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葫芦传奇（清穿）》翡翠胡子

19、这故事的结局，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个。

　　撒冰走后，雁来差人去请胤禩来吃饭，等到小盘回来，却不见胤禩身影。
　　雁来问道：“贝勒那边可是来了客人？”
　　小盘惴惴回道：“听多棱说，贝勒爷自己一个人从宫里回来的。回来之后一直呆在书房，到现在都没出来。期间揆叙大人来过，贝勒爷见都没见。”
　　雁来猛地一惊，问小五道：“今儿二十几了？”
　　“禀福晋，今儿九月二十八了。”
　　雁来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叹气道：“今儿见着撒冰太高兴，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快去看看吧。”儇兰鼓励地冲雁来笑笑道，“这正是需要你出马的时候。”
　　雁来点了点头，随手拿了件大氅便出门而去。
　　门帘被雁来掀起，一阵寒风吹进来，儇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望着雁来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她暗自叹道：九月二十八日，这是胤禩人生的一个转折。从办理凌普贪污一事太过手软被康熙痛骂后，胤禩春风得意的人生从此便走上了另一条艰难曲折的道路。她并不关心胤禩，令她难过的是好友雁来的苦难也快要开始了啊。

　　雁来急匆匆来到胤禩的书房门前。这里并没有如雁来预料的那般一片漆黑，相反，明亮柔和的烛光透过窗纸，映出窗下胤禩挺拔的身影。
　　多棱见到雁来忙躬身行礼。雁来摆了摆手，轻轻掀起帘子，放缓了脚步走进去。
　　书房里是油墨淡淡的清香，胤禩已经换了家常轻软宽松的袍子坐在书案后。他修长的手里轻捏着紫竹笔管，抬头见到雁来走进来，便微微展开一个模糊的笑：“你怎么过来了？”
　　雁来走到他身边，笑着低头看着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今天没什么事，便想找几份字帖来临。福晋觉得我该临谁的字好些？”他摇头笑了笑，眼中却是淡淡的疲惫，“小时候总不耐烦临字，也不知道现在开始会不会太晚了些？”
　　“只要你肯做，没有做不好的事情。”雁来不忍揭去他本已脆弱不堪的掩饰，转身朝着书架道，“贝勒喜欢谁的字帖？我帮你找。”
　　“皇阿玛颇爱董其昌的字，不如就先临他的罢。” 胤禩轻声道，“等明儿给何先生送封书信，请他在江南也帮我多留意搜集几帖。”
　　“何先生可是快要回来了罢？”雁来一边翻着字帖，一边岔开他的话笑道，“前两天见他的小女儿，又问起我何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毕竟血浓于水，何先生回家奔丧，一去便是近两载，女儿想念父亲也是人之常情。”胤禩微微摇头叹息，放下手中笔管道，“福晋可是来叫我去吃饭的？不如先去吃饭罢，我以后大概会有很多空闲的时间可以练字了。”
　　雁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背对着胤禩，掩住脸轻声啜泣。
　　胤禩轻轻将她转向自己，温柔地拉开她的双手，叹息道：“雁来你哭什么？是谁多嘴告诉你了么？”
　　雁来猛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自己的丈夫，她感觉到他的双肩似乎在自己的怀中微微颤抖了一下，于是抱的他更紧了。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来：“胤禩你不要这样啊！你心里难受，大可以去喝酒，可以发脾气，可以打人骂人，做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叫我愈发得不放心啊！”
　　胤禩感觉到雁来温热的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划入自己的领口，将那青色衣领洇湿了大半，冷冰冰贴在脖子上。她那样紧地抱着自己，锥心的痛哭和哽咽的话语里透着某种说不出的绝望。他叹了口气，轻轻将雁来拉到自己腿上，抬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像安抚孩子一样轻柔地拍她肩膀。
　　“胤禩，早些放手吧。”雁来含着泪看向自己的丈夫，劝他道，“这故事的结局，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个。早些放手，你受的伤也少些。”
　　胤禩摇了摇头，掩去眼底那一抹伤痛和倦怠，烛光映在他眼里，熠熠地闪着光，他轻声道：“儿子做错了事情，父亲骂几句、甚至打几巴掌都是应该的。不论打还是骂，都是父亲对儿子的关爱。”
　　雁来想到明日康熙那一番更为残酷无情的指责，不由心中仿佛利刃片过，望着胤禩眼底的希翼，她不忍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还是留给明晚吧。与明日的父子反目比起来，今天这点责难真是算不上什么了。想到此处，她微微挤出一丝笑意哄他道：“今儿有你最爱吃的杏仁酪，我亲手做的呢，快跟我吃饭去吧。”
　　胤禩便笑了笑，欣然随她离开。

　　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来人宣旨召胤禩入宫。
　　胤禩走后，还不到晌午，第二拨旨意便到了。康熙皇帝传口谕接儇兰回去伺候。
　　“今儿宫里可有的闹呢。”儇兰掩不住忧虑，望着雁来道，“不论如何，你们好歹想开些。”
　　雁来不由想起胤禩昨日在书房的情形，眼圈儿红红地说道：“说实话，老爷子爱发什么火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见不得他难过……”
　　儇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道：“你若先撑不住了，到时候谁劝他呢？也不过是骂几句，左耳进右耳出呗。”
　　雁来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你不知道他心里对皇上的敬重。他昨天被那样骂了一顿，回来之后居然只是想着要重新好好练书法，好让他皇阿玛开心。他还跟我说，不论打还是骂，都是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儿皇帝要赖他早就结党营私意图陷害太子呢。老九、老十还有十四会因为帮他说话而被骂，十四还会因此挨老爷子的板子。我看在老爷子眼里，恐怕只有那位太子是他儿子。太子意图谋反他赖索额图他们挑唆；太子窥探皇帐他赖人家大阿哥魇镇；如今又要赖到我家八八头上。自己的儿子教不好，尽只会赖别人吗！”
　　“您老人家小声点！嫌你家八八死的太慢么！”儇兰见雁来越说越激动，忙上前捂了她的嘴。
　　雁来已经是又气又急，几乎要哭出来：“他自己老糊涂管我们什么事？我是怕等胤禩想明白了这一点，会真的熬不过去。”
　　“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便差人送信给我。”儇兰安慰道，“雁来，过两天皇上会想明白的，别太担心了。”
　　“即使想明白了，心头的伤却已经在了。”雁来喟叹一声，转而嘱咐好友道，“皇上这几日脾气不好，你回去也小心些。”
　　“放心。”眼见着行李被人装好，儇兰微微笑道，“叨扰了福晋这两日，儇兰这就告辞了。”
　　“姑娘一路走好，闲了便再来住几天。”雁来还给好友一个同样虚伪的笑容，大有你装吧装吧反正我比你还会装的架势。
　　儇兰见她如此，倒是放心几分，冲好友眨了眨眼睛便钻进轿子里。
　　雁来见轿子走远，转身进了府门。吩咐小盘道：“吩咐厨房，晚上多准备几个贝勒爷爱吃的菜。”

　　晚上，雁来守着一桌饭菜一直等到夜深。胤禩始终没有回来。她的心原本惴惴不安只是担心胤禩难以承受今日康熙的责难。但眼见着已近半夜，胤禩连人都没有回来，她难免开始胡思乱想。史书是人写的，不见得是真正的历史。再说她们几个人的闯入，是不是真的给时空造成了影响？万一、万一她所在的这个时空里，今天发生的不止是斥责和污蔑？万一胤禩已经被抓起来了呢？想到此处，雁来不由地惊慌失措。
　　正当她打算派人出去找时，前院有人来通传说九阿哥来了。
　　胤禟虽不像胤禩总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却也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然而此时的胤禟却难掩一脸阴郁之色，见了雁来走出来，忙上前道：“八嫂去劝劝八哥吧，他在十四弟的府上不肯回来。”
　　雁来总算放下心来。十四被打了，历史还是按照她所熟悉的走向发展。
　　她知道胤禩对几个弟弟向来亲厚，如今十四为了救胤禩而被打了板子，胤禩心中的愧疚可想而知。
　　大厅里灯光明澈，难免看到胤禟憔悴的面容上清晰的掌印，雁来心中不忍，忙劝他道：“九弟你快回府歇着吧。放心，我去接你八哥回来。”
　　“八嫂，今儿……”胤禟想要把事情讲给雁来听。
　　雁来微微笑着打断了胤禟的话，那样不堪的情形，每想一次便仿佛在她伤口上撒一道盐，她不忍再听，“我都知道，九弟快回府吧，想来九福晋也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