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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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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磬的第一次相遇就这样草草结束,他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就只有对悬疑与血腥故事的兴趣。平时太过淡漠,以至于他的这个兴趣点的出现让我诧异,我以为他会什么都不喜欢呢。
我也没有因此而跟他多说话,更不会课间走过去找他搭话。
但我觉得他总是在隐隐看着我,是一种踌躇含蓄的目光,他似乎除了看书,看天以外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看我。我觉得只是恰好借了差不多的书,也不至于这样感兴趣吧。
没过几天,我早上上课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本书。正是那本疯狂而奇怪的心理小说,能给我这本书的人也只有他了吧。我看着矢林磬今日来得格外早,仿佛为了把这本书放在我抽屉中。看了一眼他的方向,他依然是黑色薄毛衣罩在校服外,并起膝盖恭谨的坐在原位看书。真是奇怪的人。
我顺手翻了一下那本书,却发现里面夹了许许多多的纸张,全部都是手写的或者是剪报,被书本压的极其平整。
摸了摸甚至有些发潮,大概是因为这些天都在下雨的缘故。几个女生往我这边走来,我连忙合上了书,默不作声放进书包里。等到回家了之后,我才从书里拿出剪报,平整的在一张A4白纸上摆放。只看了一眼,我就感觉到了一种被窥探了内心的惊。
一开始几张剪报,都是关于一起事件。它由于没有人死亡,并不引人瞩目,消息的内容是指在东街区经常会有人在夜晚被击昏,或者是直接被拖入阴暗小巷,用刀砍断肢体。一般是手臂或者小腿,还有一个肥胖的男人,他被击昏后臀肉被割走了。
这种新闻若是放到几年前,大概会成为头条,所有人都在震惊讨论吧。只是这些年,暴力与杀人事件越来越多,这种连人命都没闹出来的事情已经不值一提了。
我认真地阅读了那个剪报,上面有林磬用黑色中性笔划出的重点。他的横线画的如同他注视我的视线一般平直而稳。
这个事件基本发生在夜晚,凶手仿佛只是为了得到肢体,而且切口平直,是有这方面的丰富经验。我猜想,这位凶手一定有生物学方面的知识,他知道怎样用刀刃卡入关节最容易剥离的部分。
不过后来,报纸上的板面越来越小,再到后来只是随意一说,我只发现他的作案周期不算太长,一般三至五天出手一次,这个时间正是他抢夺的肢体在不浸泡化学液体的情况下腐烂的时间吧。
我开始了对于凶手的想象。他用尸体做什么呢?观赏?食用?解剖?还是单纯的迷恋把别人的肢体切除的感觉?
其实并不是个开朗的人,虽然总是有说有笑,我对于□□肢解与内心探究的文学或影视作品很感兴趣,我常幻想那些主人公做这些事的心情,幻想那些电锯割下去,满足又抽痛,迷茫又狠绝,害怕又兴奋的心情。
在这些剪报的最后,我看见了一张小纸条,是林磬写下的。
“那天你去调查了那家便利店吧。”
“梧桐树在城南才有。”
只有两句话,我却能确定了两件事。一,林磬跟踪我。二,他跟我有着同样的猜测与兴趣点。
那天我从坡道上走下来,进入下面街口的便利店,我随意看了看超市货架,竟发现并没有那个女人纸袋里露出头的那种薯片,随即我拿了瓶咖啡,一边付钱一边状似无意的和售货员搭话。
“我刚才从上面走下来,有个人家的花园真是好看,那家主人好像是个胖女人。真想去拜访一下啊。”
那个女售货员很年轻,笑着搭话:“是啊,我也经常路过,她好像很痴迷于植物,我记得我以前还经常在她家门口跟她聊天,她原来是个生物老师呢,只是后来嫌累不做了。”
“哦,她经常光顾这里么?”
“是呢。”
“那她今天来了么?真希望碰巧遇见她,我想问问她怎么种植薰衣草呢。”
“她今天没来呢,可能再晚一点才会来吧。”
我笑了起来:“那真是可惜呢。”
我拿着咖啡走出便利店,把书放进包里,我笑着牛饮了一口咖啡。呵……装作是刚从下面买东西回来的样子么。
我这样想着,随意的闲逛起来。突然想起了一件大概我当时都没怎么记住的细节,这条路上只种满了银杏树啊……那胖女人头发上沾着的梧桐树种子是基本不可能的。
我家就住在附近,我甚至敢肯定这一大片街区都没有梧桐树。
本想要找到哪里有种梧桐树的地方,可是我的脚力有限并没有走太远,而我又不喜欢运动,索性找了一会儿就回家了。但我并没有看报纸的习惯,也没有继续搜查下去。林磬却给了我这些剪报,是在给我指明方向么?
往后倚了倚,我拿起最后一张剪报,是来自一周前。一个青年女子在城东失踪,目前还未发现尸体。名字叫做李依蕊,二十三岁,怀疑是抢劫或劫色后杀人的案件,看起来和之前的断肢事件并没什么关系。报纸上甚至还刊登了这个女子的照片,的确是个美人。
而且发生这些案件的都是在城东,而那胖女人应该是去的城南。
这件事阻断了我的妄想,因为我猜测那个胖女人就是断肢案的凶手,我甚至猜测她砍下肢体后藏在城东,然后白天去把肉块取来。但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并不成立。
不过我并未打算放弃。我再次翻了一下那本书,竟发现林磬在书的最后一页用铅笔,画下了一小块地图,我皱了皱眉头,拿起那张手绘简化的地图,站起来和墙上的地图作对比。是城南的简化地图,林磬画的地图里,用阴影标注了有梧桐树的地方。
啊……我愣了愣。仔细的在全彩城市地图上看着城南的那一小片地方。我所在的城市并不大,如果非说城南那破地方有什么标志性的设施或建筑的话,也只有——某大学附属医院了。
*
我并未放弃对胖女人的妄想,反正平日里我也没事儿,于是放学后我就会骑着自行车闲逛。当然穿着剪短的校服裙子骑自行车是件疯狂的事儿,而且我头上带的蝴蝶结也会被风吹跑吧。所以我每天放学后都会在厕所里摘掉蝴蝶结,在裙子里面套上牛仔裤,打扮怪异的骑着自行车离开学校。
连续躲在花园周围偷偷观察了这个胖女人好几天,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终于这天,我决定要潜入这个女人的家。
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算是推理或侦探,因为单凭事件来说,根本不去会怀疑到这个胖女人,我也没有为案件做过太详细的调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然后强行把她和这个案件联系起来。准确来说,我是先确定凶手,再去探索她是否杀了人。这是一个大胆猜测的反思维过程,我并不是在做数学题目一样运算结果,而是像物理实验一样,作出假设然后观察现象并且验证。
她每天下午三点多都要离开一段时间,或者是出去买食物,或许是去做些别的,但她总是喜欢固定在这个时间,我不知道原因,但这几天我统计了,大概每次出门的时间在四十分钟至一个小时不等。这足够我来趟私闯民宅的探险了。
我今天没骑自行车,牛仔裤翻墙也算容易。我小心翼翼的不去踩到院子里的植物,因为我曾经看过那胖女人照顾花草的样子,那次是她把一株观音莲从地里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挖开旁边的土,整个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块木板上,用细刷子慢慢清扫泥土,清理出它的根脉,然后用喷壶里的水一点点把细密的根茎冲洗干净,使这株观音莲完完全全的干净,没有一点泥土,干净到就像是标本。
她太过认真,只是为了把观音莲移植走,没必要这样吧。不论怎么还是会再种进土里去的。
我觉得若是我今天踩烂了植物,被那胖女人发现的话,后果比私闯民宅还严重得多呐。
轻轻的绕到后门,我用校服外套罩住双手,试了试房子阳台处的玻璃门,竟是锁死的,真是个戒备的女人啊。没办法我只能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没有关的窗户,跳入了房间。
这房间透光很好,而且干净明亮,我穿着袜子轻轻走着。这真像是一个植物爱好者的房间,到处都是植物,空气清新,那个女人虽然看上去有些邋遢,可是身边却干净的仿佛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植物中去了。
我的搜索是有目的性的,直奔厨房而去。首先我要先检查刀具是否干净完整,我带上准备好的帽子,把所有的长发拢入帽子中,尽量避免掉下头发。这点细致的谨慎和我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的性格完全不像,我走入厨房,刀具没有缺口,所有的刀都是整齐的摆放。
第二个要检查的是冰箱,我认为这是能存放肉块的地方。用校服垫着手打开冰箱,里面很正常,有西红柿有啤酒,甚至还有昨夜的咖喱,可就是没有我以为会见到的东西,甚至连血的味道也没有。我什么也没碰,也没有翻找,默默的关上了冰箱。
难道真的是我的妄想?明明可能没有关系的事儿,我却把他们幻想到一起。若是身边有人听说了我的推测,一定说我是神经病吧,更能找出无数个理由来反驳。但我有些不甘心。
我尽量不碰任何东西,走入卧室查看了女主人的书架,都是植物的,没有一本解剖有关的书。但我仍认为那胖女人拥有极其不错的骨骼肌肉知识,这是有理由的,我拜访过某大附属医院,那满满一面墙的主治医生列表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和这一家的女主人名字只差一字。
更重的是这个胖女人和那位主治医生都有一个偏门的姓氏,漆。这个形式全国也找不出超过二十人吧。
那位主治医生是男性,有照片,样貌淡漠阴郁,看起来与胖女人有几分隐约的像。专长是微创与手术治疗,骨关节创伤,人工关节置换以及皮瓣移植。唔……我记得当时我站在医院的这面墙前笑得很开心,仿佛是细节越来越丰满。
但当我十几分钟后搜查完了两层的所有房间时,我几乎要失望透了。最终还是妄想不是么,我凭借一点点支离破碎的细节,就兴奋而期盼着这家的女人是凶手。
不是为了让受害的人得到安慰,不是为了伸张正义,我只是好奇与兴奋,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会做些什么呢?她会不会让我吃惊呢?尸块与植物有什么关系呢?
我并不是没想过她用尸块做肥料,可是院子里长满了草,完全没有被掘开的痕迹,附近的居民也从未在夜晚听到过掘土的声音。我调查了许多,都猜不到她想要做些什么。然而现在现实告诉我,这个女人或许跟断肢事件的凶手,没有任何关系。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植物爱好者。
我叹了口气,准备退出房子,却随便瞟了一眼她家的电表。
那跳动的电表数字映入我眼睛里。
瞬间,我激动得几乎要颤抖。有些事情是欺骗不了人的!这房子还有我没发现的地方!
整栋房子里没有空调,电灯全部都关着,唯一运作的大型电器只有冰箱,然而冰箱是不可能跳电这么快的,一定还有什么电器一直在运作着而我没有发现!
今天是月末,而这家的耗电量几乎是我们家一个月的两倍还多,我几乎要笑出声,开心的拿了一支晾衣杆,四处敲打。看这独栋房子的外表,是没有阁楼的,那么极有可能有是有地下室,而出口最可能的地方据我判断,有可能是楼梯下面的角橱,床下的地板,厨房的壁橱和衣柜里面的墙板。
最终,我在厨房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块极轻的瓷砖,扳开后,我满足的看着下面露出的通道。
这一刻的满足,一定与这个女人砍下别人手脚的瞬间一样,更胜过她端详着阳光下茁壮成长的植物。越是兴奋我越是谨慎,我轻轻的跳下去,看了一眼表,我进入这家已经二十分钟,我最多只有二十分钟甚至更少的时间。轻轻合拢瓷砖,我不让自己的衣物碰到通道中任何尖锐的水泥表面。
这就是成就感与兴奋的满足吧!如同这家的胖女人在阳光下将植物从泥土中剥离出来时痴迷的眼神一般!
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心情。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戒备而且有计划的女人,她也极其的谨慎检查着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我顺着通道的铁梯子往下爬,下面尽是亮光,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最终我爬下梯子,这个通道并不长却让我心情忐忑,我觉得这远比学校中有人告白还让人激动兴奋的多!跳下铁梯子,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然后在我颤抖兴奋复杂又愉快的表情中,我看到了一个日光灯下□□躺在平台上的女子,她起伏的肚腹上盛开了四五朵美丽的观音莲,在灯光下带着半透明的生命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