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抵达黎明》草央gogo

4、第 4 章

　　休息的日子过得很快。沈亦青没有工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信息时代无处不在的镜头时常让他感觉到危险。尤其是与谭一在一起之后，他更加谨慎，但好在家里是他的庇护所。
　　谭一有时候会和朋友一起出门，沈亦青很支持，他甚至觉得谭一应该趁着还没有那么出名时多出去走走。说实话他觉得谭一的“好日子”不多了。《迷途》播出后，谭一大概就再没有如今的悠闲日子了。
　　八月中旬，沈亦青接到了陆逢的电话。
　　谭一正在厨房忙活着晚饭，沈亦青坐在书房的窗边看书。
　　“逢姐？”
　　“剧本拿到了，明天我让目目给你送过去，”陆逢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了却了什么心事，“刚接到思钰的电话，谭一的剧本也已经送到公司了，剧本上有演员表，她今天下午就会给谭一送过去。”
　　“知道了。”
　　沈亦青合上书，望向窗外花园里绽放的玫瑰。他曾与刘思钰有过几面之缘，那是还没有遇到谭一的时候。他被导演邀请去帮忙做试镜的对手戏演员。刘思钰带着合众签的新人去参加试镜。说实话他觉得那个新人的演技极差，甚至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但刘思钰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为那个人争取到了一个角色——即使是很边缘的小角色。
　　那时候沈亦青已经稍微有些名气，不用再剧组间奔波试戏就会有工作找上门来。他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去走廊的吸烟室吸烟。
　　吸烟室的墙壁很薄，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而后是那个新人演员的声音。
　　“思钰姐，我不想接这种角色。”
　　“你有什么不接的资本吗？”刘思钰的语气颇为严肃，“你知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了？”
　　“但是这什么破角色啊？”
　　沈亦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愤怒，作为演员他当然理解想要出演好角色的心情——试问哪个演员不想演主角、演让人记住的亮眼角色——但是又有多少演员能够那么幸运，从未经历过苦苦挣扎的时候？
　　更何况那个人演技那么差。
　　他听到刘思钰说：“我已经给你请了一个表演老师，如果你在下次试戏之前演技还是没有提升，我不会再给你接戏了。如果你想接到好角色，就要有好演技，这是你的地基，我当然可以凭借着公司的关系给你拉到一个大角色，然后呢？戏播了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能否承受住观众的质疑？”
　　对方沉默了，而后再没有说话。
　　现在想起，那个人也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当红演员了。

　　“青哥？”谭一的呼唤打断了沈亦青的思绪，“在发什么呆呢？”
　　“没有。”沈亦青搪塞，“我在看花园里的玫瑰，希望能支撑到你进组的时候。”
　　谭一扬起笑意，没有说话，他默默牵起沈亦青的手，引他走向餐厅。
　　简单的家常菜，不精致，但对于沈亦青来说足够美味。
　　饭吃到一半，谭一便接到了刘思钰的电话。沈亦青的心脏突然跟着紧张起来。
　　“青哥，思钰姐来给我送剧本，在地下停车场，我去一下。”谭一边说着，边站起身来。
　　沈亦青也跟着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吧，正好跟思钰打声招呼。”
　　谭一不置可否，便与沈亦青并肩进了电梯。

　　“思钰姐。”见到刘思钰，谭一热络地打招呼。
　　刘思钰见沈亦青也跟着，下意识眯起了眼，审视般地打量了他半晌，才开口道：“沈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刘思钰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牛皮纸袋，开口处还贴着密封条。
　　“开机的具体时间还没有定，你先熟悉一下剧本。”刘思钰将剧本交到谭一手中，“月末可能会拍定妆照，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好的，辛苦思钰姐。”
　　刘思钰留给沈亦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便坐上车离开了。
　　谭一拿着剧本沉默了很久，直到沈亦青拍了拍谭一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他望向沈亦青，目光灼灼。
　　沈亦青有些狡黠地笑了一下：“先回去吧，说不定有惊喜。”
　　谭一意味不明地跟上沈亦青的脚步，在电梯里不住地问：“青哥，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沈亦青没有回答，只是牵着谭一的手回了书房。
　　牛皮纸袋散发出淡淡的墨味，谭一用裁纸刀撕开密封条，拿出剧本。
　　比谭一想象中还要更厚的一摞分集剧本，每一集的剧本都被装订成完整的一册，封皮上印着“电视剧《迷途》分集剧本杜骁（谭一）”的字样。谭一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两页……，一集剧本的封底页上印着主创及本集主演的名字。
　　谭一几乎完全怔住。
　　京童沈亦青
　　杜骁谭 一

　　“青……青哥？”谭一的声音依然透露着不可置信，他抬起头望向沈亦青，似乎想要得到某种确定的答案，“另外一个主演，是你吗？”
　　“嗯。”沈亦青靠在书桌的边缘，微微抬起头注视谭一的眼睛。那双他看过无数次的眼睛，带着某种热忱的、激情的、昂扬的情绪的目光向他投射过来，正午的阳光晃得他们都有些失神，可沈亦青从谭一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水汽。他于是打趣道，“怎么？要哭了？”
　　可谭一一把抱住了他，抱得太紧了，以至于沈亦青动弹不得，甚至肩膀都有些疼痛，但他没有说话，谭一的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他的呼吸极其炙热，近乎要将他的皮肤灼烧。
　　“终于……”他只说，而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空气也跟着沉默下来，可两颗心脏的跳动声变得清晰可见。

　　谭一想起前天刘思钰给他打电话时，提到的某些词句。
　　“可能会有惊喜”“和你搭戏的主演很有名”“你会很开心的”……
　　谭一曾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可是他始终觉得还需要时间，他才出道两年，他还只能在沈亦青的身后奔跑。他拼命地想要跑得更快些，想要离沈亦青更近些，近到能够触摸到沈亦青就足够了。可是此刻，他无比感谢命运，他甚至相信了命运在暗处眷顾着他。
　　他伏在沈亦青的肩膀，对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他深深吸了吸鼻子，他想把那味道全部吸进身体里。他回想起第一次切实地见到沈亦青的那一天。
　　屏幕里憧憬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用尽了全部的理智去克制触摸他的冲动。在试戏前，沈亦青对他说了加油。
　　即使在那时候，他的角色只是一个不起眼、甚至没几句台词的小配角，但是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能够和沈亦青并肩站在一起，共同完成一部好的作品。
　　“青哥，”他说，“我太高兴了。”
　　“一起加油吧，谭一。”
　　谭一终于抬起头，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桌上那份被翻开的剧本上。
　　他的名字和沈亦青的名字整齐的排列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