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向游戏》安以期

37、缝隙

　　“你听清楚没有！昆虫王的大军进来了！”诺鲁大喊。
　　“我听得很清楚！你是说你打算丢下那些你招惹回来的人不理一走了之！！”太自私了，我根本不想再理他。
　　诺鲁咬牙，“要是我能办到，我当然希望救所有人……”
　　“别编了，你根本就没打算救任何人，包括你自己！！”气愤，伤心，感觉到自己也曾在类似的处境做出过类似的决定，骂他的时候感觉就在责备自己。我真的迷茫了，我是真的真的很迷惘，我很想如维珍所说马上恢复我在这世的记忆，但又怕如以赛亚所说因觉醒而把所有人杀光，就这么夹在想与不想的缝隙之间折磨得透不过气。

　　诺鲁也发脾气了，“好，我是没想过救任何人，我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但是我现在……我现在只想救你啊！”
　　“救我？为什么？”听见这么一句话我根本高兴感动不起来，嘴巴只会吐出更恶毒的言语将诺鲁伤得体无完肤，“就因为我让你想起你妹妹？就因为你想在有生之年做这么点假仁假义的小事就想得到宽恕？这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诺鲁，我可不是你要拯救的对象！”
　　诺鲁实在恼了，直接给我脑袋一下然后斗篷不由分说套我身上将我捆起来，将我扛肩上，“你知道就在我们争吵的瞬间多少生命在消逝，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昆虫王的目标是你啊！”
　　昆虫王的目标是你啊！是你啊！是你啊！这句话在我耳蜗不停回荡。昆虫王的目标是我？我呆了，再一次深深感受到命运的残酷，再次体会到真相给人带来的打击，难道真如以赛亚所说，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奋力反抗，“放下我！你放下我！我不需要任何人救！”
　　听着诺鲁施法，我不能动了，被他的石化术石化了。

　　跟着诺鲁在死者之城穿梭，我心如死灰再提不起劲来，那个被罗尔重新点亮的世界，再次回归死寂与黑暗，当罗尔层层褪去我所有伪装的那刻，我还以为我的人生会得救，以为日后无论遭遇再大的困难我亦能坚强面对。可是我发现我错了，错得那么彻底，那么离谱。死去固然不是办法，但活着难道问题就会解决？责任与痛苦从来都是一对畸形的连体婴，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产生比流产更痛苦的后果，比分娩更难受的痛！我崩溃了！
　　“诺鲁！快想想办法！那些怪物杀进来兄弟们挡不住了！”
　　“这座城的入口全都被怪物包围了！”
　　……………………………………
　　绝望的声音不绝于耳。

　　诺鲁扛着我在战斗，我在麻木中同化着诺鲁的魔法元素。诺鲁的力量很强，这点在我们交手时已得证。不过主攻防守的土系魔法，没有风系魔法和水系魔法的延展性，只能沿着地面缓慢局限地窥探城里的动向。结果还真是惨不忍睹。
　　死者之城！这已经不是这座城的名字这么简单，诺鲁一路的地上布满残缺不全的肢体，四处横溢的内脏清晰可见，墙壁上、地板上甚至天花板都有像抽象画般的血液与脑浆。地狱！再没有更形象的词能形容这一惨象。洞察到如此的惨状，聆听到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以赛亚，那就是你所说的享受？侧耳倾听，玛西亚的歌声更凄婉更悲怆，这真的是玛西亚想要的？

　　“可恶！”诺鲁狠狠大喊一声，听着他狂乱的心跳声，我感受到他心中的悲痛——
　　他过去是犯了错，但现在是力不从心，大错已成，他没有纠正的能力，或许这就是人一旦失足就无法回归正道的原因。那我呢？我连自己是什么人过去犯了怎样的错都不知道。难道我的错大到不得不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来逃避？那我的身世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真相又是什么！难以启齿得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我希望知道真相但又害怕知道真相，我甚至不知真相会在何方……

　　迷茫间，我的意识被吸引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光、有水……有棵大树，有人！那附在树中的灵魂将我神识拉近，当我见着那树中幽灵，我深深吸一口气，那是与以赛亚长得一个模子般的玛西亚。
　　虽然与以赛亚有着同一张脸，但没有以赛亚咄咄逼人的气质，不仅如此，见着她会让人心窝一暖消极的情绪也顿减几分。
　　“以赛亚还在滥杀无辜吗？”玛西亚问。
　　看着玛西亚忧郁的眼睛，我摇了摇头。
　　“不要欺骗我，你是个好人。”玛西亚温和地说着，也摇了摇头。
　　“不是的，杀人的是昆虫王的怪物。”
　　“但怪物是以赛亚放进来的。”玛西亚很清楚，那双玛瑙一样的眼睛十分清澈，没有半点混浊。可她还是困惑了，“她没有听到我的歌声吗？”
　　我点头，“听见了，可是那让她更悲伤。”
　　“这样子啊。”玛西亚黯然垂头。
　　“以赛亚进不了这个地方？”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玛西亚皱了眉头，“因为这儿是圣域啊。以赛亚已经变成……”
　　玛西亚没有说下去，我已经滴下了眼泪，“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玛西亚倒笑了，摇了摇头，神识把我一拥入怀让我感到异常温暖，“我还是相信着的，我还是相信着以赛亚终有一天能进来和我一起保佑这片幸福的土地的。”
　　“即使这片土地上住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人？”泪如泉涌，也不知这究竟是为何流泪。
　　玛西亚笑了，抹掉我的眼泪，轻声问我，“什么叫十恶不赦的人呢？”
　　诺鲁的力量变弱了，我的神识也开始被抽离。玛西亚一直微笑着，手指点到我额上，用上位古代语说着，“我赐你坚韧不屈之盾，此盾佑你不受伤害。我赐你森林的耳朵，能聆听万物之本源。我赐你………………”很可惜，神识被抽离，我没有能听到玛西亚最后给予我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