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求》易金钏

61、谋定（2）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王蛊开始相融的原因，李柔这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力量充盈。她梳洗完毕，见内室还没动静以为秦准还在睡，便想顺手喊醒他。

　　转进内室，她发现秦准已然不在，厚被都被他折叠整齐，昨日换下的衣服挂在一边。

　　就在这时，一道急燥的脚步声响起。

　　那人掀开营帐，横冲直来的跑到内室，眼也不眨、开口即道。“出来。”

　　李柔回头，正是赵观澜。

　　他这么生气做什么？李柔反正也不怕，便跟着他出了营帐，路上遇到不少兵士，李柔还和气的打了个招呼，直到走到军营外的某处。

　　“你骗我。”站住身，赵观澜双眼怒瞪着李柔。“你压根就不是普通人，你是平阳公主！”

　　“少将军，你可得瞪大眼了，我是秦大人的随侍，可不是什么公主。”她都快回西玉京了，不想惹事生非，更不想得罪赵观澜。

　　他是赵实甫的儿子，还是天门关驻营将军，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你少来。”赵观澜丝毫不惧，并说的斩钉截铁。“昨天你拿公主的名号吓唬吓唬孙将军或许好使，但我不吃你那一套！”

　　这个傻子！李柔差点管不住自己的嘴，要当场骂他夯货了。

　　他真以为昨日孙将军是因为公主名号才对她退步的吗？李婵这个平阳公主的封号值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孙将军之所以答应她的请求，完全是因为——如果平阳公主在天门关的消息彻底传开，那么不止她，整个边关大营乃至天门关都会被女帝猜忌。

　　孙将军都知道的事情，他赵观澜不知道？真……白读了书！

　　“那你想怎么办？”

　　“什么叫我想怎么办？”赵观澜奇了怪了，这人怎么反问他？

　　“你大费周折把我拉到这里做什么？”李柔揉了揉还在发疼的手腕，若非她不能在赵观澜面前暴露，早就直接打他一顿了，何必多言。

　　这人小时候脑回路就不同寻常。

　　“我、我做什么？”赵观澜被她这坦诚的话弄得不知所措，只道：“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当初审问耶律真通，你没有骗我？”

　　“我麻烦你搞搞清楚，当初是你求我，让我帮你去审问耶律真通的，我是看在秦大人的面子上才帮你的。因为帮你，我还被耶律真通阴了一把，我现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活了回来，你转身就说我骗了你！我还说你骗我呢，你当初让我去审耶律真通，怎么没告诉我他会蛊？”李柔专挑自己在理的地方说。

　　当时他不想审问耶律真通就是不想碰蛊，如此按照她说的也没错，但！

　　“你别和我扯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你要说什么，能不能一次讲清楚？”她很闲吗？为什么她就必须要听他的废话？

　　“秦准。”赵观澜这次找到自己说话的节奏，刚刚被她带的都偏了。“我一开始还很奇怪，为什么你要和我提那个要求。”

　　那个要求？李柔挑眉，显然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个，狡辩。“那个要求难道不有利你？”

　　审问耶律真通之前，她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审问耶律真通的事被大人所知，少将军可以告诉他，这是我主动要求的。”

　　“可这……”赵观澜当时犹豫。

　　“难不成，你要告诉秦大人，是你要我出卖色相审问耶律真通？”

　　在当时的赵观澜看来，李随侍是秦准的人，如果秦准知道自己让他的人以身犯险，那必然会和自己有隔阂。

　　赵观澜不愿意和秦准如此。

　　所以他答应了。

　　而这就正中李柔的下怀。

　　已知，秦准不承认两日之约。

　　李柔走不通这个路子，只能拉秦准下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设个局，让他感动。

　　至少，对自己有一丝怜悯之心。

　　所以从日月神山出来后，她即便没有忘记天机阁的事，还是假装忘掉。

　　为的就是让秦准以为，她忘了。

　　赵观澜找她审问耶律真通，正好给了她机会。那时她不知道耶律真通的谋划，但也知道凭借自己在日月神山的所作所为，绝不可能获得耶律真通的信任，耶律真通可能对她出手。

　　当然，就算耶律真通不对她出手，她也会对自己出手，嫁祸到他身上。

　　意外的是，耶律真通竟信了她的说辞。

　　这可怎么行？

　　所以李柔最后故意露了个破绽，让耶律真通识破自己身份，让他有机会伤到自己。

　　只是李柔没想到，会牵扯到薛紫楹的事情，更没想到秦准为了解蛊带她去了三里峡。

　　从胡不胡对秦准的态度，以及秦准对胡不胡的反应，李柔大约能猜到两人关系曾经很好，但由于某种原因失和。

　　秦准为了救自己，愿意朝胡不胡低头，这让李柔至少确定他，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三里峡的哨所，她问秦准为何救自己，秦准说出答案的同时，李柔注意到他的情绪。

　　秦准，对自己有了同理心。

　　而她接下来，故意把自己没忘掉天机阁的事情说出来，就是为了佐证赵观澜的话。

　　她是为了秦准想要的真相，才会去出卖色相，引诱耶律真通。这会让秦准有所触动。

　　秦准确是触动了，他提出交易，但李柔并没满足。她只是省了接下来对付秦准的手段。

　　为了试探秦准对自己是否还如以前一样，为她明知秦准有事在身，仍然提出去雪鹰堡。

　　秦准答应了。

　　并且，随着那笔交易的达成，她和秦准之间的关系变得融洽。

　　所谓当局者迷。

　　秦准可能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但作为被迫参与进她计划的赵观澜，肯定察觉到了。

　　“有利个屁，我除了被秦准痛斥一遍还有什么利？而且，你少给我扯这个。”赵观澜发现她总是想往利益上面扯，及时打住。“你当初那么爽快的答应我，就一定猜到耶律真通会伤你，你好装死让秦准救你吧？”

　　“这样，他就会被你拉下水，你平阳公主就能和他绑在一起了。”

　　赵观澜看这个看的很明白。

　　因为他发现，秦准现在对平阳公主的态度，和之前简直大相径庭。

　　而转变就是平阳公主中蛊。

　　如果说因为中蛊，秦准才被拉下水，那他赵观澜岂不是成了帮凶？

　　这可不行！

　　“然后呢？”李柔发现赵观澜也不是太傻。“你想说什么就要做什么？”

　　憋了半天，赵观澜道。“我要你去告诉秦准，你是故意的！”

　　“如果我不呢？”

　　“我会去告诉京城的人。”赵观澜知道她的痛点。“平阳公主去过天门关。”

　　李柔冷脸下来。

　　“所以别逼我。”赵观澜走近一步，他弯身道。“你趁早和秦准坦白自己的算盘，否则京城的人知道这件事，会轻饶了你？”

　　赤裸裸的威胁。

　　“那我劝你不要逼我。”李柔冷笑。“你让我去审问耶律真通，就没别的心思吗？”

　　赵观澜一怔。

　　李柔就更确定那个答案，她道。“你让我去审耶律真通，不也是想让耶律真通伤我，从而拉秦准下你的水？”

　　她想起那日水牢的不对劲。耶律真通，怎么就这么轻易挣脱铁链出来伤她呢？

　　如果说有人故意为之，就说得通。而能有这么大权力的，知道有人会去见耶律真通的，就只有让她审问耶律真通的赵观澜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赵观澜别开眼。

　　“迷魂术不算大雍禁术，但它施展起来也极易耗损身体。”李柔开口。“秦准应该明确和你说过，他不会用迷魂术审问耶律真通。你让我去水牢，就是让耶律真通伤我。从而让你以为的、十分喜欢我的秦准，因我受伤对耶律真通抱有恨意，从而让他用迷魂术。不是吗？”

　　赵观澜已然沉默不语。

　　“你总是这样，赵观澜。”这就是她小时候不喜欢和他玩的原因。“你嘴上说的，和你实际上做的完全不一样。即便这件事秦准知道了，我想他自己自有评判。”

　　“毕竟我拉他下水是伤害我自己。而你赵观澜拉他下水，是伤害他。”

　　她的话字字诛心，赵观澜早没了方才的气焰。这时，李柔又道。“那么，你是继续保持沉默，让这件事就此结束，你回去之后还是秦准的好兄弟，还是说让秦准知道这件事？”

　　赵观澜沉默。

　　李柔等了好半晌，才听他开口。

　　“此事，我不会再提。”

　　“那我的事？”

　　“我不知道。”说罢，赵观澜气不过，头也不回的走开。

　　看着赵观澜赌气离开的背影，李柔笑容逐渐凝住。这件事她是赢了。

　　想着，李柔前后脚回到了边关大营，她在营帐休息没多久，秦准就回来了。

　　“回西玉京。”一回来，他就如此开口。

　　“现在就回？”他和赵实甫讲完了？

　　“你想不回？”秦准反过来看她。

　　“当然回去！”说起来，晴玉的生日就在七月十八，她现在回去还能赶上。

　　也不用收拾什么，秦准带着李柔去了马厩。到了马厩，一位兵士牵着两匹骏马便迎了过来，他长得瘦小，眼神却炯炯有神。

　　这两匹骏马一乌一白，乌色的是追月，它一见到秦准就嗷嗷的跑过去亲昵了。

　　“大人，这匹马是照您的吩咐选的，粮草也喂的足足的，保李随侍能跑几个来回。”

　　给她的？李柔看向那匹白马。毛发顺滑，色泽水亮，是匹难得的好马。

　　“辛苦。”秦准接过缰绳，将其又递给李柔，但他不是很确定。

　　小兵士也好奇的看着她。

　　李柔接过来，俐落的翻身上马。

　　秦准这才确定她会骑马，遂也翻身上马，朝马厩兵士告别，两人一同离开。

　　没人敢拦秦准的路，就连守营的兵士见到是他也未加多问，连忙放行。

　　只是秦准离开边关大营时，并未和赵观澜找招呼，赵观澜也难得的没有闹。

　　或许赵观澜让她审问耶律真通的事，秦准真的起了疑心。如果有，那他不和赵观澜主动提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让赵观澜对他抱有愧疚之心。

　　这压根不需要他做什么。

　　至于她，秦准或许也在怀疑吧。

　　这一切，谁又知道呢。

　　反正她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