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爱恋》楠安

14、再见山南

　　林闻语到底还是去了山南。

　　压缩了下休息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在几个景点四下游离，少了同行者的旅途确实有些落寞，出了拉萨后的照片都是让路人拍的。

　　无论背景怎么换，她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回台后将照片都整理了一遍，挑的都是觉得还看得过去的那些发到了陈可轻邮箱。

　　一个月、两个月、三……

　　已然又是一个新的春季。要不是今蒙突然提起，林闻语也差不多要快要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过的事情了。

　　“埋掉她的时候，差不多都在，时隔一年，大家都各自生活，也没几个人还记得阿言。”今蒙喝得有些高，话里三两句都不离李言归。

　　昨天是李言归的祭日。

　　李家人几乎都没有露面，坟头就三束花，分别代表今蒙、林闻语，多出来的那束是今蒙代陈可轻买的。

　　“可轻来不了。”今蒙抬手撩了把头发，一个晃神就趴到了桌子上：“阿言走后，她家里接二连三地有事。”

　　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小事。不然也不至于推演掉被名导指名的角色。

　　就去年秋的事情，林闻语从网路上看到过几次关于陈可轻的消息，说她临时推演，将到手的角色给了别人，引起一些小媒体的揣测。

　　不过到底算不上什么大牌，媒体并未深挖，只说好像这次退演似乎和家人身体抱恙有关。

　　今蒙没有提，林闻语也不好多问。

　　次日今蒙给了她一个薄薄的本子：“麻烦帮忙带给可轻。”

　　林闻语没敢伸手去接。

　　她想不到今蒙能有什么东西交给陈可轻。只能是和李言归有关的东西，可是她记得，阿言的东西几乎都烧掉了才对。

　　包括所有的手写日志。

　　“在我书房里找到的，是阿言写给可轻的信。”今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苍白的脸上满是宿醉后的余痕：“她一直挺喜欢可轻，平时心情不好就和可轻打电话，发视频。”

　　真正失去后，今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爱人，她陪伴在李言归身边的时间还是太少。

　　“我知道她心理状态不好，可是并没有当回事，就觉得……”今蒙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底的难受：“就觉得她只是、只是不开心而已。”

　　大家都是这样，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而不开心总会过去。

　　可有些人，她就是过不去。

　　今蒙是李言归的药，可是李言归知道，药不能无时无刻地吃。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来平复那种无法克制的孤寂感。

　　她唯一能做的，觉得稍稍可以开心点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写歌除此以外就是和陈可轻打电话，发视频。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没有人可以联络的时候，李言归只能假装在和陈可轻说话，把很多想说的话写到纸上。

　　【给最亲爱的可轻。】

　　她也给今蒙写，只是写给今蒙的都在日记本里，变成了灰烬。

　　林闻语上个月签了大陆的A乐传媒，这个月确定了行程，会去上海接受培训参加一个综艺选拔赛事，如无意外的话，未来一年都可能留在内陆。

　　这次她来台北本身就是和李言归道个别，顺便看看今蒙。

　　“我知道了，会带到的。”

　　林闻语将本子和李言归留给她的那把吉他一起放进了吉他箱里。

　　两样东西拎在手里沉淀淀的，她上前轻轻地拥住今蒙：“好好照顾自己。”

　　作为朋友，林闻语更想说的是，早点忘记阿言。

　　作为和今蒙向来不对付的李善郁倒持相反意见：“不至于，我倒觉得她挺好的。”

　　李善郁和林闻语同行，她公司旗下有几个艺人也参与了大陆这次的音乐人选拨赛，也算是和林闻语有点竞争的味道。

　　“今蒙也就回台北的时候难受，回到自个的事业线上，仍旧混得风声水起，活得有模有样。”李善郁也忙，没来得及去看李言归的墓前看一眼。

　　听到林闻语提起今蒙，她眉眼微拧：“我回来后再去看她。”

　　林闻语没吱声，只是默默地抿了口白水，大概是在手心里捧得久了，水有些凉。

　　“我是说真的，这一年都很忙。”李善郁有些不耐烦：“工作本来就不怎么顺，家里也一堆事，一年办了三回葬礼，还病倒了一个。”

　　林闻语转过头，表情里是无法掩饰地讶异。

　　“我爷爷先知道了阿言去世的事情，快九十岁的人当时捂着心口就躺下去了。”李善郁和老人家感情明显要深许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便红了眼晴：“我奶奶就前一阵走的，走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埋怨说：阿言怎么不来看我，她阿爸走了，她也不回来。”

　　李言归的母亲，至死也不知道女儿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陈可轻的妈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双亲离世的消息。

　　提示降落的时候，林闻语仍旧有些恍然，她倚在小小的窗口往下看着那片小小的光斑在轰鸣声中渐渐放大。

　　那么小的光点，在千尺外时像颗星星，近了后，看灯是万千星火，看明灭是楼宇与楼宇间隔出来的寂静深渊。

　　都是音乐圈混的，尽管不是很熟，但大抵都认得，李善郁独自一人打了车先离开，几个音乐人一道前往事先订好的酒店。

　　林闻语隔天去公司报道再次确认合同事宜，完成面签。

　　作为生面孔，公司不可能完全免费给你提供资源，毕竟圈内的饭并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在没有确定是否值得大手笔投资的情况下，很多费用支出都需要艺人自己承担。

　　这种约起先都有一个缓冲期，后期艺人如果表现优异的话，此前这些费用便会退还。

　　尽管如此，林闻语拿钱的时候仍旧感觉有些心疼，毕竟接下来这一年里，从培训到比赛，要花钱的地方肯定也很多。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独立了——穷字当先一棒槌，她现在轻易也不敢再打车。

　　上海的地铁比她想像中要拥挤得多，挤了两回才上了站。不过上海的天空比她想像的要蓝。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林闻语每走几步停下来对一下手机导航。

　　地址是李善郁给她的。

　　电话号码也有。

　　就不太想打，总觉得没有必要给一个可能不大记得她的人打电话。

　　听说陈可轻在这边开了个咖啡店，她想过去看看，碰不到面的话，让人把那个本子转交一下也行。

　　店铺名字叫再见山南。

　　不难找，就在小街的尽头，挨着一堵砖红色的墙，装修很复古，门口放着几张茶色的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小小的装着彩色沙粒的沙漏。

　　“喝点什么吗？”围着白色围裙的服务生笑容可掬：“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吧？”

　　“啊？”林闻语坐在凳子上有些懵：“怎么这么说？”

　　“讷，我们店铺照片墙上有你的照片。”服务生拽着笔的手往西面的墙上指去，一副无所不知的表情：“老板说，你是她最喜欢的朋友哟。”

　　西边的照片墙上挂着很多张照片，三寸的，七寸的，十寸的，最大的那张斜斜地夹在右上角。

　　照片里正是晓日初升的时候，冷空气四下盘旋，照片中的林闻语系着围巾，表情因为惊慌而显得狰狞，她怀里是笑成团的陈可轻。

　　照片角下是几个手写的字，到不了的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