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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这缩头乌龟躲到哪片沙滩里去,好歹晓得摇一下尾巴,害我四处找不到。”
麦瑞馨一条毒舌从不给人留情面,真不知麦伯父如何放心让她与人周旋。我腹诽完毕,又觉幸运,唯如此挚友,才会在朋友落魄遭难之时牵怀挂念。
“我一直在麻省的医学研究中心做试验。倒是你,”我好奇看她,“不是说要游遍五大洲四大洋,誓与野狼羚羊共存亡,怎么又游回香港,在这里做什么?保护蟑螂?”
麦瑞馨与我同年从哈佛毕业,我回港创业,她则随国家地理频道四处奔走,只偶尔才回港度假。每次回来必找我共饮,描绘旅行感受,屡屡撺掇我同她出游。这群朋友中,华定思最不喜她,唯恐她拐带我离家。
瑞馨长叹一记,“老头子前年生场大病,从此退休,两个兄弟均是阿斗,没法,只得招我回家。”
我陪她做黯然状,以示同情。
“姓华的混蛋不是害你倾家荡产,怎么你们又走到一起?”瑞馨低声询问,讲到中途,似悟出什么,警醒看我,“你可是有什么难处,遭他胁迫?”
死党便是这点不好,一有什么不妥之处立即便遭识破,藏都藏不得。我手心直冒冷汗,不知如何搪塞。
瑞馨性格泼辣,虽比我小一岁,却从来是她罩我,若被她知晓华定思以孩子威胁,必定怒火中烧,当场脱下高跟鞋去敲他脑袋。我纵然窝囊,到底是个男人,岂能让女人为我出头讨还公道。况且我与华定思纠葛到底见不得光,再拖瑞馨下水,三人混战,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必定坏了麦家颜面。
华定思与瑞馨分坐我两边,我偷瞄一眼那混蛋,他正听取各方意见,然不时望我,监视此处动静。
我收回目光,对瑞馨唯唯诺诺,“我需拿回邵家祖宅,其中细节需那混蛋协助,暂时虚与委蛇。”
掐头去尾,这番解释也不算说谎。
瑞馨眯起眼睛,还待再问,只听麦家臣子连声唤她,“麦经理,您意下如何?”
这女人精神都放在与我聊天上,哪里知道人家问她什么,愕然反问,“你说什么?”
我清清楚楚看到那位助理头上绽出青筋,不禁十二万分同情,麦家这份薪水真不好拿。
“一号研究室需继续投资,金额巨大,请您定夺。”
助理将方才讨论事项重述一遍,以期主子发挥应有作用,这话声不高不低,恰好众人都能听清,一时纷纷看过来,想听麦家女主高见。
瑞馨不屑去看相关资料,一把薅住我衣领,“小悠悠,这研究到底能不能赚钱,给个实话。”
“一年内必有结果,即便不能进入药厂生产,亦可将现有技术转让,可保本钱无虞。当然,若能成功,获利巨大,我亦能从中分一杯羹。”我举手投降,恳切望她,“我必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相信我,咱们从来坐在一条船上。”
会议历时两小时便告结束,各董事看到期望,华定思再获投资,皆大欢喜,麦瑞馨与我功不可没。
散会后,瑞馨打发两位助理回去,自拖着我向外走。
“来来来,我们去痛饮一杯。”
“恐怕不行,我今日下午另有安排。”
麦瑞馨柳眉倒竖,“邵悠然,你好不给面子,什么事比和我喝酒重要?”
恰在这时那位女助理牵着宝宝走过来,我道谢过后抱起宝宝,道:“我答应下午陪儿子看海豚表演,喝酒的话不妨另找时间。”
瑞馨惊讶地瞪圆双眼,嘴巴张得可以塞进鸡蛋。
我指着她道,“宝宝,这位麦瑞馨阿姨是爹地的好友,你要叫瑞姨。”
宝宝立刻打招呼,“瑞姨好。”
瑞馨回过神来,一迭声叫,“天啊,你什么时候生了儿子,好可爱,好懂礼貌!”说着向我伸出手来,“给我抱,给我抱。”
不待我递给她,一把将宝宝抢过去,抱在怀里就是一通亲。一会儿,宝宝雪白的小脸上便多出几个口红印。
干干净净的儿子一眨眼让她弄成小花猫,我忍无可忍,“嗨嗨嗨,我儿子可不是树袋熊,让你这么玩弄。”
“没见过你这般小气的父母,给我亲几下又不会少块肉。”瑞馨不以为然,又接着称赞,“悠悠你这儿子生得真好,叫什么名字?”
“我叫邵若愚,爹地都叫我宝宝。”宝宝自动回答。
“啊啊啊,好乖好聪明!”
我得意非凡,“那是自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嗬,三分颜色开染坊,”瑞馨白我一眼,“你哪及得上宝宝可爱。”
贬损我一通,又道:“悠悠,把你儿子借我一天,我家老头子想孙子快想疯,我不打算结婚,干脆给他弄个干孙回去过瘾,免得他整日唠叨。”
这下轮到我白她,“一句话便要认干孙,说得轻巧,红包先拿来,再谈酒席摆几桌。”
“这块羊脂玉是宋朝古物,上个月刚从拍卖会上得来,当作见面礼,明日让宝宝上门来,后天摆酒认亲,丽晶酒店,席开五桌,如何?”
瑞馨将宝宝放下,从颈中摘下一块玉佩给他带上,道:“乖儿子,叫声干妈听听。”
我还未答应,已听宝宝脆生生叫,“干妈!”
这女人真不厚道,第一次见面便勾引我儿子,我气结,又听这声叫,更怒,这儿子见风使舵,一块玉就将他收买,真是白养他。
“时间不早,我们先吃过午饭再去海洋公园,好不好?“
华定思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问道。
“我也要去。“麦瑞馨道。
华定思立刻拒绝,“麦小姐公务繁忙,怎好打扰!”
说着去抱宝宝,手刚伸到跟前,让瑞馨一掌打掉。
“干妈陪陪干儿子,怎么叫做打扰,倒是华董,日理万机,不妨回去工作,有我陪他们父子就好。”
他们两个自认识起就互相看不顺眼,这时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退让,把我夹在中间。
我正头疼,宝宝突然发言,“爹地,叔叔和干妈一起去好不好?“
这种事哪轮到我做主,我只能干笑。
华定思与瑞馨互瞪一眼,十分不甘心,却无更好提议,只得咬牙道:“好。“
瑞馨抱紧宝宝,华定思抓住我手臂,他两人分别挟持住我父子,一行人向公园杀去。
海洋公园确是游玩的好地方,到处是欢声笑语,小孩子尤其多,宝宝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同他一样黑发黑睛的小朋友,顿时眼睛发亮,瑞馨与华定思都睁着抱他,互不相让,只好各牵一只手,我这个正牌父亲倒被丢在一旁。
小孩子精力旺盛,以往陪宝宝玩上一天总被累得要死,这下子有人代劳,我也乐得轻闲,随在三人后面,悠哉游哉的跟着到处溜达。
我还是少年时来过这里,其后出国念书,回港后又忙着创业,再没那个闲暇,隔了十数年,公园变化很大,玩耍的地方多处很多,海豚表演也极精彩。别说小孩子被吸引住,连大人也看得高兴。
宝宝被抽中上去同海豚亲近,兴奋得不行,我不想被水花溅湿衣服,十分慷慨地让出陪同地位,瑞馨与华定思当仁不让冲上去作陪,让工作人员误认为是一家,称他们“先生、太太”,遭瑞馨好大一个白眼,华定思脸露出十分不屑的神色,两人只差没当场诋毁对方。人家不知这一对儿发什么神经,摸不着头脑,只有宝宝,年纪小,看不出身周波涛汹涌,自顾自和海豚玩耍,开心不已。
华定思虽看不惯瑞馨,但仍将礼数做足,用过晚饭,驱车送她至麦府。
瑞馨站在大门口,扒住车窗不放,硬是将宝宝亲个够才放手,进门前不忘嘱咐,“明日来认干亲。”
宝宝恋恋不舍她,车子开出好远还回头望。
伊琳娜许久才能从非洲回来看他一次,宝宝缺乏母亲关爱,我一直心存内疚,万幸,老天送一个瑞馨疼他。
后排位子空出来,华定思从前排挪过来,坐到我身边。司机将车子驶回家。
宝宝的衣服与海豚玩时被打湿,华定思将外套脱下给他穿上,宽大的西服里裹着个小娃娃,样子十分有趣。
华定思将他抱到腿上,与他说话。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投射到孩子身上,我并不希望宝宝承继我的负面情绪,于是旁观,不去干涉他们交谈。
到家时,宝宝已趴在华定思怀里睡着。
“请帮我找一间幼稚园,越快越好。”我对华定思道。
他有些惊讶,“家中有保姆照顾宝宝,还有陈妈,如果要提前学习,我可请私家教师上门。”
“不,小孩子应该合群,放在幼稚园交些朋友才好,宅子里只他一个,会很寂寞。”
华定思立刻明白我想法,答应,“我明日就找人办理。”
我道谢,将宝宝从他手中接过来。
华定思轻轻道:“悠然,我今天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快乐过,”忽然皱一皱眉,“除了多出一个电灯泡。”随即看向我,“下次只我们三人一起,好不好?”
我安顿好宝宝,回卧室去,将他关在门外,道:“作个好梦,应能如你所愿。”
翌日,华定思便联系上一所学校,为宝宝申请入托。这所学校在本市极其有名,教职人员及硬体设施均有口皆碑,学生可从幼稚园、小学一路读到中学去。我少年时也曾在此就读中学,因嫌老师授课进度太慢,只念了一年便告退学,在家中请私家教师辅导。
学校收费十分昂贵,每年30万的门槛让众多家长望而却步,故此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不过华定思出得起钱,况且,相较于我的工作绩效而言,这点员工福利实在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