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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忘川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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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杆军兵士的陪同下,由白蝉、白雪抬着寿宁的尸体返回衡山府。一路上,众人脚步沉重。
闯过鬼门关的白风鸣,在白菊的搀扶下跟在则子身后。
当白风鸣得知是则子用‘龙胆舍利’救了自己一命时,又气又恼,气的是,则子没有用药救寿宁,恼的是,自己最为怨恨的日本人则子,竟然不计前嫌救了自己。
“我乃贱命一条,则子…,则子小姐,为何不救殿下。”白风鸣说话的语气中再没了以往的冷硬。
“风鸣此言差异,在则子眼里生命不分贵贱。你救活的几率比良玉更大些。” 一路上则子始终握着寿宁的手没有撒开,说话的腔调亦是悲悲切切。“倘若换良玉做选择,她也会这样做的。”
“则子小姐…。”白菊咬咬嘴唇,看着则子背影。
寿宁身边唯一一位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且凡是为寿宁思考的女人。则子,虽然她是在朝鲜战场上被俘虏的日本人,但她与寿宁一样,有一颗善良包容之心。
衡山府衙,门前聚集了支大可、赵盈盈、谭鸿、谭鹏、春烟及那位李知府。
九月十三,日落时,到达衡山府的白杆军,不顾旅途劳顿,前往衡山寻找寿宁与白风鸣,一夜的寻找最终在上封寺找到赵盈盈一行人等,于是支大可带着赵盈盈等人先行下山,白菊等人继续寻找,结果在紫盖峰上找到了则子,……。
赵盈盈看到被抬回的寿宁,当场背过气去。春烟将赵盈盈扶回房。谭鹏表情凝重,谭鸿背过身去,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支大可双手握拳,紧咬钢牙,堂堂当朝二品大员失态的猛踹大门。可悲的李知府,缩头缩脑的躲藏起来。
白雪与白蝉将寿宁抬到李知府的卧房,柔软的床榻上,寿宁安详的躺在上面,青紫色的嘴唇,额头上的擦伤血渍早已凝固,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残破零碎的短衫遮挡着道道鞭伤。
则子坐在寿宁身旁,用沾着清水的绢帕帮她擦洗脸颊。
白杆军四大员,纷纷跪地。
谭鸿手提包裹跟着进来,将蓝皮包裹交给则子,立在旁边。“这是悟箴的包裹,想想还是交给你吧。”
赵盈盈下山时走的匆忙,忘记了寿宁的包裹,被谭鸿携带下山。
则子缓缓打开包裹,最上面是三个镂雕玉球,则子无心欣赏,放在一旁。往下便是公主印章及牙牌还有调动兵马的兵符,再往下是寿宁的戎装,及几套便装,银票,若干银两。
则子抓起金绣云缎缘边真红色的袍子,高举抖了抖。“良玉,待则子为你更衣。”
‘吧嗒’,从袍子中掉下一物,咕噜到谭鸿脚下,谭鸿弯腰捡起,定睛观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
“这是我与悟箴,被困山洞时,悟箴捡到的‘灵丹妙药’。”谭鸿将‘灵丹妙药’交给则子,夺门而出。
谭鸿再也见不得与寿宁有关的任何物件,因为她无法控制记忆如潮涌般的袭来。
则子将‘灵丹妙药’握在手中。“风鸣、菊、蝉、雪,能否让我与良玉单独待上一会。”
则子的请求众人无条件的服从着,就像是寿宁发话一样有效,没有人提出异议或是反抗。
面对脸色铁青的寿宁,则子欲哭无泪,即便是眼泪在此时也无法诠释她心痛。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掉下悬崖,无力施救。
则子一遍遍的擦拭寿宁的脸颊,褪去她破烂的衣衫。
身体僵硬的寿宁怎会轻易任由摆布。对于身单力薄的则子,独自一人完成更衣过程,很是吃力,汗水湿透了衣衫,额前的碎发亦被汗水侵透打成绺。
“良玉,你生前与我制气。走后,仍不服帖的顺从于我。”则子抱着寿宁坐起,将真红色的袍子为其穿上。
“在日本,那些男人口口声声,‘则子殿下’的叫着,可则子在他们的眼神中,看不到尊重,满眼的垂涎欲滴到是真的。”则子将寿宁搂紧,下巴搭在寿宁的肩头。“在朝鲜,你的眼神虽然凌厉,但则子能在其中看到尊重。良玉,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则子起初也不信。遇到你后才明白,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不在乎身份的贵贱与性别。”
则子拉开怀中的寿宁。“良玉,你的眼神,使则子对你一见钟情,深沉忧郁,看似冷酷无情却是柔情万缕。心思柔软的你,使则子着迷;刚强背后满是伤痕累累,使则子为你心痛。”
“在朝鲜则子让你受尽屈辱。在你的地盘,良玉令则子痛不欲生。冥冥之中有着定式,一还一报,你我二人算是扯平。”则子再次将寿宁抱紧。“良玉,你好似空中的风,让人抓不着却能感受存在。则子永远跟不上你的步伐。”
则子抱着寿宁的尸体不愿放开,她希望将自己身上的体温传递给寿宁。她希望寿宁活着,就算让寿宁吸干自己体内的热量,也无怨无悔。
“还记得在朝鲜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则子最终放弃了幻想,将寿宁放下,拢着她的长发,心中不断的数算着白发的数量。“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我。你定不记得了吧。”
则子将寿宁的遗物重新摆放好,最后被谭鸿所说的‘灵丹妙药’所吸引,乳白色的珠子荧光闪动。则子手握珠子。扑到寿宁的身上失声痛哭。“山洞前再次重逢,本以为会有以后…。”
“良玉啊良玉,你永无止息的奔跑,现在终于能歇歇,等等则子追赶你。”则子哽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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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寿宁。”一阵急促的呼喊声过后,寿宁缓缓睁开眼睛,逐渐适应了那刺眼的光辉,一张熟悉的笑脸令刚刚苏醒的寿宁心头一惊,手肘拄地向后移动,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五官俊俏,娇小可爱,身着素色纱衣年轻貌美的女子冲着寿宁呵呵一笑,而后站起身,背负双手,蹦蹦哒哒往前走。
寿宁起身环顾四下,一片的郁郁葱葱,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没有飞鸟的鸣叫显得周围无比安静,明亮娇艳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却也感觉不到热,反而清清爽爽。
素纱女子向前蹦蹦哒哒的跑了一段路,突然转回身,笑嘻嘻的看着寿宁。
寿宁看此女子便有种莫名的感伤,却又记不得这感伤的由来。
素纱女子迈着轻逸的步子,走到寿宁面前。“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认得我?”寿宁怔怔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素纱女子又是呵呵一笑。“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这里太安静了。”寿宁皱皱眉头。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皱眉的吗?”素纱女子用手指,抚平寿宁双眉间的褶皱。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在寿宁心头萦绕,寿宁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着,这句话的出处。任她想破头颅,也是记不得睁开眼睛之前的任何事物。
寿宁感到惊慌,我是谁?怎会在此?这名女子又是谁?双手捂头,蹲下身,越是想记起以前的事情就越发的头疼。
“是什么事情,会令你如此痛苦。”素纱女子跟着蹲下身,轻轻拍抚寿宁后背。
“就是记不得了。”寿宁低声说道。
“不是记不起来,是你不想记住罢了。”
“能否告诉我,我为何到此?我又是谁?”寿宁猛的抬起头,欲在素纱女子处得到答案。
“这个…。”素纱女子犹豫了,继而指指寿宁的胸膛。“你这里面藏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帮不了你的。”
寿宁从怀里掏出个香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触感,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打开香囊,一缕青丝暗藏其中,一份牵挂油然而生。
“走,带你去个地方。”女子拉着寿宁往前走,不多时来到河边。河对岸,烟雾缭绕中隐约可见奇花点点。
“姑娘,你在此多久了,怎么偌大的地方就你、我二人。”寿宁眼望河对岸那迷一般阴霾的晨雾。
“一年,两年,或许更长吧。”女子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怎会就只有你我二人,那边有个老婆婆难道你没看到吗?”
寿宁顺着女子手指方向望去,可不是,真有一位老婆婆,坐在通往对岸的拱桥边,扇着扇子。
“你一人在此几年,不烦吗?”寿宁有些焦躁不安,身边的一切均让她感到恐慌。
“不烦,因为我在这儿等着一个人。”女子歪着头笑看寿宁。
“那你等到了没有?”
“的确很想等到她,可是…,当等到的时侯,又觉得凄凉。”
“哦。”寿宁见问不出个头绪来,便不再作声。蹲下身,俯视脚下的河流。
平如镜的止水,映不出任何景物,水不曾流动却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呈血黄色的河水,腥风扑面。寿宁将手伸进去,水面荡起涟漪一片,待寿宁将手拿出时,竟未沾一滴水珠。
“这是什么河,怎么这般怪异。”寿宁手扶河岸,说话的声音有些战栗。
“能让你留住记忆的河。”女子跟随寿宁蹲下身,暂钉截铁的说道。
“哦。”寿宁看着女子的笑容,心房有如被人揉搓一般酸痛难耐,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
“是不是还有什么难以割舍的牵挂?”女子轻声问道。
“我。”寿宁低头看看自己,而后摇摇头。“不知道。”
“你的手怎么啦。”女子惊呼。
寿宁抬起双手,由手掌内发出炫目的荧光,将她的手掌由里到外照的通透。寿宁用力甩动手臂,想将那怕人的荧光从手掌中甩掉。
自从睁开眼睛后,所见,所听,所感,均是令人毛骨悚然,寿宁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但又不知如何逃脱。
在寿宁用力的甩动下,荧光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寿宁抬起手。“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摇头。“不知道。”
“这儿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寿宁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怎样才能离开。”
女子将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微微笑,没有回答。
“怎么又来了。”寿宁的手再次发出刺眼的荧光。而这次凭她再怎样用力甩动,都无法将荧光甩掉,反而逐步扩张到手臂,身体,头颅,下肢。
寿宁的身体被荧光无情的侵蚀,暴涨的荧光撑破了皮肤,喷射出数道光柱,扎眼的白光渐渐将寿宁的身体吞噬。
“不要皱眉,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子,微笑看着寿宁。“要记得哟,有一个人,她在‘忘川河’边等着你。”
喝孟婆汤,了今生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跳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虽然熟悉却无从记清的笑容与话语,令寿宁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中,突然脸色大变,想喊出对面女子的名字,嘴张得很大可无法发出声音,只有在心中无数次的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