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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谁要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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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何眼神?你就是这样看着你父亲?”赵敬逢说着,扬起了手里的红木短鞭,一下子打在了墨凝后背。
“大小姐!老爷别打,这是为何!”流芳扑过去护住了墨凝的后背。
“为何?”赵敬逢怒目圆睁,“你问我为何?是不是我打你这一顿,你马上会去官府告发我这个亲生父亲?”说罢又是一鞭子,两下使足了劲儿,墨凝直接站不起来了。她根本想不明白什么情况。
倒是张氏,起身拉住了赵敬逢的手:“老爷,话还未说清楚,怎就这么打啊,这是你亲闺女!”
见张氏起身,朱氏坐着也不好看了,便也起身,不远不近地站着道:“是啊老爷,事情已然过去,再者也没造成实际伤害,打这两下就算了,别再打了。”
一个要说清,一个要坐实。朱氏啊,你还真是我的克星,我还没问你桃红的事,你这是又埋了什么雷呢?
“说?说什么说?”赵敬逢吼道,“沐阳织造坊虽说由太太管理,却是我一手建造起来的,你竟然去沐阳官府污蔑你母亲三年未缴税?你可知对我生意人来说,不缴纳商税是多么严重的罪责!你这是,要毁了你娘家吗?”说着,又要落手,“打这两下岂能够!从你与我签契约讲条款,我就看你是个白眼狼!”
“老爷!”老太太也怒了,“难道,你非要老身给你跪下不成?要我这个母亲求你不成?”
这下子,墨凝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难怪光听着逃税传闻,却不见逃税的事实,原来这传言的作用,根本不在于传言本身,而是诱着墨凝去官府自首赔钱,再将此事说成是墨凝告发朱氏。女儿告发母亲,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柄。
趁老太太替自己周旋的空隙,墨凝扶着流芳的手臂忍着疼痛站起,扫视了一下堂上那些沉默的兄弟姐妹,和被吓哭的赵荷凝,忽然记起阿清和小喜还在,怕阿清被吓坏,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见阿清由小喜扶着站在一旁,这才放了心。
等等,阿清?墨凝倏忽瞪大双眼。匆忙之中,她竟然把阿清带进了福寿堂!顿时她慌了,回过头不住地朝着小喜使眼色,又转回头来看赵敬逢和朱氏,不断眨眼。
纵然这场婚事是朱氏和赵敬逢的阴谋,但墨凝仍不愿老太太知道这些,让她徒增伤心,却也改不了事实。
朱氏却趁机抓住了墨凝的把柄,忽然冤屈地流上了眼泪:“老爷,受委屈的是我,墨丫头怎还这样看着我!这么些年,我真是够了。”说罢回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朱氏会这么玻璃心,一个眼神就气哭了?何况墨凝根本是在向她求助,不是在鄙视她,这朱氏,也太会做戏了。
老太太起了身颤巍巍地走上前:“墨丫头,这回可真是你不对了。纵使有任何矛盾,也不过是牙齿和舌头打架,总归是一家,你怎好就去了官府举报了朱氏啊!但祖母相信,你已经知错,老爷啊!”老太太转向赵敬逢,“这是你亲闺女啊,是女娃子啊,你几次三番打她,不怕打伤了她的心,打散了亲情吗?你忘了瞿氏,是如何替你打点这个家了吗?”
“母亲!”赵敬逢劝道,“这若不是我亲闺女,我怎会如此?这个六亲不认的不孝女,再不管教,只怕走上歧途了!”
“走上歧途的不是我,是你!”墨凝瞪向赵敬逢,“既然赵家不待见我,我就不来了!”说罢,拉着流芳就要走。连桃红都顾不上找了,必须先拉着阿清离开。
还好,老太太心底认定是墨凝告发了朱氏,所以多少有些气和失望,才在见到墨凝的一刻欣喜与责怪交加,再加上赵敬逢这么风风火火一打,几乎所有人都忘了问候堂上的两位静默者:阿清和小喜。
但这些人又岂肯放墨凝走?
“大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朱氏还未问责,赵婉凝先开了口,“大姐姐,”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走到墨凝面前拉住墨凝,“这是你我的父亲,你怎好说此重话!”
赵敬逢早已盛怒在胸:“今天谁也别阻拦!我若打不死你,我对不起瞿氏!瞿氏温婉大方,怎能生出你这么个刻薄凶悍的女儿!”说罢,一把推开前来阻挡的张氏,扬起了握着家法的手。
墨凝被赵婉凝死死拉住,左右躲不过,便缩着肩膀紧紧闭上了眼睛。
鞭子还未落下,便闻一声啼哭。
众人先是看向朱氏,但忽然记起她未带二少爷过来,便又寻着声音看去。却见,是大堂后段一个高大俊俏的小伙子,手握关东糖,正张着大嘴哇哇哭,一旁的侍女哄的手忙脚乱。赵敬逢扬起的手滞在了空中,忙着玻璃心的朱氏,也停止了呜咽,帕子还掩在脸上,手因为紧张抖成了筛糠。
大家忽然记起,墨凝刚进来时,赵婉凝便鄙夷地说了句“还带着大姐夫”。只是大家都将精力集中在墨凝告发朱氏的事件上,没有注意到后面安安静静的阿清和小喜。
墨凝睁开眼,松了口气。谢谢阿清,不然这一下,还不将自己打成两段。
“老爷!”朱氏三两步走到赵敬逢面前,“事情就算了,我想墨凝也不是刻意而为,许是市井传言太多,墨凝才去了官府想要主动补救。”话说着,见墨凝和流芳一边齐地瞪向自己,心头不由得一虚,赶紧别开了视线。
而赵敬逢以为这是朱氏为了让墨凝赶紧带阿清离开福寿堂想出的托词,便也赶紧跟着点头:“是为父急躁了,没有问清楚便动了手。墨凝,父亲向你赔不是。”说罢,便喊道,“还不赶紧叫府医,带大小姐回扶风轩看看!”
墨凝也咬着唇,隐忍着怒气和痛觉,匆忙向四周一福身,转身捞过阿清就要走。
“慢着!”老太太的手杖杵在地上,笃笃一响。“老太太我,为何听不懂你们的话了?”她盛怒看向朱氏,朱氏连忙垂首避开。赵敬逢也不知该怎么办。“说打打了,说错就认个错就行了,那打,白挨了是么?你夫妻是一家之主,说的话难道都是戏言吗?”她说着,瞪了赵敬逢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而和颜看向阿清:“这位公子,是老身倏忽,怠慢了客人。敢问公子是何人?怎随着我孙女一同前来了?”说罢,盯着墨凝围在阿清腰间的手臂。
阿清见老太太和善,便脱开墨凝的手臂,缩着身子避开赵敬逢,挪了几步蹭到了老太太身侧拉住了她衣襟,怯怯地瞟了赵敬逢一眼:“老太太,这是墨凝的父亲吗?他好吓人。”
老太太拍了拍阿清的手,威严道:“不怕,再能耐,他也得叫我声母亲,有我在,不怕!倒是你,是何人?”
阿清见老太太这么说,似乎是放下了心,破涕为笑地擦了擦泪水,得意道:“我是墨凝的夫君!我来过这里好多次了,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老太太!”
墨凝赶忙回身,拉住老太太的手低声道:“祖母,这是我母亲家的表弟,脑子不好使,老是说要娶我。闫林玄大度,也不计较,就让他跟着我们到处玩!”
老太太听闻此言,正要对墨凝进行一番询问,却不想刚擦干眼泪的阿清,又生起气来,跺着脚道:“谁说我是表弟!我是夫君!我是夫君!”说罢又闹向墨凝,“阿玄不是你夫君,你不许老提他!不许你和他好!”
“阿清少爷!”小喜赶紧上前,抚着胸口安慰阿清。
“清少爷?”老太太疑惑道,“你叫何名字?”
“祖母!”墨凝赶紧答道,“他叫王清,您别刺激他了,每回都闹个几天不算完。我和闫林玄一起呢,好着呢!”
“墨凝,祖母在问话,你拦着作甚!”老太太也严肃起来。
阿清见状,赶忙又拉住了老太太:“老太太,你最公道!我老是见着墨凝和阿玄在一块,他是不是更喜欢阿玄,不喜欢我!”
“你别急,孩子,你叫何名字?”老太太问。
“闫木清。”阿清道。三个字,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墨凝抬头看着阿清,见他黑白分明的双眼认真地看着老太太,仿佛此刻又不傻了。
“闫木清?!”老太太追问,“你可知墨凝,是闫林玄明媒正娶的妻子?”
阿清顿时不高兴了,甩开老太太的手:“你们都说墨凝是阿玄的妻,可明明是我接亲、拜堂、洞房!是不是因为我傻!是不是因为我傻!你们才喜欢阿玄!”说着,便抱着头蹲在地上,抽泣起来。
老太太看向朱氏,朱氏却缩在赵敬逢身后,两人都不敢看自己。其余人除了惊讶,也慌忙别过头纷纷逃开老太太询问的视线。
呜咽声许久不停。
墨凝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蹲在了阿清身边:“阿清,谁说我喜欢别人了,我喜欢别人,怎么会一直带着你呢?谁说阿清傻了。我的阿清,最聪明了,怕我不吃饭,有钱给我花,哄我开心,在意我。谁说你傻,我跟谁急。”
这低柔而坚定的声音,在静谧的福寿堂响起,仿佛一根针,直刺老太太的心脏。她低头看去,见墨凝虽然声音平和地哄着阿清,泪水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涌出。
“真的吗?”阿清从臂弯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墨凝的泪眼,阿清慌了,再顾不上自己的委屈,手忙脚乱地给墨凝擦起了眼泪,“墨凝不哭!阿清错了,你不要哭!我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老太太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身子一震,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