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醉》梦汐云

10、（九）

　　我是魔界的第三个皇子，自我出生，我便知道我是作为仙界的狗而生下来的。

　　自从上一任魔尊去世后，魔界便被仙界统领。魔界之人作为最低等下贱的奴隶，至今已有千年了。

　　虽然魔界的遭遇这么惨痛，但我们族内的斗争却依然剧烈。

　　我的大哥拥有极大的野心，二哥也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他们都想要成为魔界的帝君，于是自我有记忆来便看着他们明争暗斗。每年死于他们党派斗争的人，不计其数。

　　早就看厌了他们的斗争，我打算成年后便带着母妃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前往人界隐姓埋名过完平凡的一生。

　　然而即使我时时刻刻表示着我无意王位，他们看着我渐渐长大，对我的戒心依旧日益增长。

　　直到有一天我在我的寝宫中看到了母妃冰冷的尸体。

　　那日母妃身染风寒，但依旧坚持前来看我。后来她实在撑不下去，便在我的寝宫中睡下。

　　我知道，他们已经不打算再给我呆在魔界的时间了，于是我匆匆离开了魔界。

　　不知二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竟然一路追着我到了人界。那场大雨中，我杀了他所有的侍从，然后和他对峙。

　　“二哥，你知道我并无意王位……”

　　真的，不想与哥哥动手，骨肉相残。

　　二哥在雨中的脸是冰冷无情的，他默然看着我，那张与大哥有几分神似的脸上只有冷酷，“我知道你无意王位。”

　　“那么，你和大哥为何始终不肯放过我？”

　　“因为，我们不放心。”

　　于是我用剑贯穿了他的心脏，当然，他的剑也划破了我的喉咙。

　　我伤的比他轻，用尽最后的一点力量离开了那里后，我倒在了我不知道是哪的地方。

　　也许我就要死了，这一生，我都在逃避。

　　在失去意识前，我如是嘲笑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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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醒醒！”

　　从黑暗中被呼唤着，一个甜美的声音仿佛将我的灵魂从虚空中拉回了□□。我疲惫地睁开眼，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出现在我眼前。看见我醒来，她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甜甜笑了起来，“喂，你终于醒了？”

　　我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从喉间发出一个音节。

　　看见我疑惑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耷拉下脸对我说：“喂，你可不要太难过哦，我请了镇上最好的老医师帮你看过了，老医师说你捡回一条命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嗓子嘛……应该是永远都不能说话了……”

　　呼吸滞了一滞，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也别太难过了，不能说话而已嘛！比起一命呜呼简直不是什么大事对不对？”她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着我，眼中却全是担忧。随后她转了转眼睛，又叉着腰，一脸匪气地说道：“喂，你可不许死啊！给你请医师的钱你可要还给我！我看你也没什么钱，就在我的酒坊给我打下手还债吧！”

　　看着她故作嚣张的脸，我的嘴角不由微微一颤。

　　我知道，她是怕我因为难过而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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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嗝……喂，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说是什么为了庆祝终于还清债务，她请我喝酒，然而最先喝得满面通红、酒嗝不断的却是她。

　　我无声苦笑，我又不能说话，我怎么告诉她我的名字呢？

　　而且，让她知道我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你不说话，我可就随便给你取名字了啊！”她撅着嘴巴似乎十分不满我的不理不睬，然后赌气似的一叉腰，“既然你成天不说话，那就叫你……叫你哑巴了！”

　　我还未做任何反应她便已经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唔，哑巴啊，还真是……嗝，名副其实呢……”

　　她吐着酒气忽然靠近了我，“喂，哑巴……”

　　我低头看着她，夜色中被酒气熏红的面庞格外诱人，仿佛熟透的苹果想让人咬一口。

　　“哑巴……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

　　“……”我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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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孟家姑娘的丈夫呀，又来给娘子买糖葫芦啦？”西街卖糖葫芦的周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我，“老规矩五串是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银两递给他。

　　周大叔挑了五串饱满的糖葫芦递到我的手上，“你也真是个好脾气的丈夫呢，成天惯着你家娘子作威作福，小心有一天她欺负到你头上来啊！”

　　我腼腆一笑，周大叔担心的分明已经变成现实了。

　　转过身走出县城，看着手中红彤彤的糖葫芦，脑中浮现了她的脸。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快点见到她。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便用了力量加快回家的速度。

　　当我赶到家中的时候，却发现我们的家竟然被火焰吞噬了！邻里们都在搬水熄火，然而那火却邪门似的越浇越旺！

　　“糟了，这该死的火！孟小娘子好像还在屋中啊！”

　　听到此言，我手中的糖葫芦啪的全都落了地，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扒开了人群，在他们一片阻止声中闯进了火场。

　　清酌！清酌！你在哪里！

　　看着屋中被火焰吞噬的一切事物，我多希望我能够说话，多希望能够喊出她的名字……

　　我疯了一般在屋子中寻找着她纤细的身影，灼灼的火焰卷上我的身体。我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一滩血迹，和一柄残剑。

　　我颤抖着手捡起那柄剑

　　是……大哥的剑！

　　全身都被火焰点燃，痛的撕心裂肺。

　　然而，却远远比不上失去她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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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说自己是来投靠我的？”

　　透过铁面，我看着高高坐在帝座上的男人，重重点了点头。

　　男人嗤笑一声，傲慢地走下了高台，“做我的狗，你可够资格？”

　　我垂着头没有看他。

　　在我面前站定，他用不屑而嘲讽的眼神看着我，“跪下。”

　　我极为顺从地跪了下来。

　　“啪！”他的脚猛地踩上我的后脑勺，冰冷的铁面磕在大殿坚硬的地板上。

　　重重的碾压让我感到自己的额上都已经流出了鲜血，我狠狠咬着牙坚持着。

　　看我毫无反抗的意思，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终于松开了脚，“喂，你。”

　　他用鞋背抬起我的下巴，弯下腰戏谑地看着我，“还真是只听话的狗呢。”

　　我拼命点着头，这样谄媚的行为让我自己都想吐。

　　但是清酌……

　　只要能杀了他，只要能为你报仇……

　　失去尊严，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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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帝仙后的婚礼竟然会请魔界的人来，呵，仙帝也真是够仁慈的。”

　　带着魔界的贺礼，我穿过人群，极力忽略仙人们看着我的鄙夷的眼神。我的任务是接触仙帝仙后，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杀了他们，只此而已。

　　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必须为他卖命，只有这样才能更靠近他，然后才能杀了他。

　　大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不论身处何地，身边的暗卫侍从加起来从未少于十个过。

　　“魔界使者前来送礼！”

　　随着一声高唱，我走入大殿。恭敬地跪在地上，将魔界的贺礼高举过顶。

　　仙帝并没有说话，只是命人将我送来的贺礼收下。贺礼被一旁的侍女接走，我站起来终于看向了我将要刺杀的人的脸。

　　仙帝，冷淡无情，那张高傲的脸和我的大哥一样让我厌恶。至于他身边的仙后……

　　我的心脏仿佛被未知力量猛地揣紧，那张掩藏在重重珠帘下的脸，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是——

　　清酌！

　　我几乎想要冲上去确认，身后却传来侍卫的呵斥：“喂，你，到一边去！”

　　她被侍卫的呵斥声吸引，望了过来。

　　水灵灵的眼睛中满是好奇，没有一点我熟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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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

　　她对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几乎崩溃，为什么她不认识我？因为我的铁面？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但是即使我摘下铁面，这样一张被火焰烧的全毁的脸，也只会徒增她对我的恐惧。

　　潜伏在仙界已经不知道几日，今日我终于忍不住靠近。

　　她是清酌，是我的清酌，但为什么她会成了仙界的仙后？

　　为什么……她会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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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倦地推开房门，我意外发现那个被仙界驱逐的嗜血仙正坐在我的屋中。

　　狭长的眼波澜不惊地看着我，额上火色的战纹似乎要将我寒酸的小屋印得熠熠生辉。

　　“喂，丑小子。”他冲我勾了勾手指，脸上是肆意而嘲讽的笑容，“隐姓埋名在杀妻仇人面前当狗的感觉如何？”

　　这个人知道我的事情？！

　　我立刻戒备起来，手往腰间一摸，却没有找到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嗜血仙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在找这个吗？”

　　赫然，是我的匕首！

　　我满怀敌意地看着他，他却是一笑，“收收你的杀气吧傻小子，就算你再修炼一万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来这里干什么？

　　似乎读懂了我眼中的疑惑和妥协，他扬了扬眉毛，坐正了身子支着下巴看着我，“我来这里，与你做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我用眼神询问着他。

　　“以你的能力，要杀了仙帝根本就不可能，要杀你的哥哥更是难上加难。”他嘲讽的看着我，“当然，要救出你那个现在被关在天牢里的小妻子更是困难重重……”

　　关在天牢里？！

　　清酌不是仙后吗？为什么她会被关在天牢里？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嗜血仙恶劣地笑起来，指了指自己，“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进天牢吧？实话告诉你，因为仙帝怀疑她和我有染……”

　　愤怒在心头升起，我冲上前就想在他脸上狠狠揍一拳，然而他却仿佛早就识破了我的意图，身影一闪，我已被他钳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丑小子，我说了再修炼一万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嗜血仙笑得很猖狂，凉薄的唇瓣贴近我的耳侧，一双狭长的眼眸更是充满了邪恶的光芒，“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答应了我，仙帝和你哥哥的命，都会是你的，当然你还可以找回你的小妻子。”

　　“交易的条件很简单，我给你力量，然后，你替我毁了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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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嗜血仙的力量后，我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刺杀仙帝的任务，当然也带回了清酌。我将仙帝的脑袋送到了大哥的手中，大哥捧着仙帝的脑袋笑的癫狂。半晌他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问我，“那么，仙后的脑袋在哪？”

　　我握着匕首的手紧了一紧，他竟然问我要清酌的脑袋。

　　“蠢货，你不会忘了杀她吧？不杀了仙后，若是仙界将她当作领袖东山再起怎么办？”他赤红着眼毫不客气地斥骂着我。

　　我冷笑一声，将脸上的铁面轻轻摘下，“大哥，我当然不会杀我的妻子。我会杀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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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魔后陛下逃出了魔宫！”

　　一个士兵冲入了战场，在我耳边大声喊道。

　　逃出魔宫？清酌为什么要逃出魔宫？

　　我手下一顿，原本即将夺去与我对战的仙界将领性命的一击一变，将他打得后退数步。

　　听到那个士兵的话，早就被我打得吐血连连的仙将眼神阴鹜地看着我，“魔帝，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逃出魔宫吗？”

　　我眯起眼看着他，等着他的下话。

　　“因为她不爱你，因为她恨你，因为……”仙将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早就在你的魔宫中安插了我的手下，让他趁乱将她带出魔宫，然后带她前往上古神迹！”

　　上古神迹？！我的呼吸一滞，那是上古时期众神的战场，残留着许多未知的可怕力量，到那里的人，只能有去无回！

　　“哈哈哈哈，心疼吗？为了这个女人你杀了仙帝，杀了自己的兄长，看看你最后得到了什么！烬灭，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看着我崩溃的神情，仙将终于大笑起来，“来啊，求我啊，如果你求我，我就告诉你救出她的方法！”

　　“……”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回到魔界？

　　我，到底是为了谁，才隐忍苟且，杀亲弑兄？

　　……清酌。

　　我抛下了手中的长剑。

　　“告诉我救出她的方法，十日后，魔界将向仙界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