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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忽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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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真有时甚至会很耐心地等陶然下班,带一些用得着的小礼物,他就正好有借口请她吃饭。一来二去,有那么几分约会的意思,但许真又从没试过正儿八经把他当男友发展。他们甚至互相交流相亲所感,从饭搭子变成男闺蜜再变成盟友,他们也互相开过“不如我们凑合了吧”的玩笑,却从未当过真。
也不是真的没有当过真,但是这种事当真了才真难办。有些话不如当个笑话来听,你一笑我一笑,乐得开心,如果当了真话,只怕是要笑不出来的。
他们互相开玩笑要给对方介绍男女朋友,也许出于寂寞或者是需要,陶然有时搭一搭许真的背,她也得以靠一靠他的肩。从互相送到车站到送回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增多,又始终没到那一步。许真有时也自暴自弃地想干脆凑合着先谈了算了——不就是差个名分的事,别亏了自己,又还是隐隐觉得不甘心不妥贴。
这样的博弈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让她看电影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新上的这部电影男主角是个奶油小生,剧情很无聊,影院里三三两两坐得疏落,许真的小皮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前面的椅根,好不容易熬到散场,旁边陶然伸手来拿爆米花,却凑近了没离开。
好像在闻许真的香水味。许真一瞬有些紧张,她以为他要亲她了,她很想看他,却有些狼狈地侧过头,好像只有迅速闭上眼才能不泄漏她的心事似的。可他竟没有,他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庞,“走啦。”
许真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不知道怎么才好。竟然有种失落涌上来。她很快睁开了眼,好像刚才的羞涩只是一个眨眼而已。她笑了一下,同他一起走出放映厅。她突然意兴阑珊,匆匆同他告假道别。
陶然显然很惊讶,说好的晚饭没了着落,她也明显不想和他同路回家。好在他似乎已经习惯许真的匆匆,替她叫了车便是。许真隔着车窗跟他挥挥手,出租车驰了出去。再见啦,她默默对他说,也对自己说。别傻了,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十八岁么,生活不是纯爱电影,更不能照着剧本发展,她幻想的温柔梦,只是幻想而已。
刚才那一个瞬间好像是把神奇的钥匙,突然锁上了她的心门。她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只是突然明白,有些感情真的经不起什么推敲,一句话,一个动作,可以写一个冒号宣告开始,也可以画一个句号表示结束。许真不肯承认这次又是因为林城所说的“还没有开始就先想着结束”论的作祟,却又已经默默在心里加深了这句话的分量。
许真下了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她鬼使神差地请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阳山工业区——这里偏僻却空旷,公司林立,有一方格子间属于林城。许真顺着阳州路的三十六根灯柱走了一圈又一圈,想跟林城联系的心突然无比热切,她开始盘算合适的话题。
路过或是装醉都太假,实际上任何借口都太假,因为他总是分辨得出她的谎言——那些她不想藏的情感,他倒反而总是故意排除在外,不吝他少有的“粗心”。她又没有把握直接去找他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不想面对难堪的尴尬。
她走进附近唯一一家面包店,店主是老相识,此刻却正要打烊,说是有急事要出去,马上就要锁门。她只顾得上匆匆打个招呼,紧赶慢赶着买了一个蛋糕礼盒才出来,走在路上就开始掏手机。“上次你订婚没能来,真不好意思,带了盒蛋糕给你做赔礼,有空来拿,还是我来送?”短信一发出去,她就有些后悔。这姿态太过卑微,像求着见他似的——嗐,事实不就是这样?
拎着蛋糕盒走回去,走到一半,一直乌云密布的天竟响起了闷雷,响了没几声,竟然开始下雨。
许真啼笑皆非。她想起和陶然的那次偶遇,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偶遇谁了。
她匆匆往林城公司那一栋楼内跑着要去躲雨,刚站到门口却远远看见一辆白色雷克萨斯开过来,许真一瞥车牌,笑不出来——竟然是宁朦的车。
许真想也没想,匆匆又跑了出去,反方向,只求宁朦别看见她才好。她的心从来没跳得那么快过,总有种被抓现行的感觉,虽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对宁朦有种天生的惧怕,这份惧怕连她都不敢相信是来自于对宁朦的保护欲。她明白林城为什么喜欢宁朦,她如果是男人,她也会喜欢宁朦的,她那么单纯,那么可爱呀!像朵晨曦中的小花儿似的,若是风大些,只怕也要不舍折弯她的腰。
许真付出的代价是人和蛋糕一起淋个湿透。林城的短信这时回了过来,“不用了,我不吃蛋糕,而且我约了朦朦吃晚饭,谢谢。”
许真没有回那条消息,站在风雨里等了半小时的车。
车上她打的是陶然的电话,陶然听出她的哭腔,只叫她打车回家,晚上不要乱跑。许真不肯,不肯让他出现在她家的地域圈,又非见他不可,一咬牙,两个人就约在阳山旁边的丰沿区。陶然找到许真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许真打着寒颤无比狼狈,陶然似笑非笑,“何苦!”
许真一吸鼻子,“小陶哥哥,冷。”
陶然大概没这么被人叫过,一个激灵,笑着把袋子往她手上一塞,脱了自己的外套,“你先披我的吧,找个地方换,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和药,别感冒。”
“还有新衣服!”许真还是吸鼻子,“这么大恩,我可报不了了。”
陶然把她往就近宾馆里拖,“行,以身相许吧。”
许真没告诉过陶然,这个宾馆她来过,还是跟林城来的。她抱着东西等在他身后看他在柜台前忙活,有些不自在。毕竟不是什么私生活太丰富的人,说到“开房”两个字还能害羞脸红的许真这时候有点木木的。虽然她已经有那么点准备要发生什么,又不想真的发生点什么,她更觉得有点迷迷瞪瞪,陶然熟悉的背影让她不可自已地又想到了林城。
跟在陶然的背后走在铺着厚地毯的酒店走廊中,许真渐渐平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应是各怀心事。许真想的当然是林城,上一次她来这里,是和林城。
算算她的第一次和人开房,就是和林城,就是在这里,然后就成了惯例。林城和她也总是走在这长长的走廊上,她跟在他的背后,无比渴盼他能来牵一牵她的手。
她始终记得,第一次他在这里拉过她的手以后,那一整天手心酥麻的感觉。
后来许真和陈哲在一起,约会从不过夜,她对于酒店的记忆,仍旧和林城紧紧联系在一起。她回避那些在房间里发生的回忆,无论多疯狂都只当是睁眼闭眼眨眼的一秒,只有那房间外漫长的走廊的记忆,好像成为了一段永远定格的慢镜头,一遍遍荡着,活着,时不时撩拨一下许真的心弦。
这一段记忆填满了这一段说长不长的路,让她甚至忘了抽空去想一想陶然在想什么。
陶然很自然地开了门插卡取电,把方才在电梯里接过来的衣服又递给她,推她先去洗澡。许真也佯装自然地应下了,到了卫生间,还很小心地锁上了门,才打开袋子,除了一条长袖连衣裙,内衣倒也一应俱全,许真失笑。“你又不知道我的尺码,乱买的么?”
“……不要把你说得好像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女人好不好。”陶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快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