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三步曲Ⅱ·業火红莲/ hellfire》無**光

32、第 32 章

　　旧地重临，似被困入了迷局，在一个轮回中幽游往复，总也寻不见出离的契机。
　　踏着细碎的声响一路行来，耳畔那无声挤压着鼓膜的沉寂被空洞的踩踏之声震击得粉碎，继而，渐趋急切。
　　步伐亦或心境，均被暗不见天日的厚重雾霭层层绑扎。埋尸千里，星月无踪，一如往昔，千百次上演的戏码。
　　待得迷雾散尽，大幕便即无声地开启。这长路尽头，终会有一个身影在诱使着迫近。那鲜红的衣袂像一个长久的记忆，盘亘在脑海，驱之不散，寻之不获，于这暗沉的天地间卓然静立，从不曾远离，却又推拒着不容靠近。
　　一如此刻。
　　当漫天雾霭斑剥坠落，那殷红的色泽便再一次分离出时空，悍然焚尽这一天一地的苍茫。如期而至。这身姿分明是如此地熟悉，却依就是忆不起容颜。
　　究竟是谁？
　　有种狂乱在滋扰着神思，清晰地觉知心底那被压抑甚久的狂暴就要脱离出掌控，变得不顾一切。
　　急躁顿起，偏于这飘弥的沉寂中听闻那淡然的轻笑轻轻巧巧地荡激过心弦，生生击碎了这强行抑制的暴虐之气。
　　一切的疑虑，终至抛之不顾，断然迈步，便是恶狠狠地迫近。恍如饥渴的凶兽，肆意地释放着逞凶的意图，疾速地侵袭。转眼之间，那总也无法超越的距离竟似被这漫天张扬的残暴之气骤然震碎。抽身，落足，有些东东便即无声地碎裂，纷纷扬扬，消弥入雾霭。而后，归于尘土，铺展出一天一地明晰的黑暗。
　　荒原，焦土，清晰入眼，从未有过的清明视野中，那抹身影便自卓然静立，神思牵引，触手可及。
　　经年地追逐，一朝得来这蓦然贴近的距离，一瞬之间，竟是有些辨识不清，究竟是挣脱了那长久以来泥足深陷的轮回，亦或只是推进了这循环往复的一幕？
　　无从细究，心绪已然被那幽幽沁入心脾的淡雅清香扰得纷乱沉迷。如此真切的存在，那缕缕青丝柔顺的触感经由拂面而过的寒风轻推至疾伸而出的指掌之间。指尖交缠，便自纠结掌中，似一手掌控了那若有若无的脉动。熟悉的亲密感，有些模糊的画面被这绕指的柔丝撩拨得翻涌出沉眠的脑海，此般体肤相亲，似已有过千百次地纠缠。
　　寻遍千山，方得重温这丝轻柔，岂肯就此放过？
　　心中狂躁四起，想要将那若即若离的躯体狠狠地制入怀中，覆以冰冷的唇舌，凶残地掠夺尽那诱人沉沦的气息。肆虐心起，便是无从掌控，指尖轻扣盘绕掌中的柔细，突地贴身而上，正待只手将那尤自静立的身影掳至身畔，却是乍然惊觉掌中凉意滑过，尚不及紧握，这绕指的青丝已如灵蛇般溜出指缝，脱手而去。
　　抬眼，盯视，那飘渺的身姿竟似要远离。
　　未及多虑，胸中翻涌而上的躁动已然冲溢过指尖，五指疾抓，甫一触及那飘摇的鲜红，便是猛力地拉扯，轻脆的撕裂声立时带着令人心颤的悸动涤荡在寂寥的天幕下。被这突起的强横之力无情地席卷，那行将消隐的身影终是不堪重负，蓦然回转。
　　衣襟敞露，白皙胜雪的单薄胸膛乍然入眼。因着先一刻的逞凶，碎裂的衣衫尚自在握，残缺的鲜红遮不住了那一整片诱人的肌体，尽悉入眼，一览无余。
　　一切皆是无所遁形，于这贪婪目光地凝视下，那一方赫然铭刻于左胸的殷红印记便自强烈地牵引去了所有的神思。生生忘却了一窥那忆不起的容颜，只是一径地注视这白皙中的艳丽。恍惚神迷，错乱了时空，似有一剑洞穿了谁的心胸，银芒耀眼，喷涌而出的鲜红绚丽成一个缺口，一点一滴渗入肌骨，缓慢地残食这予以献祭的灵与肉。
　　那明艳的色泽诱人沉迷，像是早已熟识，忍不住地伸手。
　　指尖轻触，只一碰，竟是轰然碎裂了漫天弥尘，那狂肆浸染的殷红便自无声地倾洒。
　　湮覆所有，纷扬而落……
　　霎那之间，破碎了整片天地，连同那甫有触及的躯体也一并地消弭。触指，难寻……
　　捉不住了消散的弥尘，却有寒凉掠过指尖，蓦然惊扰了神思。翻身而起，入眼，是满室的暗沉。一个世界消隐于无形，另一个世界便于掀开的眼帘下展露真实的面貌。
　　放眼四周，灯火已尽，天色微明。
　　独自静坐床榻，唯余黯然收回的指尖尚存些微润泽的触感，握不住的清冷在掌中穿梭而过，一如那绕指的柔丝。风过，似有余香盈入鼻端。
　　是梦。又是那个梦……
　　身陷梦境尤知是梦。就连那缓缓渗入脑海的步调也前所未有的清明。还未沉眠，已然入梦，像是清醒着走入了虚弥之境。以如此强横的姿态，凶猛来袭，那红莲现世之日方才施加的封禁终是抵不过了这再度复苏的滋扰。
　　这般不止不休，你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止不住凝眉，默然静思。时序流转，暗淡的光影浸染东方。
　　半晌地沉沦，思绪终是无所触及，却有银光利刃洞穿心胸的一幕无比清晰地映现脑海。梦里白皙胸膛上的缺口，那明艳的殷红掩映下的耀目寒光在在触动着心神。
　　无比熟识的一幕，却是在哪里见过？
　　眯细眼地搜寻着脑中的记忆，须臾之间，突有一幕掠上心间。那一日，当那飘然而落的身影落入胸怀，当不假思索地自身后将他钳制，紧锁臂膀的一瞬，漫天飘弥的便是这纷飞的画面。终于明白，当初不受控制地游移向怀中人左胸的指掌，想要探寻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样一抹身姿，那悠然晕染的气息，还有那触碰时暗自汹涌的画面……
　　不是不曾怀疑，只是那总也忆不起的容颜，却是叫人无从分辨，究竟是纷杂的记忆渗入了梦境，还是那个梦境，本就深植于记忆……
　　倘若，那被耀目的银芒穿刺而过的缺口真的承载于那个人的心胸之上……
　　那么，他是否真就是梦境中纠扰不去的身影？
　　眉宇轻跳，心潮狂涌，竟于此刻忍不住暗加怪责。那个梦境为何不早些降临，如此，那一日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地便放过了他。明知他与自己绝非陌路之人。明知，他与红莲绝非毫无关联……
　　太过大意。竟是就此错失时机，至此，也落得个遍寻不获的地步。
　　要如何，才能弥补？
　　等？一如既往地任其发展，再缓慢地推移那个进程吗？
　　不，那狂涌的心潮已然按捺不住地泄露了行将所为的急切。怕是不能再等。心已不定，要如何困守眼前的迷局？
　　寻他。唯此一途，势在必行的抉择。可是，要往何处寻？
　　思及此，心下便是一凉。正自黯然消沉之际，突地，一线明光涌上心头，一个破落之地无比清晰地浮掠脑海。
　　伽冥城。
　　那座让历史的尘埃掩尽荒凉的城池，那片让尘封的记忆恍然初临的废址。也就在那寂寥的庭院中，那抹飘摇的身姿第一次出离梦境，赫然矗立明月清辉之下。虽距咫尺，断难触碰……
　　是了，这一切的关联之地，为何早不曾想到那里？
　　御邪蓦然起身，疾行出居舍。暗夜已逝，初阳如镜，苍茫的明光只是悄无声响地映照着这断然离去的身影。
　　丝毫未见，不远处，一道纤纤身姿沾着夜露的朦胧缓缓走出屋舍灰檐的遮隐，苍白着面颊只是追寻着离去之人消隐的方位，身姿翩翩，悄然追随。
　　一夜时光地流逝。屋内，幻梦滋扰，幽幽神牵。屋外，独立寒凉，凄迷落寞。均不见，纷扬乱絮的两端，皆是再也掌控不住了心潮暗涌的流向。
　　甘愿，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