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传奇》蓝熙和

5、第四章

　　宴会这种东西，实在是无聊之无聊。我想起在前世的时候与母亲一道参加应酬，那个时候我就得开始忍受宴会上各种各样暗涌汹汹的思绪……人的思想在某种特定的场合会显得格外的精彩与黑暗，宴会便是其中之一。

　　何聊生不理会公主，但若有宾客前来为他及公主敬酒，坐在他身边的公主的表情依然显得正常之正常，夸张一点，甚至起身依偎！……当然，好歹也是公主麽，做出夫妻和睦的样子怎麽不会？

　　我是只能看著那些美味的食物发呆啦……想来我牙还没长齐，除了吃奶也没得选。奶娘很小心地抱著我站在公主身边，一旁侍立的侍女胭脂香味直冲我的鼻子。至於宴会上其他人杂乱的思绪，更是让我感觉到十分烦躁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主忽然转过头来对奶娘说：“把孩子抱给本宫看看。”
　　我被接过去……公主身上喷涂的大概是桂花香。在这个隆冬时节倒是很难见。但是再怎麽淡雅的味道对於我而言依然不亚於毒气！……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狠狠瞪了公主一眼，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哼，我从来都不觉得我一个实际年龄已经十六岁的“大人”装嫩有什麽不好……既然现在的我身为婴儿，就该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话说白了，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公主的味道……何聊生啊何聊生~~你听见了没有？！

　　果然公主对著不给面子的我毫无办法。底下还有她的臣子在张望，而她依然不能掩饰自己不够良母的事实……靠近了她让我知道她不过是何聊生的续弦，原来在宫里的生母也并不是很有地位的样子……只因为新帝即位後她被封为大长公主，所以何聊生才娶她为妻麽……

　　公主手忙脚乱地将我塞给侍女，一边何聊生一眼淡淡过来俱是不满。一瞬间，我感受到好几种不同的强烈思绪……

　　凄苦，仇恨，无奈，愤怒……啊啊，这些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真让人感觉头晕脑胀！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幸好最近有训练自己的能力，不然我非立马昏过去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汝阳王府似乎还有好多八卦都没有被我偷听明白耶……光靠奶娘的交际圈子，我知道的果然还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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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没有结束的时候何聊生终於大发慈悲让我被奶娘抱下去了……当然，之前我也算被他正式介绍给了众宾客，以养女的身份。暂且他还是叫我囡囡（为什麽不想著取个正式点的……我十分怨念这一点）。

　　我自然也是被众人看熊猫一样转了个遍，顺带脑子里也收下了一堆未来让谁谁的子侄娶我最有利之类之类的算计……那些狐狸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好奇心啊。

　　现在我满脑子就在想怎麽让我和奶娘分开一会儿……实话说，我确实是被那个公主勾起了好奇心，而且那麽沈重哀伤的思绪我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呢……就算是前世的母亲对於那个男人的迷恋，也没有让我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奶娘抱著我就快走到我的房间了……诶，这个时候怎麽没有什麽岔子出来？我唯恐天下不乱地想著，很有点儿自找苦恼的意思。

　　“哟，这不是原来在娘娘房里的袁琴嘛~怎麽，现在拨给小郡主这边了？”

　　好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门！奶娘抱著我的手指一紧，有些惶惶然地停下了脚步，很不安地垂下了头。
　　我抬起头，刻下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见她薄施脂粉，叉了腰两脚张著，瘦骨伶仃地样子果然很像传说中的圆规……

　　“唉，我怎麽忘了，”圆规女见奶奶不说话，嗤笑一声自己接道：“这丫头王爷还没给取名字，更别说赏下一个名号罢？啧啧，袁琴啊，也不晓得你今後到底是怎个日子！”

　　……阿诺诺，我还正想有没有什麽岔子，没想到立即就给我来了一个！不过……这圆规究竟是什麽意思？我知道我来历不明，可好歹也是何聊生亲自带进府的。排除此女人头脑昏热的可能，八成她身後肯定有什麽人在指使罢！

　　“袁琴你别老扎著头，本姑奶奶正和你讲话哪！”
　　奶娘依旧不吭声，抱紧我就想著赶紧绕开。那圆规顿时伸手一拦，从鼻孔里哼了声又道：“你以後可得看清楚了，这汝阳王府里不是随便就能进一个人的地方！看在过去侍候的份上，迟早你得和娘娘交代清楚，晓得了麽？！”

　　圆规话挑得这麽明，再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我便真是白痴了……果然！那位委委屈屈的公主娘娘私底下竟对我戒心至此！刚刚照了我的面，立即威胁旧时的下人好来监督我……动作那麽大，也不怕何聊生发火？
　　我含了含手指，再看看奶娘垂下来的脸，已然泪水涟涟……悄悄读取她的心思，原来是有某些不大不小的把柄在公主身上！

　　唔……这样，我似乎得赶紧搞清楚公主其人了……我可真不希望照顾我的人是个监督者啊。
　　一想到某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成天盯紧著我，明里暗里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记录，上报……这样的日子，真是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但最後……是谁监督谁，还不一定吧？

　　望了眼眼前的圆规，我埋下头做出困倦的样子……暗地里已是笑出了声。

　　※※※

　　我从来都是相信人不可貌相……但当我再度见到那位委委屈屈的公主大人时，我还是忍不住为她的演技喝了一声彩！果然生长的宫廷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天生的表演天才，呵。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麽。只是我现下正好躲避在某个我看得见别个别人看不到我的狗洞里……唔！我知道在这样的地点会有些丢人呐，但是我再怎麽说也是个在他人眼中痴痴呆呆、连路也走不稳的周岁婴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挣脱奶娘，刻下我也只有少动作，多凝神办事比较好！

　　“……聊生，我们夫妻两个，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聊天了。”

　　公主一眼幽怨过去，搅动的手指将衣衫弄得更皱……双目含情更带泪，在扇子一般的睫毛下尤其显得楚楚可怜。
　　这何聊生也真是意志坚定，换个男人早被这公主美人勾搭起怜香惜玉了罢？我打著哈欠，慢慢收拾著公主此刻心中恶毒到难以置信的怒骂……唔，不晓得有没有办法抓出辫子来！……将手臂压下胸口的同时，我心不在焉地想著我果然还是如前世一般习惯性收拾墙角……

　　“有什麽事请公主您尽快说。回头本王约了人，正要去禁卫军训练营一趟。”
　　何聊生端茶，阴霾的神色一点也无有掩饰。我转转眼珠，恍然才是明白他那亲亲爱人楚觉原来正是禁卫军其一……那麽，那天接我入府、让我读不出心思的兵士，原来是禁卫军？！

　　……不过禁卫军似乎是拱卫皇宫用的哎……何聊生面子真大。我托著腮缓缓点头……嗯，不错，是个长期饭票。

　　“聊生……我，我想再看看那个……你刚收来的孩子……”

　　公主吞吞吐吐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态度真是做到完美！但何聊生嘴角一撇，根本就不会把她的姿态放入眼中：“此事不必公主忧心，本王已安排了人好生照料。”
　　顿一顿，他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僵硬了点：“至於公主殿下，本王还得烦请您多多挂心烟儿才是！”

　　呀……

　　当何聊生一提到何蕤烟那死小鬼的名字，公主脸上强装的笑啪一地一下全然破碎，怎麽也遮挡不住的憎恨从她那张无与伦比的脸上剧烈现出，口气间更是突地硬了一半──“是！本宫一定谨遵吩咐！！”

　　啊……有戏有戏。何聊生这麽容易就让那女人火山爆发，看来……真是非常有戏！
　　我笑，猛地转了脸，与身後扑来的黑影正好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