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她的回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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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车辆外渐渐熟悉的景色，陈景行没料到居然是被带回了自己住的公寓，打开房门时看到父亲就坐在沙发上等他，听到他开门的声响，头也没回地说：“过来坐。”
陈景行走到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小学习的礼仪和规矩让他的仪态看起来挺拔优越。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担心你的天赋会让你失去对生活的感受？”陈景行的父亲陈文从来不会像其他父母那样假借关心的名义去过多地责备孩子，在确认儿子的身体状态良好之后，他就没有再说苛责的话了。
他给陈景行的父爱是深沉的，对于这样一个因优异的天赋从小到大收到无数称赞的儿子，他总是持保留意见，不过分夸赞也不批判。
“我记得。”
陈文没有看陈景行，深幽的眼睛望向别处开口道：
“你现在的状态和三年前差不多。三年前，你没日没夜拼命地画，现在你拍卖掉所有的画，围着一个女孩转，再也不碰一下画笔。”
“我已经画不出来了。”陈景行低着头，头一次在父亲面前露出颓废的神情。
“我宁愿你画不出任何东西也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拒绝亲人的关心。”他愿意此刻化身成医生允许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这里疗伤，陈景行的颓废在这里不是无能的表现，“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和她没有关系，是我主动去找她的，她甚至对我没有印象。”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不熟咯？”陈文忽略陈景行急于撇清的语气，特意用家乡话里面独特的俏皮尾音问他，“那你也不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咯？”
陈景行愣了，震惊地看着陈文，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父亲在生意场上听的可不全都是无聊的报告，偶尔也会有八卦。”陈文说。
“你是说莫茉要离开这里吗？”陈景行急切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
“她要去意大利。”陈文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孩子，我猜三年前你的反常就是因为她去了美国对吗？”
在父亲笃定的目光注视下，陈景行点了点头。
“我这次一定要去，我已经决定好了。”陈景行坚定地说，眼神却像是在试探性地询问父亲的意见。
陈文点头，神情像是在回忆般开口：
“意大利有世界艺术之都弗洛伦萨，你小时候我带你去过一次，你应该不记得了。”
陈文用手比了一个只比沙发高一点点的高度说：“那个时候你才这么点高，现在你已经成长到可以独自一个人去异国他乡了。”
听完父亲的感叹，陈景行在心里想着，当初莫茉15岁就只身一人前往美国，她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呢？她会想家吗？
陈文走后，陈景行打开了他的保险箱拿出了几封信，小心翼翼摊开在床上，即使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但每一次看都会回忆起当时的悸动，这是他写信给莫茉后收到的回信，是当时他们两为数不多的交流。
那是班上同学都知道莫茉患抑郁症的时期，本就总是缺课的莫茉开始整周甚至整月不来学校，陈景行也变得沉默寡言，休息时间总是趴在桌上画画。
莫茉请了长假回来后的某个午后，七班的教室昏暗安静，空调开的23度，同学们趴在课桌上午睡，有些学生还脱了校服盖在身上。
班长白竹正低头看课桌下，有微光传出来，她抬头看了莫茉的位置，她正看着白竹，桌下的亮光灭了，下一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后排的陈景行没有睡，本来是在桌上画着画，却在偶然的抬头看见两个人离开了教室，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莫茉还是没有回来，除了坐她周围的知道，其他同学并没有注意到。放学的时候班主任照例留下同学十分钟做一些讲话、总结，这个时候大家都想放学，几乎没几个人在听，有人抱着书包双腿都是冲着门口的。
放学了，教室里闹哄哄的，经过的同学聊着即将到来的生地会考，语气中满是担忧，又飘过一句今天去哪里吃完饭，渐渐地，教室里只剩陈景行一个人坐在位子上。
人都走了，窗外清脆的鸟鸣更清晰了，终于陈景行起身，背上背包，走到前排莫茉的位置前停住脚步，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进了桌肚，然后离开了教室。
每次请长假回来的莫茉再次坐到七班的教室，她桌上的试卷和练习册整整齐齐摞着，看得出来有人特意整理过。由于她除了白竹和其他人都不熟，周围的人也没有贸然上前嘘寒问暖，眼里带着关心和好奇。
桌子里有很多零食和粉色的卡片，初一刚开学那一阵很多外班的偷偷进七班给莫茉的桌子塞这些东西，七班自己人也有送的，后来亲眼看到这些东西每天都会装满垃圾桶，他们班是每天换人当值日生，本来一个人拎得起的垃圾桶需要两个人抬，于是他们开始阻止外班的人进来塞东西，情况好了很多。
这几天又有人开始送零食了，不知道是外班的还是本班的，莫茉只能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坐在后面的白竹踢了踢椅子脚说：“这可都是你的慰问品，该不会又要扔掉吧？”
白竹和别的同学不一样，他们想了解莫茉的状况但却不敢问，但白竹却敢当面开玩笑，并不会小心翼翼地为了照顾情绪而敬而远之。
“那送你吧，放学记得装书包里带走，扔垃圾堆还是自己解决都随便你。”莫茉头也不回地说。
“坑我帮你扔？你还是人吗？”白竹没想到莫茉反应这么快，在心里骂的更脏了。
放学后白竹还是留下了和莫茉一起收拾，白竹提着重得像装了哑铃的书包，万分嫌弃地把几张像是随便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情书”扔进垃圾桶，这些纸被拿走后露出了一个纯白的本子，四四方方的很简约，封面上用水彩画了一艘蓝色的纸船。
“这是你的东西吗？”白竹没有动这个本子。
莫茉拿出了这个本子，仔细辨认了一番，封面上蓝色的纸船很扎眼，她对这个本子也很陌生，翻开第一页画着一丛绿色的酢浆草，看起来小巧可爱，下面有个草书的标记，只写着月份和日期，后面几张还是静物画。
白竹在莫茉旁边惊讶地说：“这是一本画册啊，画得真好，这谁送的？比这些送零食、废纸的水平高多了。”说完去看莫茉的反应。
莫茉一张张地往后翻，欣赏着这些画，像是同意白竹对这些画的称赞，无意识地说：“不知道，上面没署名。”
翻到后面，开始有女生的人像出现，侧脸、正脸和趴着只露出眼睛的，各种动态，都被涂成彩色的，看起来流光溢彩。
白竹抬头准备收工回家，就瞥了一眼，立刻说：“这画的是你吧！”莫茉标志性的美女长相这个学校找不出第二个，而且这画刚好还出现在她的课桌，不会是巧合。
莫茉合上了画册，将它放进了书包，常年轻飘飘的书包忽然变得有重量，她背上书包说：“走吧。”
“你给我拿上这些。”白竹往她塞了好几瓶玻璃瓶装的草莓牛奶，这些需要冷藏保存，这种天气放室温早就喝不了了，只能拿去扔掉。
这本画册里还有一封信，被莫茉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带了出来，她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些问候和同龄人之间的情感分享，天马行空的碎碎碎念，莫茉觉得新奇于是也读完了。
再次回到校园的莫茉似乎与以前不太一样了，班上的同学没有注意到的变化，陈景行看在眼里。
上课的时候不再管老师的劝说，几乎是从头睡到尾，不知道老师是知道她的情况还是因为她以前的表现太好让他们乐意给她破例。
下课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些以前不会搭理的不良少年少女，这些人更是受宠若惊地簇拥着莫茉，胆大点的单手揽肩说：“你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要不下节课翘了吧？”
陈景行经过的时候特意慢下步伐听到了这句话，眼神扫到不良手臂下她瘦削的肩胛骨和空空荡荡的外套，心想难道这个人都没有自知心吗？这么重的手臂也要往人家身上放？可是他都没有立场去干涉，只能看着他们大摇大摆、意气风发地从他身边走过。
“那个帅哥是哪个班的啊？”走在最边上的女生回头去看刚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陈景行，问道，“这么好看的帅哥没理由第一次见啊？”
“哦，他啊，就是七班的呗，好学生平常都比较低调。”手还揽着莫茉的肩的不良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求证一样对莫茉说，“是吧莫茉。”
莫茉面无表情地把肩上的手拉下去，没说话。
那节课莫茉果然没有回来，一直到最后一节课上完，陈景行时不时看前面空荡荡的位置，表情有些惆怅。
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陈景行一个人了，良久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前排的位置，又停下来，正要弯腰放画，身后传来响声，他回头，看到后门抬脚往里进的莫茉，好像踢到了门槛才发出了刚刚的声音。
陈景行没想到她会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莫茉先行进行下一步动作，拿起了她椅子上的书包似乎不等他说话就要走。
窗外的树影斑驳，残夏的夕阳斜照进来，教室里静悄悄的，少年心声呼之欲出。
“你又吐了吗？”陈景行看到了她眼中积蓄的一层薄薄的泪水，嘴唇红润异常，关心地问。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上次应酬也是……是因为抑郁症吗？”
莫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我们好像并不熟吧，背起书包走到了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以为陈景行是因为上次赢了他很多次才这样别扭，停了一瞬回头说：
“棋下得真烂，多练才有机会赢啊。”
陈景行对上了莫茉认真的眼神又移开，露出绯红的耳垂，莫茉以为他是被说中了，勾着嘴角转身走了。
陈景行久久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等脸上的热度消散，起身准备将藏在背后的手上的画和信一起放进去，瞥了一眼桌肚里只有一张对折了一次的纸，上面的字迹和莫茉的很像。
正好这个时候吹来一阵风，将孤零零的纸张吹到了桌底，陈景行赶紧将它捡起来，纸张彻底展开了，里面就写了几行字：
你画的植物生机勃勃，看了心情很好。还有你下次能不能把我画好看一点？我的黑眼圈没有那么重的好吗！
陈景行将这张纸珍惜的收好，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因为他知道这是属于他的回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她的回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