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慕少艾中心）》苏玉璃

4、朱痕染迹之章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朱痕染迹之章

　　朱痕染迹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和慕少艾成为朋友的。以慕少艾这种开朗诙谐的性格，朋友当然不少。但朱痕无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就是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慕少艾还是个隐者。当然，朱痕也是。
　　两个人一个居于岘匿迷谷，一个住在落日烟。日子过得悠闲舒适。偶尔，慕少艾会来找朱痕，嘲笑他只知道劈柴。然后，喝着朱痕酿的美酒，取下身后铁筝，峥峥琮琮弹出个调子就叫朱痕用长笛与他合奏。
　　朱痕也一样，会嘲笑他附庸风雅像个姑娘。最后却还是会听话的取出长笛和着他的曲子吹奏。又会酿出新酒补上酒窖里的空位，等慕少艾下次来喝。

　　朱痕是真正的隐者，不问江湖。但他清楚地知道，慕少艾与他不同，总有一天，他会走进江湖，认识更多的朋友。
　　所以，后来慕少艾有了很多朋友。但对他影响最大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阿九，羽人非獍和南宫神翳。
　　阿九是三个人中第一个走进慕少艾生活的。
　　那时候他还在隐居。他把昏迷的阿九带到落日烟说明了这孩子的来历和自己的打算。朱痕问他：“他已亲眼所见，你便瞒不过。你不怕他恨你，找你报仇吗？”
　　慕少艾只是笑笑：“我会连同他的记忆一并封印。在他痊愈之前，不会记得我是他的仇人。”
　　“可你会治好他的病。”
　　“他的父母因我而死，到时候找我报仇也是天经地义。”
　　这次，朱痕真的无言了。对慕少艾这种舍身饲虎的行为，他不知该夸慕少艾善良还是该骂他傻子。
　　好在半心之症并不好治。当时慕少艾所能做的，也只是以咳羊茎维持阿九的生命等到换心。
　　也是这个时候，朱痕发现了慕少艾收养阿九的另一个目的——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说到这个，朱痕也不明白，医术高超、用药精准的慕少艾一旦准备起食物来，为什么就会变成用毒高手？以前多是蹭饭，现在有了阿九，岘匿迷谷总算有了烟火。只是，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两年，阿九的厨艺并仍然维持在勉强毒不死人的境界。叫慕少艾出现在落日烟的次数又多了起来。

　　然后，就有了羽人非獍。其实羽人非獍的手段也只是不夹生不焦糊，实在谈不上美味。但对知足长乐的慕少艾来说，这就已足够。
　　当然羽人非獍的作用不只是做饭。对他，慕少艾是这样评价的：“我看见了一个天使。一个自己判了自己的罪，满怀愧疚的天使。”
　　这句话引起了朱痕的嗤笑。慕少艾便讲出了羽人的过往。
　　沉默许久，朱痕问：“慕少艾，你养了一个最终会杀你报仇的阿九还不够，现在又弄了个鸟人来拯救，你不累吗？”
　　慕少艾却答非所问：“他连朋友都不敢奢望，我一定要叫他知道，我就是他的朋友。”
　　朱痕对慕少艾这种自己找罪受的行为很是不解。但他终究没说出什么劝阻的话，因为他知道，慕少艾决定的事，劝也没用。

　　只是朱痕没有想到，慕少艾接近羽人的方法是化为残虐的认萍生，打入翳流。也正是这个原因，慕少艾见到了翳流教主南宫神翳。
　　慕少艾的“朋友”当中，只有南宫神翳朱痕是没有见过的。翳流教主高高在上，行踪成迷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慕少艾打入翳流的这些事，朱痕是在翳流覆灭之后才知道的。这也是唯一一次慕少艾对朱痕隐瞒了自己的行踪。
　　朱痕是个隐士，但江湖上的事他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当时翳流肆虐的事他知道，认萍生被中列王府悬赏格杀他也听说过。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认萍生就是慕少艾。他只是奇怪，大半年的时光，慕少艾竟然没有踏进落日烟半步。
　　对南宫神翳，慕少艾从未提起过，朱痕便也不问。但他知道，这个教主对慕少艾的影响是深远的。至少，他脸上多了永远去不掉的黥印，手中有了再不离身的烟管。倒是那架铁筝，他放在了落日烟。
　　“反正我只与你一起时才会弹，背来背去实在麻烦。”慕少艾如此解释。
　　朱痕自然不信——难道以前就不觉得麻烦吗？但朱痕还是没说话，对慕少艾，他从来都是倾听的那一个。
　　然后，慕少艾重新隐居下来。又过了许久，江湖出现蛊皇，慕少艾再次出山，进驻琉璃仙境。
　　阿九被送到了落日烟，换上完整的佛心。看着日益虚弱疲惫的慕少艾，在看看一点点恢复对练武产生浓厚兴趣的小阿九，朱痕不是不担心。但慕少艾却是一脸坦然。想起他决定收养阿九那天说过的话，朱痕只能慨叹：“这或许就是命！“

　　阿九是在夜里离开的。那时候慕少艾似乎很忙，有好一阵没来落日烟探望自己的养子了。不过，在阿九走后的第二天，慕少艾便出现了。他强笑着把阿九留下的信收进怀里，说道：“朱痕，帮我作一件事。”
　　他要朱痕为自己易容成羽人非獍的样子去受鬼梁天下一掌。
　　“慕少艾，你要是想死。门外有柴刀，何必自找麻烦。”
　　“羽仔伤势严重，我代他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何况，婚礼本就是我强拉他去参加的。”慕少艾如是说。
　　朱痕最后还是帮他易了容——许多年来，从不拒绝慕少艾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就像为了阿九、为了羽人非獍去死是慕少艾的习惯一样。
　　易装完毕，对着铜镜慕少艾笑了一下：“原来这张脸笑起来是这个模样。”然后离开。
　　那一天，朱痕没有酿酒也没有劈柴，他把慕少艾的铁筝放在窗前，等着。一直等到深夜，从不下雨的落日烟降了一场大雨。雨丝倾泻的时候，朱痕抬手抚在弦上，一根琴弦忽然断开。朱痕知道，懂筝的人已经不在了。
　　从那以后，朱痕把铁筝收了起来，连同一起收起的还有自己的长笛。落日烟再也没有出现过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