去，谈完事情我们就直接走，这样不会耽误时间。”桑朵拒绝得很迅速，朝自己嗓子里猛灌了一杯热水就把房门关上了。

　　据利叔在路上讲，英国人本来也是住在奇月饭店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北部七省的督军突然来了，将奇月饭店剩下的房间全部给包了，没办法英国人只能住在城西的鸿运酒店。

　　英国的大卫先生向来都是和苏家大公子苏浩天打交道，对于这个苏家二公子他了解的信息其实并不多。

　　“苏先生和你哥哥一样，如此年轻如此能干，苏老先生能有你们这样的儿子，真是了不起啊。”大卫先生像往常一样等着身边的翻译说话，却没想到苏浩宇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文和他握手交谈。

　　“大卫先生客气了，这次是我们没有安排好，让您住在这家酒店着实有点委屈，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苏浩宇只是简单客气了几句，就直接切入了主题，“大卫先生，我想您非常清楚，中国最好的丝织品、茶叶和瓷器都在我们手里，在价格方面我们已经让到了最低，您不能用低于我们品质的产品来要求我们的价格。”

　　大卫先生惊喜之余，还觉得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苏浩宇竟然有留洋的背景，但听对方说话谈判的方式，他就清楚上帝的天平这一次又倾向了他。

　　桑朵坐在苏浩宇的身边，和身后的利叔一样，一直扮演着默不作声的角色。

　　不同的丝织品、茶叶、瓷器都对应着不同的价格，起订的数量一旦不同，出厂的价格也就不同，桌子上密密麻麻的产品表早就被苏浩宇和英国的大卫先生用不同颜色的笔做着不同的标记。

　　苏浩宇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坚持现有的价格不退，他比谁都清楚，全中国没有别家可以比得过苏家的品质与价格。

　　僵持不下的大卫先生只能妥协，最终敲定的价格全部都按照苏浩宇的价格表执行，他随即抽出两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一边递过来一边抱怨这单生意留给他的空间并不大。

　　苏浩宇眼看价格的事情尘埃落定，也渐渐松了戒心，一边看合同一边和大卫先生一来二去客套着。

　　桑朵好奇，伸着脖子饶有兴致看着这个时代的英文合同，可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合同最后几个条款简直把英国商人的精明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立马伸手抓住苏浩宇的胳膊，指尖指向有问题的地方，压低声音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说：“合同里的折扣设定不合理，应该严格按照产品不同的价格分类进行设定；交货方式和付款时间只能选定一种，不然运输和时间你也要多承担将近一半的费用，如果这样算下来，刚才敲定的价格，你根本就没利可图了。”

　　苏浩宇瞪大了眼睛，顺着桑朵手指的部分仔细读了读，又回头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仅看得懂，还懂这里面的文字游戏？”

　　苏浩宇认真地盯着桑朵，简单的黑发白肤，却在她的身上成了大气的漂亮。

　　他不止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不同于其他女人的东西，干净漂亮的女人不算少，但同时具备商业头脑且聪明的女人就很少见了。

　　从苏浩宇第一次在城门口见到桑朵的时候，她的穿着，她的容貌，她的举止，这些都足以让他笃定桑朵是一个大家闺秀。可是这样的女人，怎么会为了钱和自己的父亲彻上关系，苏浩宇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只能又在心里重复一遍：“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

　　大卫先生身后的翻译立马就变了脸色，捂着嘴巴在大卫先生耳边嘀咕了两句，随后大卫先生脸上也失去了刚才轻松的笑容。

　　作为21世纪咨询公司的首席顾问，桑朵一看大卫先生的状态就知道反击的时刻到了，还不顾上回答苏浩宇的问题，她直接用流利的英文将刚才有问题的条款全部修改了一遍，多年的工作经验使桑朵能提早判断出大卫先生的举措，她总能抓住那些关键的信号，回过神来的苏浩宇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加入进来，两个人一起打了一场堪称完美的阻击战。

　　“我的天啊，”大卫先生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桑朵说，“就是因为小姐你，上帝的天平这一次离我远去了。”

　　桑朵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说了一句让大卫和苏浩宇同时都颇感意外的话。

　　她说：“做生意，永远都是双赢的。”

　　等苏浩宇和大卫先生签订完合同，头一次吃到败仗的大卫先生提出共进午餐，他和苏浩天一样，对这个古灵精怪的桑朵很是好奇，可惜苏浩宇拒绝地很果断，“抱歉，我们要赶时间回家。”

　　大卫先生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桑朵，笑了笑，又将视线落在了苏浩宇的身上，“能有这样的妻子，我好羡慕你。”

　　“……”桑朵一脸懵，转身正想要开口解释，被人一把大力给拽了回去，整个人栽倒在苏浩宇的身上，一双温热的手抵在她的肩头，丝毫不让她回头。

　　苏浩宇用一副命令的口吻又强调了一遍：“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利叔打开车门，等苏浩宇把桑朵塞进去坐好，他自己赶紧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叮嘱司机师傅用最快的速度开到湖万火车站。

　　苏浩宇问：“你也留过洋？”

　　桑朵不晓得要怎么告诉一个民国人有关工作外派的事情，但她还是点点头回答了这个问题：“嗯，待过一段时间。”

　　苏浩宇又问：“你还学过生意？”

　　桑朵依旧不晓得要怎么告诉一个民国人，和人谈判做生意其实就是她的职业，咨询公司和首席顾问这样的词也不是很好解释，她最后也只能用点头来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凉风吹过，桑朵猝不及防的喷嚏总算止住了苏浩宇还想提问的嘴巴。

　　“穿上吧，别着凉了。”苏浩宇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过去，眼睛并没有看着桑朵。

　　“谢谢。”桑朵接过来披在自己的身上，西装外套上还有淡淡的烟草香。

　　司机一看就是老手，车速快到都要飞起来了，但车子上的人却坐得四平八稳，桑朵披着苏浩宇的衣服，身体渐渐缓和了，迷迷瞪瞪歪着脑袋，竟然在车里给睡着了。

　　苏浩宇时不时就看一眼手表，他不停和利叔估算着时间，推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现在他的大哥苏浩天应该赶回南平了，至于商号叛变的危机他也不晓得会恶化成什么场面。

　　汽车一路飞奔，翻过最后一座山，前面就是湖万火车站了。

　　可行驶中的汽车突然在一个转弯后停了下来，原本空荡的盘山公路上突然横停着一辆车，挡住了正常行驶的道路，横停的车子里明明有人，可司机打了几声喇叭都没有人主动让路，气急败坏的利叔索性下车，可人刚走到，就被对方一顿暴打晕倒在了地上。

　　一看不对头，司机本想掉头，可身后不晓得又从哪里冒出一辆车，两辆车雪白的灯光同时开启，一前一后的路都被人堵住了，车上陆陆续续下来的人手上都拿着刀棍，就连眯着眼睛被吵醒的桑朵都看得出来，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