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复苏 第四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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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萤火虫，带着点点脆弱的光散落在草丛，为漆黑的夜晚点缀如星的微芒。少女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几欲睁裂的黑眸一片空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跌落地面，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慢慢远离的背影，无力阻挡心底的刺痛蔓延。咬着手背，把一切懦弱的哭喊吞下，却无法克制伤痛。
不要啊……求求你，回头跟我笑一下，只要一下就好，说这都是玩笑……
“抱歉……我们，就这样算了吧……”头也不回的少年淡淡的嗓音萦绕在她耳边，决绝的背影慢慢沉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留下她一个人无助地留在原点，被心疼和绝望吞没。】
毕业礼后，她意气风发的外交官梦想没有了，像是扑克牌玩完了一局重新洗牌，她来到了类似日本古代的世界，变成了大名家族雾生家的小女儿，雾生由希。
原本也算了，毕竟雾生家算是声乐类名门家族，而且这个世界的父亲和姐姐都疼极了她，带着记忆重生什么的爽透了，虽不至于文韬武略，但忽悠一堆孩子成为头头完全没有难度，那些个所谓当权者的小孩几乎被她压制得像小弟。
然而，在这个类似日本古代的世界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四个年头后，雾生由希忽然什么都没有了，姓氏，家庭，父亲，姐姐……留下的，是雾生家世代希望得到幸福的托付，可笑的是她却连幸福是什么都无法确定。
那个火舌燃烧至天际的深夜，她拼着命从密室爬出来，古老的宅子一片血腥，熟悉的面孔了无生息，却不见一丝扭曲。
“小由希，对不起……你的人生，要开始下一场大雨了……可是不用怕，无论多大的雨，无论多厚的乌云遮挡了阳光，总有一天，你的生命会再次被太阳照耀……我最心爱的女儿，雾生家无法拥有的幸福……请你一定要得到……”
那个被长刀钉在墙上，在血泊中维持着最后一口气等待他小女儿的男人，温柔地安抚着被吓坏的小女孩，却无力再为她撑起一片平和的天空。
重生以来不曾受过委屈的人骤然面对无依无靠的一切，亲人最后释然的笑容让她明白，他们是对雾生家的覆灭并不抗拒。对于父亲来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让雾生家的悲剧结束……世代歌者效力于权贵，不断被迫成为夺取权利的工具……每一代雾生家的家主早对这种只能不断延续悲剧的家族感到绝望了……
所以，她连复仇的理由也没有……行尸走肉般走过很多的地方后，茫然的她遇到了坂本辰马。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哈哈大笑的男人以兄长的关怀，无条件的照顾让她找到活下去的勇气，慢慢地对这个世界恢复信心，找到了绽放笑容的理由。遇到了坂田银时，她才从几乎丢弃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世界日后的故事。
抱着对主角的好奇和跟着主角应该会有路可走的想法，她踏上了攘夷的战场。拥有深厚剑技基础，对鲜血已经习惯的她很快跟辰马一样成为他们信任的同伴，战场外嬉笑怒骂，场内生死相依。尽管年少性格大咧咧的，但面对着一向打直线球的她，坂田银时不出意外地招架不住。
一开始，阿幸不过是因为当年对那个动漫人物的喜爱而下意识地不抗拒，甚至……在他尝试伸出手的时候主动回应。可是慢慢地，投入了过多的情感。
算不算爱情她已经不清楚了，也许一开始这种奢侈的东西她就没考虑过，只是因为两人相处很舒服，跟坂田银时一起或者说跟他们一起很欢乐，很羡慕他们之间的羁绊，很想要成为他的羁绊。
不同于假发的大志与高杉的满眼满心只有恩师，她跟他，一样的没有理想，一样的只想保护着身边重要的东西，同样的向往将来平凡的日子，同样地觉得就这样直到安享晚年也不错。
但有些东西还是会变质，随着接触越深，她理所当然被那个强悍少年吸引，不是故事的主角，而是那个毒舌无赖却又时刻关注着她，温柔地保护她的男子。
然而，背负了家族重付的她却无法参与那几个人的仇恨，正如他们无法参与她的家仇。也许就像辰马所说，那是自己才有资格去做的事。
他得到消息前去营救恩师的前夕，在萤火虫漫天的河边，她与他在尾指缠上红线，交换幼稚的承诺，约好要相伴此生。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不太清楚，只记得，带着一身伤痛回来的少年在同样的地方背弃了他们的承诺。
她的世界仿佛骤然崩塌……
前世与今生第一次真心真意的付出换来这样的结果，感情与自尊、未来的希冀受到同样毁灭性的打击，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连她唯一的好梦也打碎……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很年轻了，经历的伤痛虽多，但对待感情还是很幼稚。仿佛较劲般，她不开口，他不挽留，两人都自以为正确地迈步前行……
可是啊，她早就后悔了……那个神经大条的笨蛋，只要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一定可以让他相信，相信他们可以承担起未来的……
然而，像是某句曾经听过的歌词一样，伟大的是感情，但强悍的是命运。一次大意，她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忘记了一切……
“难怪……辰哥和你都不告诉我……”那样的家庭背景估计他们谁都想要她忘记吧……抱膝蜷缩在窗边的女孩非常狼狈，沾满泥尘的真选组外套随意地披在肩膀，白色长款衬衣染上大块的血垢，散乱的长发披散，刘海随着低下的头遮挡了属于她的脆弱。
高杉晋助靠着窗边，曲起一条腿，懒懒地敲着三味线，浑浊的独眼半阖，藏起所有思绪。单调的音色凑不成曲子，伴随着女孩压得极低的哽咽，在这种阴沉的雨夜分外清晰。
“所以，你这个样子是想我安慰你？”极浅的嘲讽从那薄唇逸出，晋助赏面地扭头看着那个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家伙。
“我才没那种奢望。从初认识到现在，众所周知你从不安慰人……”说话从来都是三分嘲讽七分不屑的欠揍。
“那你来干嘛？”哭给他看吗？高杉晋助鄙夷道。
“好无情……不是看在长得漂亮的份上我就抽你了……”阿幸抽噎着指了指他抱着的三味线，“赶快来一首‘悲催的我’安慰一下，谢谢！”
“昂？”高杉晋助愣了一下。
“不会？那弹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吧。谢谢，我想妈妈了。”女孩头也不抬地点歌。
“找死吗？”高杉晋助动了动三味线上的手指，很想把人扔出船。
“不……”阿幸慢慢抬起头，红通通的大眼和鼻头有种兔子的即视感，委委屈屈地扁嘴，“可是……我想到的只有你啊……晋助师傅……”
她已经不清楚，她是由希，还是阿幸。或者说，由希是雾生家的最后，而阿幸却是她失去一切后再度拥有的开端。
记起一切，却比什么都不记得更惘然。她走在路上，与很多很多人擦身而过，仿佛谁也看不清楚……这张讽刺到有点渗人的面容就这样慢慢浮现，成为她唯一想要见的故人。辰马和假发都一定会用独特的笑声安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幸没有拨通那个电话，也没有去桂的窝。也许，她是怕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崩溃吧。
晋助不会安慰她，可是有他在的话……她会觉得安心。这个誓言要毁灭世界的男人，明明知道雾生家这一代歌者仅凭歌声已经可以毁灭灵魂操控生死，却没有想过要在她失忆的时候利用她……
嗯，好吧，也许他想过，但终究没做不是么？
怀旧的称呼让晋助的眼不着痕迹地一柔。从以前就是这样，只有在不知所措或闯祸的时候才会恭敬地称他为师傅，导致每次听到这个称呼他就有种诡异的无力感。微微叹口气，敷衍地拿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恨铁不成钢地道，“起来，这样哭哭啼啼算什么。”
“我难过啊……”阿幸拿那深紫的衣角擦了擦鼻子。比起被甩的难过，还有为那个人而感到难过。
当年她去到另一个世界，被留下的他们都认为她尸骨无存，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内疚？一想到他因为她穿越到闪灵而背负了那么久的内疚，她就觉得难受……该愧疚的，是她。
“哼，破坏我计划的时候可没见你难过。”晋助不屑地哼道，嫌弃地拿开衣角。
“我早叫了你不要跟赤尸藏人合作了……那家伙可是动漫史上排行第一的变态，比西索大人还BT啊！”阿幸觉得自己才委屈好吧，“我可是冒死在他手术刀里救回万斋的，这个至少可以弥补一下吧。”
觉得无趣的医生拿不听人话的耳机小哥开刀她是真的没想到，估计三番四次被打断后的不爽和万斋的弦让他想起了花月吧……千钧一发之际，她出手救下万斋，可同时也破坏了医生的乐趣，这两天她都不敢回去了。
“那么，现在的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晋助懒懒地斜睨着她。
阿幸巴眨着豆子眼，很想说是以春雨魔女的身份……不过剧透会被抽的。摸摸鼻子，阿幸破罐子摔破地抱大腿耍赖，“以你旧时同伴和半个徒弟和下属的身份求安慰啊！”
“切……”你妹，这种不管不顾的无赖真心……跟当年一样，trouble maker果然只会制造麻烦！好想劈了了啊！！一手把碍眼的头颅推开，高杉晋助咧开不屑的笑，“别像个被抛弃的女人一样，我可没这样的徒弟。”
“呜哇~~〒▽〒，我是被抛弃没错……”仿佛被戳中泪点，瀑布泪一下子喷洒。那个男人几年前就说不要她了，呜呜……阿幸趴着捶地，包子化的圆脸一片哀怨。
“闭嘴！”高杉晋助冷脸差点破攻，十字路口蹦在脸上，“不想放手就回去啊，那个笨蛋……”
“你不懂……”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现在想想，当年她也是傻，不懂得扯着他耍赖挽留。可是那时候她根本承受不了再次一无所有的痛，脾气也倔，自尊心太强……对那个连对未来的信心都失去的少年心疼也占了大半，不忍心去逼他面对。
年少轻狂的感情，本来就经不起考验。他们之间，比起爱情，更多是相依为命后对未来的一致期盼，对幸福的执念。更何况分开那么多年后，她不是当年无畏任性的少女，他也不是那个无所求只为救回恩师的少年。
经过了那么久，那混蛋早就忘记她了吧……不然失去记忆那么久，为什么不曾提及？她来找的时候还一副不熟的样子……阿幸越想越伤心，无辜地望着晋助。
真受不了这白痴，晋助懒理她，直接地道，“来岛，人交给你了。”
执念之所以成为执念，是因为根本无法放下。就正如恩师的仇之于他，或者女孩之于某个笨蛋。不过，他没兴趣做心理导师，还是去看看大难不死差点被切成碎片的下属。
“交给我吧，晋助大人！”扯开暗黑的笑，来岛又子边上子弹边走进房间。
“等等，太过分了晋助，不带这样打击人的！”她要安慰不是要格斗啊！
没有理会另一个房间的吵闹，晋助走向盘腿弹着三味线的人，“哦，这么快就能起来了？”
“啊，”包扎得像半个木乃伊的万斋抬头，面无表情地道，“阿幸小姐把要害的攻击都挡开了。”
“哼，你这样的人也会被银时钻了空子？”晋助哼笑，万斋的实力他很清楚，至少不会这么容易被银时打得惨兮兮。赤尸藏人是个意外，但之前万斋绝对没下杀手。
“任何时候都要讲求拍子，节奏不对的话可不能乱来。”万斋老神在在地应对着自家老大的睥睨，想起了那个跟老大曾经并肩作战的男人，“晋助，那个男人……白夜叉说，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一直没有变过……你知道是什么吗？”
眉眼也懒得一动，晋助冷冷地偏头，独眼不带一丝情绪，窥不见他的想法。
“我很想知道，所以……日后或许会更有趣吧。”闲闲地弹着不成调的曲子，万斋沉默了一会，忽然道，“阿幸小姐真不愧是你亲自教导过的魔女，很强啊……”
挥刀的刹那爆发的灵魂音乐跟那个黑色的人很接近……
【“我想要变得更强，不需要你们在我身后，我也能活下去的强大。晋师傅，我不要再看着别人为了我死掉了……所以，请帮帮我！”
那个舍弃所有倔强伏跪在他面前的小女孩，忍着眼泪说着天真的话语，却无端地让人无法拒绝。】
晋助无声地勾唇，想起以前哪怕再胡闹，也会努力训练自己的人，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隔壁的尖叫打断。
“呜哇——你这个混蛋居然咬人！”来岛又子气愤的尖叫夹带着喘息，暧昧撩人。
“我最擅长的，可是近身肉搏哦~嘿嘿……”阿幸素来清亮的嗓音有一丝嘶哑，掩不住得瑟。
“别，别咬……”
那边乒乒乓乓在上演动作片，这边的两个男人表情一片阴暗。
“……一堆蠢货！”
……………… …………………… ……………………
“啊哈哈哈，没关系的，阿由。”坂本辰马醇厚的笑声总有安抚的力量，轻易地为她提供依靠，“如果地球不想呆了，就来宇宙吧，我们一起征服星辰与大海哦~^_^”
“快援队永远等着你。”对比那个啊哈哈地乱扯话题的笨蛋，陆奥的保证坚定简单。
“谢谢嫂子~~”阿幸感动得热泪盈眶。
“嘟——”
电话蓦地断了，阿幸坏了几天的心情奇异地有所好转，果然，大哥和大嫂都是治愈系！
连续几天的低迷和半死不活的耍赖让被点歌的高杉晋助毫不留情地把她扔下船，真是无情啊……不过，也只有到了这种绝境，她才能鼓足勇气回到这里吧……
“阿由，无论怎样也无所谓，好好地道歉，好好地想清楚，然后，等有了答案再决定下一步吧。”
坂本辰马的话让她想起了当初的懊悔，对那个人……她真的甘心么？
脚步踌躇，深呼吸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那在白天安静的酒馆大门却依然禁闭，手指碰触了多少次门依然没储备足够的力气拉开。阿幸吞了吞口水，深深吸气，眼前却浮现那晚少年落寞的身影。
也许……时间已经洗去他的在意，可是对于刚恢复记忆的她来说，这点时间根本不够，她……让她再任性一次吧。
酒馆大门唰的一下打开，阿幸吓得下意识闭眼。
“你在这里干什么？”略低哑的女音带着沧桑与了然。
“诶，登势婆婆……”阿幸愣愣地抬头，急促的心跳蓦地平缓，眼眶一酸，努力控制声音平稳，“我想找……银时。”
“那个混蛋几天没见到人了，老娘的租金还没着落啊！”登势一说就来气，扭曲了浓妆下的面容，“最好给老娘跑去卖肾还债啊混蛋天然卷！”
“这……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不知道是失落还是绝望，阿幸忽然觉得自己紧绷许久的弦瞬间断裂，再也无法储备勇气。连忙低头欠身，阿幸顿了下脚步，拉上门转身。
门一合上，登势酒馆回复一片的安静。登势慢条斯理地走回吧台，看也不看一眼坐在酒馆卡座角落的银发男子，懒懒地点起烟管，吸了一口。
“这样可以吗？”登势想起方才女孩微颤的墨黑瞳孔，那张一直带着笑容的脸上浮现迷茫与难过，心底掠过一丝怜惜，语气却仍是平淡，“人家女孩子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的吧……”
低垂着头的人没有反应，仿佛只是酒馆的背景般没有半分生气。吧台上，酒杯里的冰块轻动，咔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分明。
“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一点矛盾和误会也很了不起。其实活得久了才发现那些误会不过是细小的尘粒。有些事，说开了比较容易解决，逃避只会造成死局。等活到后面，才发现有些事错过了就无法回头……”登势烟幕围绕的面容朦胧，有种看尽世事的温柔。她估计是除了那几个人唯一知道女孩真名的人了。
不说那个名字，光是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姓氏已经不难想象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即使这样，仍然拥有那种灿烂的笑容……登势微微叹息，“银时啊，如果可以，不要再让她一个人徘徊了。”
良久的寂静后，静坐的男子半垂的面容看不出表情，声音却极低。
“我知道啊……只是……已经不知道可以对现在的她说什么了……她不记得的时候，反而能面对……”
坂田银时视线落在自己即使握紧也没能抓住什么的双手，眼前浮现的却是那张笑容。
“我才不是为了国家人民这种无聊的东西而来到这里的。”那天，少女咧开灿笑，黑亮的眸子闪动着光芒，整个人散发着飞扬的神采，“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很明确，我要幸福地活下去，要拐一个强点，耐/操/耐/打不容易挂的男人，回老家结婚生几个永远不会因为成绩问题困扰我的娃。”
那个不断被折损着希望的女孩，最后抱着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而已。那是她在失去一切后，拼尽所有的希冀……被他完全打碎的希冀。
喷出最后一口烟，登势把珍藏的酒放在桌面上，眼神轻柔，“那就把想要说的都告诉她不就好了？”
夕阳铺洒，顺着角度延伸慢慢照在登势酒馆的门前，柔和的光照在女孩脚背。蓦地，脚背边上滴落数滴液体，迅速蒸发，一点痕迹也不留下。收敛气息的人，无声无息地离开这片让她几乎窒息的气氛。
也许，她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酒馆内外，再次恢复一片的安静。直到很久之后，压抑的低语才淡淡响起。
“除了抱歉，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抚平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
可那句对不起，已经迟了好多年。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复苏 第四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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