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们还有彼此》佳禾果子

14、13

　　圣诞节过后没多久就是年假。在这期间还有女孩子最爱的巧克力、情人节。新年的气息缓缓弥开，祥和安宁的感觉一点点渗在了大街小巷。红色的缎带，金色的福字，雪白的假山……最是在这种时候尤其看到了幸福：微笑喧嚣的人群，喜气洋洋的红装，大人孩子满意的谈话……那些美好欢快终于是那么近，伸手可及。无论在去年里曾经伤心抑或哀愁，在新年的气氛里，都慢慢慢慢，得救。
　　中环广场，除夕夜狂欢。
　　“下雪了！”
　　当巨大的钟敲响最后一声，宣告新的一年正式到来，落落接了头顶上降下的第一瓣雪花，惊喜。
　　她伸长手臂，看雪轻飘飘拂过了自己的指尖。笑，两眼弯弯成娥眉月，转着身子打着旋。身着暗黄色的呢子大衣套着毛线手套围了白色大围巾的让让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跟着微微仰了头，那蓝黑色幕布的天空抛洒了精灵一般的雪……隐隐，只有在这时候觉不出时间觉不出距离——

　　“据说情人节的时候，会放焰火……那时我们再在这里约会吧。”

　　让让说着，提了提衣领。慢慢走到落落面前：“别玩了，你看你落了一身雪。”
　　说着将她拉近，双唇轻过她的脸颊，吹开了那嫣红脸庞沾上的冰晶。歪歪头想了又想，又解了围巾兜在了她头上：“……穿少了。”
　　落落笑嘻嘻地软倒在他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脖，吊紧，拉得更近——
　　“我爱你。”
　　她毫不掩饰，至少今天今晚不再。探身，第一次不再蜻蜓点水，牢牢吻住了让让的唇。
　　触觉是鲜明的，微带了薄荷的味道……原来让让喜欢的是清新的感觉……薄荷味，很适合呢……
　　手下移，纠结了彼此的衣角。让让微怔后是反客为主，轻带了落落的头，回吻很温柔很缓慢。舌尖淡淡转着，描绘唇型……
　　新年，诶，很幸福的开始。
　　那，会继续吧……恩恩，会哦……会哦……
　　——背后是欢呼着跳舞歌唱的人群。仿佛，是为了见证所有……那声音，几近疯癫，一直一直，起起伏伏。

　　** ** **

　　情人节，那时最适合做的就是甜蜜的巧克力约定之旅。而相对于欢欢喜喜的少女来说，落落就觉得自己要糟糕许多……谁叫让让和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不怎么喜欢女孩子送到手的如巧克力这样细致的甜品呢。
　　“才不要买什么，我又不喜欢甜的。”
　　落落很不幸地想起了圣诞时自己的礼物是如何被让让“处理”的。
　　她实在想不好到底送什么，于是就送了盒包装很精致的盒装糖果。但没想到……让让竟趁她不注意，将糖果退了货。还振振有辞地说，与其将钱花在这样不实际的地方，还不如为她自己弄点儿什么。这样子别扭的让让，落落气归气却也是毫无办法，顺他的意呀，那两个人的浪漫情人节还怎么过……？
　　“又在想？不是说了，情人节那天我陪你去看焰火嘛。”
　　同居小屋，长沙发上。牛母最近不知怎么，年间也没休假，落落和让让算是暂时回到牛母来之前的状态了。
　　让让的手臂懒懒搭上了落落的肩，在她的耳边吹着气：“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么，干吗还想东想西的。”
　　落落的脸刹时红了一半：“什么叫我自己就是最好的礼物……你这人真是……”
　　“诶？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色女你自己想歪啦。”让让歪歪头，神色间竟有些促狭。在落落猛然明白自己的意思、气急败坏扑过来之前赶紧先闪开：“——记好了，二月十四晚上，在中环广场。”
　　他说着，最后又加了句：
　　“约好了哦。”

　　干冷干冷的天气，呼吸间都吐着氤氲的雾气。天空里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着，似乎预示了什么预定发生的、奇迹一般的东西。落落裹紧了棉大衣，整个人包子一样摇晃着跑着。公车真不是东西，大冷天跑得这么快，急啥呢！一点也不体谅乘客穿了多少呀……赶上的时候双手赶紧抓了扶手，颤巍巍一蹬，好了。后面还有两个同样裹得像包子的人跟着骂骂咧咧伸长了手臂，在售票员的催促声中，爬着滚着。
　　公车上有点挤。落落幸好先占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双手紧紧扶住了前一排的栏杆。公汽司机哧哧点火发车，售票员穿来穿去，乘客喁喁说话……好一个自然的时刻……不过……
　　落落看看表，妈呀，这回居然是自己快要迟到了！正有点坐立不安，口袋里却突然嘟嘟地响起了短信铃声。
　　唉！四周人什么时候变这么多！……吃力地伸进了棉大衣的口袋，好半天才把那小巧的手机捏到了眼前：
　　“我那边堵车了，晚点到，记得在中环附近的那个大超市等我。”
　　——看着让让的短信，落落眯着眼轻轻笑笑。

　　车子开了不知多久，大约中环离这里实在太远，自己倒不用担心坐过了站。不过车上的人么，总算慢慢慢慢开始少了起来。身边本来是挤到连光也透不了的，没想到过了不久就好多了……看来上天还是很眷顾自己的，呵呵。
　　不过这又怎么比得了那即将到来的夜……即将拥有的，没有糖果巧克力，却远远甜蜜得多的，情人节的夜。
　　落落将脸挨到了车窗上，冰冷的玻璃刺激着神经，那正好要自己烫烫的脸降降温……让让嬉笑着开自己玩笑的样子，似乎只在小时候见过呢……现在是不是因为已经是幸福的新年了，所以再次在有意无意间看见了？那样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那样一些细枝末节，恰是最好最能铭记的吧……
　　但也不好否认，在更多时候依旧能觉出“变”……
　　少年不识愁滋味。但年岁渐长，不敢也不甘，承认自己有些事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中环广场，中环广场到了。要下车的乘客……”
　　落落抬起头，快步走到门口跳下——前方正站了道火红的影子，冲着自己挥着手。平素苍白的脸色在衣服的衬托下，竟是略略染上了些微艳色。
　　“等很久了？”
　　落落跑过去，伸手，捏捏让让的衣领：“哇！原来你也有这样颜色的衣服！”
　　“说什么呢，好像我就不能穿红着绿了？”
　　“诶……穿红没看过，着绿倒见了~呵呵，让让你这样漂亮多了！”
　　“喂……漂亮是形容女孩子的……”牛让掐了掐落落的脸，脸色故意沉了沉。
　　“啊？哈、哈哈……”

　　** ** **

　　“落落，我想了件事。”

　　巨大的焰火正在盛放，五颜六色的绚烂着她的生命。让让的脸在她的映射下时艳红时青白。落落有点儿想笑，可偏偏又有点儿微怅：“什么事，这么严肃？”
　　“哪里严肃了，真是，想多咯！”让让转身，刮刮落落的鼻：“我想我们以后的事呢。”
　　以后——？
　　落落笑，没心没肺地笑：“让，我是享乐主义的哦。”
　　我们的以后……呵，真遥远啊。
　　我从不去想我的未来。若是那样，我又为何要一度自甘堕落？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是不是就因此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我们都在梦中解脱那倾心的苦。慢慢就流浪在灯火阑珊处……那既然没终点回到原点，我想我们都不必要再在乎……”
　　——好熟悉的歌，那年妈妈走的时候，在张启的怀里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落落握住了让让的手。呐……为什么她和他都那么冰凉？
　　“我妈……其实她有旁敲侧击……我们的……关系。”

　　那是清晨，牛母叫住了被自己的化妆声吵醒、在水池边刷牙的让让。
　　“我什么也不想再干涉了……不过你和许落，再怎么亲也是兄妹。”
　　原来那个一直敏感脆弱的女人，那个看似没用只会添麻烦的女人，才是最最聪明的一个。
　　让让对着镜子，映照出来的男子苍白着脸，嘴角缓缓流出了同样惨白色的泡沫液体。
　　“我们很明白。”
　　他唾了口中残留的东西，快速漱了口，慢慢却是极坚定地说。
　　…………

　　“噗！你这人真是！”
　　落落听完了故事，仍笑得云淡风轻：“那怎么？她既然没有点明，我也乐得糊涂！”
　　她的眼炯炯，望着让让时似乎就像在逼迫：“——你会害怕，还是妥协？我们回不去过去的我们，不是吗？”
　　让让定定回望，那时那刻就将彼此完全占有。抬起了一只手，他的声音飘渺不似真实：
　　“没有，我不会。我们已经有了对方的誓言，怎么后悔？”

　　双手交互紧握。既然决定，一而再再而三确认。
　　那，就不要害怕，不要后退。即使是错，就错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