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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玉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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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过年了。赫福瑞恰逢年关进府,这年里也得了赏赐利钱。为了这事,胤祥没少调笑他,说他是掐着时间进的府。每每被说的哑口无言,赫福瑞就自动闭上嘴,眼观鼻,鼻观嘴,任由胤祥说个痛快。
府中的规矩多,人也多,赫福瑞被小顺子领着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把这贝勒府的关系,地势弄个明白。赫福瑞对现在的职位很是满意,不必干太粗重的活,只要跟着胤禛伺候着。
其实赫福瑞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胤禛的衣食贴身之事都由小顺子亲自打点,他只是在旁帮衬着。而且他是给胤禛做侍卫的,同那个真正的侍卫库伦一比,他简直就是一只没毛的小鸡,一巴掌就能给人拍到地上去。
终究有一次忍不住开口问胤禛,他到底是做什么的。结果胤禛幽幽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现在还小,养几年再说。”
这话让赫福瑞苦恼了几日,琢磨着胤禛是准备养他几年吃呢?还是养着他玩?想来想去都没一个结果,反正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吃得好,穿得好,主子一高兴还会赏本书让他学学字。这年里的应酬也总是带着他,除了皇宫没进去过,这京城中各个亲王,贝勒府也都一一去过,虽说那些亲王,阿哥只是认个眼熟,知道个衔头。但是他们手下那些侍卫,奴才,赫福瑞却能细说出好多。
这年里轮着吃上一圈,赫福瑞的脸上也长出一些肉来,原本瘦小的身子也结实了许多。被十三爷调侃的也越发厉害。说到十三阿哥胤祥,赫福瑞就是一阵头皮发麻。自从被知道他会骑射,便跟逮着什么似的,三天两头往四贝勒府中钻。虽然胤祥以前就常来,但现在来的更勤了。
就赫福瑞那点骑射本事,那也还是很小的时候学的,早就丢的没什么影了。胤祥逮他陪练,他也不能说个不。结果技不如人,就被狠说猛笑一番,最后甚至还被逼着跟着胤祥学骑射。让胤祥有更多借口逮着他玩,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其实是给十三阿哥做近侍的吧?
今夜八阿哥摆下酒筵,自家主子自然要去,赫福瑞也必须跟着。胤禛见他这些日子白日被胤祥逮着玩,夜里还要陪着伺候,便放赫福瑞今日休息,傍晚在来伺候。
难得的休息,不必被逮着当沙包练,赫福瑞就懒懒的窝在自己的房中,不想多动一下。
迷迷蒙蒙中,房门被推开。赫福瑞半张着眼看向门外,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叫道:“姐,你好美啊!”
玉佳现在已经不梳汉家女子的辫子头,改梳把子头。年里讨喜气,福晋要求所有侍女都换上水红,桃红的喜庆旗服。赫福瑞这些日子跟着胤禛转来转去,倒是和玉佳见得少了,这么一见却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从床上跳下来,拉着玉佳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赫福瑞啧啧称奇,连连夸赞道:“真好看,就像画中的仙女一样。”
“噗嗤!”玉佳掩嘴笑了出声,两眼弯成月牙状,细声慢语的说道:“你见谁都是仙女,你的话不能信。”
“真的!”赫福瑞重重的点着头,见玉佳脸颊绯红,素齿红唇的模样。眼睛一亮,叫道:“姐,你涂胭脂了?”
玉佳抬手轻轻的抚在脸上,略显娇羞的说道:“这是桃红姐给我涂的,说是这样精神点。”
赫福瑞静静的看着玉佳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女子皆爱美,姐姐虽然换上漂亮的衣服,可是身上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饰物,现在连胭脂都是别人给的。以前是因为家里穷,现在呢?姐姐整日就想着把钱存着,说是给他将来讨房媳妇。
抓起桌上的暖帽,赫福瑞对玉佳说道:“姐,我出去逛逛,你忙你的去。”
“等等!”玉佳伸手抓住向外跑的赫福瑞,从荷包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他的手中,说道:“拿着,这是早上福晋赏的。你出去玩,买些自个喜欢的东西去。”
掌中的碎银子有些烫手,赫福瑞垂着眼点了点头。面上将钱收下,心里却又是另一种心思,想着把这钱帮姐姐先存着,以后给她做嫁妆用。
绕过花园,从后门出了贝勒府。赫福瑞缓缓的走在内城的大街上,内城比外城热闹的多,但却没有外城来的杂乱。想必是因为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到处都井然有序着,哪怕是街边的小摊也显得贵气几分。
还在年头,到处都透着喜庆的味道。放眼看去一片的红,路人的脸上也洋溢着笑,相互说着吉利话,都望能有个开年彩。
赫福瑞没有瞎转,直直走向一家胭脂坊外。站在店门外犹豫半天,实在不知该不该进去。他这次出来就是想给玉佳添些胭脂和首饰,可这种东西他一个男人实在是弄不清楚,让他买更是不好意思。
估摸是他在店外站的太久,店掌柜都看不下去,出门笑道:“小爷发财,这是要给心上人买礼吧?若是不知该挑什么,小爷又信得过奴家,奴家为您选些?”
点了点头,赫福瑞随着掌柜进店里,红着脸动瞅瞅,西瞧瞧,低声解释道:“不是……不是心上人,是我……是我姐姐。”
“小爷好是贴心啊!”那掌柜只是淡淡的一笑,随手挑了几盒胭脂递上前去,“这几盒适合未出阁的姑娘用。”
抬起头看着掌柜,赫福瑞吃惊的问道:“你怎知我姐姐未出阁啊?”
“出阁了,那轮到小爷您来买?自然由您姐夫来了。”掌柜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可是赫福瑞心里却想明了一些事。
付了钱,将那几盒胭脂收好。赫福瑞仍旧在想着刚刚那个掌柜,那个掌柜竟然能从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事来,如是换做他恐怕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上去。他现在是四贝勒府的奴才,他的主子不比一般人,是个阿哥。这皇家的事最为复杂,不管自家主子什么打算,他这个做奴才的都要管好嘴,注意自己的言行,搞不好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落人话柄了。
从思绪中回神,赫福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进了一家玉器行。正准备退出去,就被柜台上的一根玉簪子吸住的眼球。
通透白玉,细雕着三朵玉兰,栩栩如生,当看着就仿佛闻到玉兰淡淡的香气。想必戴在姐姐头上一定很美。
玉店掌柜似乎看出赫福瑞喜欢那簪子,连忙笑脸迎上说道:“小爷吉祥,这簪子可谓是京城独一,小爷眼光好啊!看看这玉质,看看这雕工,可都是上乘之物啊!”
“多少钱?”赫福瑞很是喜欢这根簪子,觉得和玉佳简直是绝配,想着无论多贵也一定给玉佳买了。
“这年头里,给小爷您讨个彩,也给小的一点红利,六两银子,六六大顺。”
六两银子,相当赫福瑞三个月的月钱。他才进府哪有那么多钱,紧紧握着簪子舍不得放下,也没钱能买。
“赫福瑞……”耳边突然传来平平的叫声,惊得赫福瑞猛的转头就对上胤祥的笑眼。
胤祥此时穿着天青色的缺襟长袍,领子上围着一圈貂毛,腰环镂花金缕带,头戴狐毛帽,披着一件火狐大裘。衬得他器宇不凡,俊美异常。
“十三爷!”
“偷懒在做什么呢?给爷瞧瞧!”胤祥一手抢过赫福瑞手中的簪子,啧啧说道:“哟!这是准备给四哥府里哪个丫鬟的?跟爷说你看上谁了,回去我让四哥赏你。”
赫福瑞心里叫苦,好不容易休息,也能让他遇上十三爷,这到底是什么命啊?
“十三爷,这是……”正想解释,才想起自己根本没钱能买,连忙双手抓着胤祥的双手,求道:“十三爷赏奴才点钱吧?不……不对,是借奴才点。”
胤祥挑着眉笑吟吟的看着赫福瑞,就是没有个表态。赫福瑞以为他不愿,急忙从腰间荷包上解下一物递了上去,急声说道:“这个玉蝉是奴才的贴身之物,押十三爷这,以后拿了月钱,再找十三爷赎。”
看着赫福瑞抖着手举着玉蝉,胤祥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小安子连忙掏出银子递给掌柜。
接过那个玉蝉,胤祥仔细打量了一番,是块好玉!普通人家不可能有,哪怕是富贵人家也很难有这般好的玉石。手指拈着玉蝉对着空中看着,突然一愣,胤祥笑道:“玉蝉?该不会是什么破石头吧?”
掌柜一听胤祥这么说,一时口快道:“这位爷,这玉蝉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胤祥转目一瞪,那掌柜方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的闭上了嘴。胤祥冷哼了一声,转身将玉蝉递给赫福瑞说道:“那簪子爷给你买了,你同我说说这玉蝉的事儿。这玉蝉是一对吧?”
刚刚胤祥看这玉蝉形状奇怪,边上有个扣眼,似乎可以和另一个扣成一个完整的。
“奴才不知,这玉蝉是奴才出生的时候姑姑给的。”赫福瑞低声的说着,手里小心的将玉蝉系在腰间。
“你姑姑?你还有亲人?”胤祥边说着边向着店外走去,两人一前一后相差半步的走在街上。
赫福瑞垂着头,小声的答道:“我出生第二年,姑姑便去了。娘亲说姑姑觉得我有眼缘,讨喜才赐……”顿了顿,连忙改口道:“才给了这个玉蝉保我平安。”
“原来你小时候就讨喜啊!可怜你姑姑红颜薄命。”
“更惨的是姑姑膝下无子,听说之前有个姐姐,但是早殇了。好在她有个养子哥哥,我的骑射就是哥哥教的。”赫福瑞突然想起什么,轻轻的拉了拉胤祥的衣袖说道:“十三爷,奴才真的很久没练过了,您以后别再说我笨了好吗?”
胤祥轻笑了一声,皱眉佯装为难的说道:“你确实是笨啊!估计教你的人一定很头痛!至少我是快被你气死了。”
嘴轻轻一扁,赫福瑞低声嘀咕道:“才没呢!哥哥可是好人,我做傻事他都没笑话过我。”
胤祥耳尖,听到了赫福瑞的嘀咕,侧着头好奇的问道:“跟爷说说你做了什么傻事,爷担保也不笑话你。”
看胤祥一脸等好戏的样子,赫福瑞紧紧的闭上嘴,打死他也不说,他敢打包票这十三阿哥一定会笑话他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两人接着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便进了四贝勒府。胤祥同胤禛在书房中嘀咕着什么事儿,赫福瑞便回去把买的东西都交给了玉佳,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打理了一番到大门外等着准备去八贝勒府的主子们。
晚上主子们在府里应酬着,赫福瑞无事便躲在马车中玩着玉蝉小歇,不知过了有人来说四爷喝高了,让他去搀,他才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酒筵散了,亲王,阿哥们都喝高了,但却没到醉的撒泼的地步。胤禛被小顺子小心的扶着,晃着步子向外走着。赫福瑞远远的看见,连忙上前扶着胤禛。
扑面来的酒气,熏得赫福瑞有些头晕,可他偷偷瞥了胤禛一眼,发现主子并没外表看着喝高了,那双眼睛仍旧清澈。
胤禛手搭在赫福瑞的肩膀,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赫福瑞身子一歪,连忙用尽力站稳,耳边就传来胤禛轻轻的声音,“今个让你休息,怎么还被十三给逮着了?”
不知该怎么回答,赫福瑞垂着头只想着快些把胤禛扶回马车,这么大一个人挂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都快垮了。
好不容易把人扶回马车,胤禛却搂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胤禛靠在马车上,赫福瑞靠在胤禛的怀中。
赫福瑞刚想开口,马车帘子就被掀开,胤祥一身的酒气就这么钻了进来。胤禛见了眉头拧了下,说道:“你怎么上来了?”
“来时坐四哥的马车,这不回去也来找四哥了。”胤祥一双眼睛在赫福瑞和胤禛身上打转了一番,最后落在胤禛搂在赫福瑞脖子上的手。勾着唇痴痴的笑着,不但没有下去的意思,反倒是一屁股坐到了胤禛的身边,把赫福瑞挤在了中间。
本来算比较大的马车,可怎么也没法子并排坐三个人。赫福瑞被胤祥一挤,身子就往胤禛怀里靠去。胤禛唇角微微翘起,抬手敲了胤祥的脑门,道:“你小子!”
“四哥,我现在醉的厉害,可什么都弄不清了。”胤祥用后脑勺对着胤禛,手无聊的翻着马车窗上的帘子,而身子不断的把赫福瑞往胤禛怀里挤去。
被挤得没地方躲,赫福瑞开口说道:“爷,奴才出去候着……”
“我们都醉着,你出去了,谁伺候?”胤禛手一收,把赫福瑞搂着更紧,垂着眼靠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吹着气。
胤祥抿着嘴,靠在窗边抖着肩膀闷声直笑。赫福瑞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两个爷逗着玩了,却也没有办法。手抵在胤禛的胸口,感受着他怦怦的心跳声。不知怎么了,全身就开始有些不自在……
突然,马车停下来。胤禛不耐的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去看看!”赫福瑞借着机会,一溜烟的从胤禛怀中钻了出来,跳下了马车。才一落地,就听到胤祥的笑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整了整衣服,探头一看,竟是一个道士横在了马车前。赫福瑞连忙上前,弯腰问道:“没事吧?”
“扶……扶……”
那道士身上一股的馊味,满脸污垢,赫福瑞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扶起道士,“别躺在路中间。”将人扶到了路边,赫福瑞又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交给那个道士,便回到马车上。
“怎么不进来啊?”胤祥在马车里叫唤着。
“奴才身上一股馊味,还是在外面散散气。”赫福瑞可不想再进去被两个主子逗着玩了。
那道士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嗤笑了一声。准备起身的时候见到地上的一物,拾起一看竟是一块玉蝉佩,当下两眼精光,嘴里念叨,“无量寿福,天意不可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