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有时跟我走》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4、第 4 章

　　隔壁叔叔婶婶也在家，远远打了个招呼，连颂就进了门。
　　放下背包，洗了把脸，吃着饭，聊着天，先是问报到了没有，学校怎么样，什么时候正式上班。连颂都一一回答。
　　接着，就转了话题。
　　连颂的叔叔婶婶一向在外面建筑工地上干活，这个来钱快。怎么会在家？她爸喝着小酒慢悠悠道，“这不眼看要双抢，你叔叔他们还种有十亩地呢，总得回来收稻子。”
　　哦，明白了。
　　“不过，你叔叔他们收完这一季，就不打算再种了。”连长江一阵唏嘘。老二年轻时学了门泥瓦匠的好手艺，跟着村里一帮人在市里接工程，到年底结工钱不老少，比种地强百倍。这不，混成了个小包工头，连老婆也带着一起去工地上打杂，家里的地就顾不上了。
　　“看来，我叔一年能挣不少？”
　　“那肯定，不然能放着好好的地不种了？”应桂华还是老思想，种地虽然辛苦，比起外出务工，收入也不多，但活计都是做熟的。再说了，农民哪能离开自己的田地？
　　连颂暗暗叹息。
　　也不怪应桂华老思想，如今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打工潮，大家都守着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精耕细作，农闲时打零工挣些钱补贴家用就了不得了，要是连地都抛荒了，那叫不务正业。村里不种地的要么是家里人出息了全家搬迁，要么是二流子不事生产。
　　而连颂的叔叔一家就是前者。可惜，如今大家迫不及待刷干净腿上的泥想当个体面的城里人，却没料到若干年后，大家厌倦了城市的拥挤，又无限向往在农村养老的地主生活。

　　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连颂下楼，她爸在院子里一块陈年的磨刀石上磨镰刀，她妈刚从菜地里回来，草帽还没来得及摘下，坐在房檐下喝水，菜篮子里茄子青椒豆角西红柿，还有一大把空心菜，收获满满。
　　“知道你爱吃西红柿，喏，尝尝甜不甜。”
　　连颂毫不客气地开始挑挑拣拣。如今小番茄还没普及，农家种的都是传统大个头的西红柿，讲的就是个自然成熟原汁原味，甩城里供应的那些大棚货N条街。无论是生吃，凉拌，还是炖鱼做汤都是极好的。
　　连颂给应桂华递了一个，连长江照例摆了摆手，他向来只吃正餐，不吃零嘴。
　　“妈，我哥谈对象了么？”连颂边啃着西红柿，边展开闲聊模式。
　　“没音信呢，真是愁人。”提起不省心的儿子，应桂华一肚子苦水。村里跟儿子一般大的都当爸了，他儿子还打着光棍。他们家不论是大人种地挣钱，还是孩子上学上班，从来不落人后，到了婚事却生生落人一大截。
　　“这也不怨我哥啊！他长得好，工作稳定，要是咱们在城里买套房，娶个城里的嫂子也不差什么了。”
　　儿子不肯在农村找，找城里的，又得有房。应桂华摘着菜，欲言又止，看看丈夫。谁不想在城里买房？不都是没钱闹的。
　　“买房钱不够，正存着呢，你哥也还没对象，存够了再买。”连长江一边往磨刀石上洒水，就着水的润滑继续磨，一边解释。趁着这会儿院子里有风凉快，把农具都给拾掇一遍，双抢来了可就顾不上了。
　　这会儿按揭还没普及，老农民思维也不兴贷款，钱不够，还真没辙。
　　连颂并不气馁，她可劲儿画饼，“爸，房子早晚得买，早买条件上去了也好谈对象不是？”
　　“而且，现在什么东西都越来越贵，房子价高，涨起来更吓人。就省城，一年一个价。”家常东西一年一个价，父母是知道的。但房子的行市，老农民不懂。
　　“大学生一波波的出来，有几个回农村？全都要在城里安家。再看看我叔，他们是不是这两年在外面接的工程多了？到处都在盖房子搞建设，且不够呢！”
　　连长江一听，的确有点道理，手里的动作都不自觉慢下来。万一挣钱的速度赶不上涨价速度，那还不如找亲戚朋友凑一凑，大不了以后拼命还。自己还年轻干的动，儿子女儿都有工作，不担心人家不肯借。
　　只是老农民对城里不熟悉，只能先托熟人打听，连长江显得踌躇。但连颂并不担心，只要父母有了紧迫感，再跟老哥透个气，很快就能见分晓。幸亏自己毕业了，是有工作的人，在家说话也有了分量。不然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谁乐意听你的？

　　苦口婆心一整天，晚上躺在床上，窗外淡淡的月光让连颂短暂地失去了方向，脑子空转，又莫名躁动。总之，睡不着。
　　貌似有点无聊？从房间的窗子往外看，夏日漫天的星星，好像每一颗都有自己的秘密。它们总会自动与其他星星保持距离，明亮，却不让人靠近。她果断摸出手机，找方叙聊天。
　　手机这玩意农民还没普及，通话双向收费，忒贵。这还是她大四找工作的时候急用，拿奖学金买的。
　　“今天可把我累的。”
　　“下地了？”农村孩子小方很有心得。
　　“哪能呢，斗智斗勇，怂恿我爸去市里买房呢！”
　　“你们家要搬去市里？”小方觉得不对，老农民进城可没这么利索。
　　“不是，给我哥准备婚房，一把年纪了，对象都没有。筑巢引凤嘛！哎！你就不同了，一样的年纪，完全走在时代前列啊！”
　　发过去，手机半天没动静。老人机，自然不可能有提示对面“正在输入”这种功能。
　　是不是无语了？占大便宜了你，不然也是光棍一条，说出去很好听么，老方？连颂乐不可支。看着毫无反应的聊天界面，她继续打字。
　　“想什么呢？写论文呢？哎，你觉得你像不像开心果？”连颂继续扯。
　　小方完全跟不上节奏。旧的没回完，又来新的。
　　“什么开心果？”
　　“就是每次觉得有点茫然，不知道情绪跑去哪了的时候，跟你聊聊天，就很开心啊！Hi, 开心果？”
　　“你开心就好。”小方叹气。总觉得女朋友一阵阵的不对劲。以前吧，也是个低调内敛颇具女神气质的姑娘，如今，似乎有些跳脱？

　　“突然很想你呢，小方同志。”
　　躺在自己的床上，却睡不着。想到几百公里外的小方，错过了上辈子，如今才抢到手里。就像一块糖，只想珍藏，舍不得吃下去。隔得近了，觉得安心；稍微远了一些，就惶恐不已。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哭呢？这究竟是喜极而泣，还是害怕失去？
　　连颂忽然很怕，抑郁是不是还在？就像一只巨兽在黑暗中张着大嘴，伺机而动。她握着手机，不让显示屏熄灭，泪眼朦胧盯着屏幕。
　　“我也想你了，宝宝。”
　　很多人都在私底下这样称呼自己的爱人，觉得她无比可爱，想要像对待宝宝一样认真地呵护她。连颂之前觉得牙酸，但如今看来，恰如其分。
　　连颂想起，去报到的时候，方叙一直缠着要陪她一起去。前世他毕业直接去了南方，会不会也是因为不想离她太远？他曾经也有着一样的心情吗？
　　本想着第二天先去一趟市里，跟老哥交换一下消息。但忽然就不想去了，干脆改发短信。她要回省城，迫不及待。
　　应桂华问了闺女什么时候再回来，又拿了家里的吃食让她带着，连长江推出农村出行必备坐骑-----摩托车，载着连颂去路口。
　　临行，照例给连颂塞零花钱，她坚定地拒绝了。毕了业的人，再拿父母的零花钱，算啃老吧？想想一阵哆嗦。细节见人品，千万要hold住。
　　临别纵有千言，出口一声保重。

　　省城比老家热很多，到学校出了一身汗。已近中午，给方叙发了信息，就开始收拾自己。方叙没有在楼下等，径直上楼，敲门进来，连颂正在梳她披了一背的头发。啊，这令人羡慕的发量。
　　“怎么不早点发信息给我？我去接你。”
　　“你要忙项目嘛，回学校的路走了八百遍了，不会丢的，放心！”
　　方叙叹气。女朋友太懂事太独立是不是也不太好？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
　　“长头发洗起来好麻烦啊！”连颂随口抱怨。要不是短发披散着会更热，她才不会留长发扎辫子。
　　“可以稍微修修，短发披散开，夏天会更热。”方叙认真地给建议。
　　英雄所见略同。连颂也就是随便感慨一下，转移话题，再麻烦也打理了这么多年，习惯了。麻利地编好辫子，准备出门。
　　小方却不急着开门，抬手就亲。
　　哦豁，这是伤口愈合，鬼心思又开始了？
　　半晌。连颂锤了锤方叙的肩膀，提示适可而止。
　　白费劲。
　　行叭，又咬了咬他的嘴唇，不轻不重，示意差不多得了。
　　亲得更凶了。
　　连颂内心呵呵，伸出手指，轻轻挠了他腰间的痒痒肉，这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方叙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操作，关键时刻挠痒痒？连颂退在门边，抬手擦嘴，被方叙捷足先登。
　　“宝宝，我们去吃饭。”
　　连颂脸忽地红了，“偷偷叫就行了，大庭广众，不要这么高调。”
　　“咱们这不就是在偷偷的吗？宝宝。”方叙没觉得哪里不对。
　　行！你高兴就好，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