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风流》瘦马病书生

1、砍头

　　“砍头喽，快去看砍头！”几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狠狠地撞到萧六的肩，一阵风似地消失在巷口。随着小乞丐们清脆的声音，街上不少闲得蛋疼的行人也向那个路口走去。

　　萧六提了提臭烘烘的领子，遮住白净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尾随人群混了过去。她到那个路口时，刑场外已经围了几大圈路人，好在她个小子，身手又灵活，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去，就看见一个老道披头散发地跪在台子上。旁边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拿红布悠闲地擦着大刀的刀刃，看着老道的眼神就像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老不死……”萧六目不转睛地盯着老道，一直提着领子的手也放了下来，紧紧拽着衣角。

　　见到围观的百姓够多了，坐在对面高台上的行刑官撩起衣袍下了台阶，走到老道身边指着老道的鼻子，义正言辞地喊道：“此人偷盗圣药，蒙蔽君主，君上龙颜震怒，下令将其斩首示众！以示天下！”

　　行刑官的话音一落，人群里就炸开了锅。有的人惊叹还真有长生药，有人猜测是不是无量城主活不长了，还有人爆料说城主早就派遣无数方士去海外寻找圣药……至于偷了圣药的人是个甚么身份，他们是完全不在意的。

　　“肃静！”行刑官大吼了一声，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时辰到！开始行刑！”

　　萧六紧张地扯了扯衣角，忽然被人用力一推，她一个踉跄出了人群，回头一看见那人瞪了她一眼，爱惜地抚着他皱巴巴的衣角。

　　台上的老道闻声挣扎起来，刽子手的刀往他脖子上一放，他就被摁倒在行刑台上。他侧着脑袋，看到萧六从人群里窜出来，忽然睁大了眼睛，竟然被他挣出一只手来伸向萧六：“六……”

　　然而，老道还没喊出来，就听“噗”的一声，他的头顺着台阶“咕噜噜”地滚下来。

　　萧六赶紧提了领子，钻进人群里去，回头看了眼人头徒劳睁大的眼睛：“哼，老不死的，被砍头还想拉我垫背，活该！”

　　说完她一矮身子消失在人群里，远处传来行刑官洪亮的声音：“城主有令，通缉神丹门全门，凡神丹门弟子无论何人，一律处死！”

　　老道是神丹门的门主，萧六是老道的便宜徒弟。

　　三年前，无量城主四处招募方士，为其到海外寻找长生不死之药。老道编了个神丹门的来头，带萧六混上出海的船只，不料却遇到了海上风暴，两人被海浪吹到一处隐藏在雾气中的海岛上，竟真让他们求到了圣药。

　　回到无量城后，眼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萧六哪里想到，这老道竟然起了贪心，一口吞下长生药，拿一颗面粉做的药丸去骗城主。结果被人当场识破，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如今无量城是不能待了，她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混上出海的船只，找个边陲小岛躲起来避避风头。

　　萧六偷偷跟着那群小乞丐，找到一个勉强能睡觉的屋檐瞌了会儿眼。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声喊道：“来风了！”

　　七八月的无量城，台风来得格外频繁。萧六站起来转过屋角就听到“呜呜”的风声，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小乞丐们纷纷跑出巷子，赶在暴雨来临前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这时候没有人管她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正是逃出无量城的最佳时机。

　　趁着天暗下来，萧六躲在巷道中焦急地看着城门的方向。她知道等到雨下起来，守城的士兵就会到不远处的酒馆里躲雨，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过了一会儿天暗到了极致，大雨瓢泼一样地下了起来，萧六没有雨具被临了个通透。大雨夹着大风，打在她脸上生疼，她猫低了身体，潜伏在风雨声中，悄悄向城门跑去。

　　酒馆中的士卫们点满一桌酒菜正要开吃，谁也没注意到城门处的异状。

　　“好疼，雨打得我好疼……”一个声音在萧六头上响起，起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又仔细听了听，越听越觉得这声音熟悉。

　　“好疼，我好疼……”那个声音一直在絮絮叨叨。

　　萧六抬头，看见头顶上悬着一颗圆溜溜的头颅。原来无量城主砍了老道的头还不解气，还将老道的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竟然还没死。”萧六又惊又怒，回头看了眼酒馆的方向，一咬牙拔下挂着头颅的铁钩，脱下外衣将整颗头一包，飞快向城外跑去。

　　与此同时，酒馆里的士兵也发现老道的头颅被偷走，急忙骑马追赶。萧六抱着头颅一路飞奔，终于被堵在码头上无处可逃。

　　“把头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一队士兵勒马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她喊。

　　萧六偏不吃硬的，把包着头颅的外衣把了个结，高高举过头顶：“哼，你爷爷我会怕死？有种就来拿啊！”

　　这些士兵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忍受得了一个小乞丐的挑衅，抽出刀来直接刺向萧六：“那就给爷几个把命留下！”

　　说完刀刀带风，朝着萧六砍了过去。只听“噗通”一声，这些士兵砍了个空，定睛一看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跳进海里了。”一个士卫蹲在码头边上查看了一下说道。

　　“呵，没想到还挺硬气的。跳进海里就别想上来了，海里的东西立刻就能把她撕成碎片，也不怕交不了差。”

　　“走走走，继续喝酒去！”

　　萧六是被一只脚踢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白色的靴子踩在她肩上。萧六顺着靴子往上看，只能看见一只穿着白色外裤的修长大腿。

　　男式的裤子。萧六的第一反应。

　　顺着裤子往上看，待看清了裤子主人的脸时，萧六着实被惊艳到了。虽然他一只脚踩在她的肩上，却并不影响萧六欣赏他的仙人之资，他一身白袍，披散着头发，几缕发丝被海风吹散在耳旁。

　　“没死？醒了？醒了就好，洗干净了去，混身都是死鱼的味道腥死了。”但下一刻，这人就把萧六拉回现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六才反应过来，原来身下全是滑滑腻腻的鱼，包着老道头颅的外衣被这些死鱼埋住了，露出一点衣角。萧六把他从鱼堆里挖出来，就听见外衣里传出“嗬嗬”的喘气声，想来也是被闷坏了。

　　萧六抱着老道从装鱼的木桶里爬出来，拍了拍老道的头顶，小声说道：“老不死的，不要闹出动静，待会儿要被人发现了，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海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