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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女装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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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尔踌躇了一会才道:“我不能……我不能让伦敦的那群老家伙知道我的婚姻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他们会把我踢出上议院的!你得帮我呀!伊登……”
“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扮演珍妮……”克雷尔拉着他的手,表情既真诚又不安。
伊登已经气得发抖了,他感到眼前一黑,然后就听见克雷尔说出那样荒唐的话来——“扮演珍妮?你疯啦!”
“伊登,难道你不想要堂堂正正地跟我在一起吗?伊登,没有人会认出来的……你要相信我……”
“不可能没有人认出来!你觉得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克雷尔却把头抵在伊登的肩膀上喃喃道:“伊登,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你不应该拒绝我,要知道在伦敦并没有人见过珍妮的样子……”他好像十分委屈的样子。
伊登则是严厉地指责他,“该死的!会有人认出来我是个男的!”
“不会的,你穿上裙子很漂亮。”克雷尔两眼发亮地瞧着他。
这时车夫再次喊道:“老爷!我们已到了贝姆镇上!”
伊登低声道:“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他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克雷尔道:“不会有人发现的,我已想好了一切对策。伊登,你若是爱我,就向我施舍你的爱吧!怜悯我,帮助我……照我说的去做……”
“我当然爱你呀。”伊登下意识地答道,全因克雷尔这句话已经问得太多。
克雷尔道:“等珍妮的病治好了,一切就可以恢复常态了。”
“等珍妮的病治好了?”伊登突然挣开了他的手,道:“等珍妮的病治好?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才是珍妮呀!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解释?!”
克雷尔把手指按在嘴唇上,发出“嘘——!”的声音,他道,“伊登,我的傻伊登。我们已经在去伦敦的路上了,难道要无功而返吗?珍妮得了疯病,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羞辱啊。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等珍妮的病治好了以后,我就把她安排在家里,对外说她在养病。但首先,你得先让那群老家伙们知道我有一个多么健全的家庭呀。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尽快在上议院站稳脚跟,而等我站稳了脚跟以后,谁还管珍妮是病还是怎么样呢?”
伊登差一点就信了他这套说辞,然伊登又并非是那种不学无术之徒,想要拿这话骗到他其实还是比较困难的,但凡他事后想一想就会觉得破绽全出。他当即问道:“你的婚姻难道对你的仕途很重要吗?!”是质问,是质疑,是带着恼怒和难以理解的困惑所发出的声音。由他此时那粗哑的嗓音说出来,格外显得严厉。
这时马车外的车夫第三次喊道:“老爷!我们已到了贝姆镇上啦!”
克雷尔道:“当然重要!”他没再说下去,好像这其间的种种太过复杂,无法述诸于口。最后他说,“假如你不帮我的话,那么我再也找不到别的谁能够帮我了……”
电光火花间伊登又将这事联想到了另一处,他张了张嘴,他的嘴唇抖了起来,因发怒而颤抖。他迟疑着问道:“我的嗓子……”只这两个词就使他耗尽了力气,他觉得胸腔中郁积了一阵怒火,一阵刺痛,紧跟着又全然变作了对爱人的无奈。
然后他果然就看见克雷尔炫耀似的把那一盒糖拿了出来,他得意洋洋地说:“多亏了它呀,不然我可真没有办法……”
伊登眼前一黑,几乎站不住脚。
马车外的车夫第四次喊道:“老爷!我们已到了贝姆镇上啦!”
最终是克雷尔牵着伊登下了马车,他一手扶在伊登的后腰上。这衣服因穿得仓促,克雷尔又不善给女士换衣,所以略有些凌乱不整,甚至连旁边的丝带都没有系牢,这一形象引来了车夫的频频侧目,更令伊登既恼且羞。他每走两步就需要扯一下裙子,以免得被脚踩住裙摆。他本想反抗,然而最后克雷尔的那个眼神却告诉他,至少这时绝不要反抗。那是曾经在汉普郡的小木屋里出现过的眼神,致命的眼神。
伊登想,他难道是又犯病了?
他们在一家家庭式的旅馆住了下来,伊登的棕发被克雷尔盘成了一个妇人的发髻,松松散散的,他的身上穿着一条墨绿色的裙子,竟没有人认出来他是个男的。这或许是得益于伊登那惯常苍白而又阴沉的脸色,使他身上多了几分妇人的光彩。
而克雷尔紧紧攥着他的手,伊登已不敢看他,或许看他一眼他就会忍不住打他。他以为克雷尔或许是犯病了,因为一个正常人根本就不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
当晚上,伊登穿着那条裙子用餐时,他的神情已十分阴郁,还带着点谨慎。克雷尔不准他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并且缠着他好话坏话都说尽了,称是威逼利诱也不过分。然而这在伊登眼里其实算不上什么,真正让他服软的还是他对克雷尔的爱意呀。
平时人们很难想象到自己究竟能够为自己的爱人牺牲到什么程度,而对此时的伊登来说,在他的幻想里他能够为克雷尔做到任何事情,但仅是幻想。伊登想,我不能顺着克雷尔胡来,再到达伦敦之前,我应该找机会脱下这条该死的裙子。然而另一边他又想到,克雷尔说的那样真诚,我真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呀!
这就是爱情的可怕之处,它模糊人们的认知,左右人们的意志。
而伊登生平第一次爱人,他尚且还没有意识到爱情是多么的邪恶。从前他对卡蜜拉产生好感时,他体会到的也全是爱情的甜蜜之处。尽管他以后总有机会意识到,但等到那时候他就要后悔莫及啦!
晚上睡觉的时候,房间内灯火通明,伊登因喉咙疼痛的原因不想说话,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望着克雷尔发愣。
克雷尔像个男仆一样服侍他脱下衣服,再给他换上睡袍,然后拥他入睡。
伊登问他,“怎么不关上灯?”他说这话时尚且还记得裙子使他生气的事。
克雷尔说,“我想时时刻刻都看清你的模样。”这世上大约无人能比克雷尔更会说情话的啦,你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脸都不会红一下!全然没有年轻小伙子的羞涩之意。
而伊登,每当他听见克雷尔说些甜言蜜语的时候,他就发现克雷尔是那样的漂亮,有时不免有些心慌意乱。
此时若再叫他想起他的仇恨来,便是在无情地折磨他。
克雷尔又问他,“伊登,你爱我吗?”今天他是第三次问起这个问题,因旅途劳顿,倒比平日里问的少了。他总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确定伊登对自己的心意。
伊登说:“我当然爱你。”若不是因为爱他,又岂会来伦敦?他这么想着,竟问出了和克雷尔同样的问题,他道:“那你呢?克雷尔,你爱我吗?”
房间内一时有些沉寂,这里我们应该要知道,尽管爱情这种疾病是会传染的,但是伊登有此发问却并不出自和克雷尔同样的心情,他完全是不经意间才把这话脱口而出的。
片刻后克雷尔道:“我爱你呀。”像是耳语,末尾带着一声叹息,若不仔细听便很有可能会忽略了去。他的手微不可查地有些发抖了,因兴奋而发抖。
这时伊登道:“你爱我?你要是当真爱我,就不会伤害我!也不会试图使我成为其他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感到全身有些发冷,脸上也出现了那种惯常的阴郁的神色,今天又更多带了几分疲累,眼角一直向下耷拉着。
然而克雷尔听了此话后却突然从眼眶里流出泪来,他道:“我爱你呀……伊登,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愿意把自己的心都掏给你……”紧接着他又说,“我从心坎里爱着你呀,上帝也无法明了我对你的爱意,假使你要使我流血,那么我立刻就流出几大碗心头血来;假使你要用剑来刺我,那么无须你动手,我立刻就把剑刺进自己的心窝里!我不是想要让你成为其他的人呀,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光明正大的……”他说到最后,泪流不止,他道:“那么,现在你想要用我的血来试你的剑锋吗?”
伊登从没见过他哭,或许他小时候哭过,但这么久远的记忆伊登早已遗忘了。伊登不知道他是因兴奋而哭,他以为他伤心到流泪,他以为自己那刻薄的话已经深刻地伤到了这只可怜的、无辜的、脆弱的羔羊的柔弱内心。
他伸出手抱住了克雷尔,他十分愧悔,他心道:呀!管住你的嘴!莫要再说出些伤人的话来啦!他以为自己在怜悯他。
克雷尔也抱住了伊登,他的眼里全是压抑得十分痛苦的暗潮。
伊登以为爱只是简单的爱,然而在克雷尔看来,爱却是一场蜕变,一场斗争,它赋予人勇气,也赋予人无穷无尽的欲/望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