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投手》白陆屿

7、第七章

　　根据蒋宸提供的情报来看，韩楚恒每个周末的下午四点左右会出现在位于城东的一家健身房，大概运动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在晚饭时间离开。

　　我算好时间，准备在四点半搞个突袭，假装偶遇般和他闲聊几句，然后假借教学之名增添一些互动，还能借势约他吃个晚饭。

　　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为此，我还特地团购了一张这家健身房的单次体验券。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周六下午四点二十分，我背着装满换洗衣服的帆布包踏入健身房的大门时，韩楚恒看似已经结束了运动，正迎面朝我走来。

　　八块腹肌似乎是帅哥的标配，但和蒋宸那副花枝招展，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的宽肩窄腰的张扬相反，韩楚恒似乎只是为了健康在运动似的。

　　他的肌肉并不明显，可却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即便隐藏在宽松的卫衣里也无法遮掩。

　　百密终有一疏，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愈发靠近的身影，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荒唐的理由，却一一被推翻，化作一个僵硬的微笑。

　　“黎早？”韩楚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也住这附近吗？”

　　我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堵他才特意换乘了三辆地铁来到这里的，这样疯狂又沉重的爱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哦不对，蒋宸也知道。

　　无奈之下，我只好说：“在附近办点事，看到这里有健身房就过来看看。”

　　虽然理由很荒谬，但韩楚恒并没有深究，只是依旧挂着那副淡然的表情冲我笑着，“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健身了。”说完，他与我擦肩而过。

　　事到如今，要是连健身房的门都不走进去就实在太过分了。为了坐实自己方才随意编造的谎言，我只好硬着头皮站上了跑步机，在无穷无尽的懊恼中迈动步伐。

　　心不在焉地练了二十分钟，我猜韩楚恒说不定已经回到家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了。即便有些遗憾，但没关系，来日方长。我这样安慰自己。

　　冲完澡，换上舒适的套装，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近乎于素颜的妆容，出了汗之后更加明亮了一些——脸颊泛着自然的红晕，眼神也湿漉漉的。只可惜，韩楚恒没能看到这样的我。

　　我打开手机搜寻着附近的餐厅，盘算着既然都出门了，不如随便吃点再回家。走到大厅时，却看到了方才还盘踞在我脑海中的那个人。
　　韩楚恒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正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表情相当严肃。

　　有那么几秒，我闪过“他该不会是在等我吧”这样的念头，但下一秒，我便为自己的乐观而感到可笑。

　　“韩工，怎么还没走？”我走上前礼貌性地向他搭话，他抬起头，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刚刚老王把标书发给我了，顺便看了下。”韩楚恒站起身，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并没有发表任何点评，只是问：“你结束了？”

　　我的心里浮现起淡淡的落寞，但话说回来，要是他夸我才奇怪呢。

　　“嗯，结束了。”标准的你问我答，就和我们平时在公司里那样。

　　韩楚恒微微点头，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都这个时间了......”说罢，他看向我，“你饿吗？”

　　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回答，像是玩游戏时会出现的ABC选项，我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不决。回答的细微差别会对好感度有天翻覆地的影响，对此，我深有感悟。

　　可现实不是游戏，不等我做出抉择，肚子倒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咕咕作响，在安静的健身房大厅上演一场旷日持久的交响乐演奏。

　　韩楚恒楞了几秒，随后笑出了声，“也确实到该吃饭的时间了，要不我们一起吃点？”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为方才的失态而感到尴尬，还是为突然降落的好运感到欣喜，大脑因无法处理多线程而迅速宕机，我呆呆地跟在韩楚恒身后，任由他带着我走向目的地。

　　或许是因为住在这片街区的缘故，他看起来倒是熟门熟路，转过两个路口后，我们径直钻进一家从门面来看有些腔调的小店。

　　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老板娘中气十足的：“欢迎光临。”在同一时刻响彻在狭小的空间内。在看到韩楚恒后，老板娘搓着手走了过来。

　　“小韩啊，很久没来了嘛。”她笑着和他打招呼，在看到我之后嘴角咧得更开，小声凑到韩楚恒身边，“女朋友啊？”

　　他们之间的悄悄话有些过于大声，我的脸瞬间通红，站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应该会否认吧，不对，他肯定会否认，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蒋宸似的没皮没脸。

　　好在韩楚恒立刻开口：“是同事。”

　　老板娘带着一副见多识广的诡异笑容走向收银台，抬眼看向韩楚恒，问：“今天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我不知道所谓的“老样子”是什么，只好低头翻看着菜单，在琳琅满目的菜品中迷失了方向。在点菜这方面，我确实算不上擅长，就算每天中午的外卖都要纠结上半个小时。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韩楚恒把脑袋凑了过来，挡住了大半张菜单，轻声说：“这里的意面很不错，可以试试。”

　　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鼻尖飘过一阵淡淡的香气，像晴朗冬日里冷空气的味道，被温和阳光晒过的凛冽皂香。
　　我在那一瞬间摈住了呼吸。

　　“那，那就这个奶油蘑菇意面吧。”我结结巴巴。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店里的人不多，点完菜后，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韩楚恒便又拿出手机来，他眉头紧皱，似乎还在继续方才的工作。

　　我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又看向窗外那只懒散的流浪狗，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转念一想，我们今天的晚饭也只是韩楚恒认知中的“顺便”，并不是严肃的约会。
　　一想到这里，我躁动不安的心又沉了下去。

　　手边的振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我的眼神随之飘了过去，只随意一撇，就看到了蒋宸的消息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蒋宸：【晚上来吗？】
　　蒋宸：【定位】

　　几乎是没有过脑子，我便抓起手机回复：【不来。】

　　蒋宸：【为什么？】
　　蒋宸：【你在干嘛？】
　　他几乎是秒回。

　　本想回一句：“关你屁事。”但下一秒，内心浮现出一股隐隐约约想要炫耀的心情。我拍了一张图片，将碎花桌布和手边的饮料都拍了进去，配合落日的橙光色光辉，看起来颇为浪漫温馨。

　　我：【图片】
　　我：【在和喜欢的人吃饭。】

　　蒋宸：【？】
　　蒋宸：【韩楚恒？】
　　蒋宸：【你在哪？】
　　蒋宸：【发个定位看看。】

　　他的消息几乎是腹泻式地狂轰滥炸，过于频繁的振动引得坐在对面认真看标书的韩楚恒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我一时情急，立刻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怎么了？”韩楚恒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是谁发的消息？”

　　我猜他大概只是随口一问，本想随便扯个谎糊弄过去。但不知为何，被他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的时候，原本酝酿好的话术一下子化作了尴尬的空气，我只好老实回答。
　　“是蒋宸。”

　　“蒋宸？”他的疑惑愈发明显，“你和他很熟吗？”

　　从韩楚恒的语调里，我非常肯定，要是我回答和蒋宸很熟的话，他一定会对我非常失望。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于是我立马否认：“不是很熟。”为了增添可信度，我还加了句：“就那天在酒吧加了个微信。”省略掉开头和过程，从结论上来说，倒是也不算撒谎。

　　韩楚恒没有说话，熟悉的背景音乐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我倒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就像当时跟那位女同事说的那些，让我离蒋宸远点，或者直接岔开话题也行。

　　但他什么都没说，直到菜品都被端了上来，直到我们最后结束晚餐，他都没有再对这个话题发表过任何意见。

　　吃过饭后，韩楚恒去前台结账，我靠着门框打开手机，看到那时蒋宸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蒋宸：【你包里有tao吗？】

　　像是把怒气都发在他身上似的，我面目狰狞地打下：【你有病啊，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倒是也回得很快，看来今晚还是比较无聊的。
　　蒋宸：【我这是关心你，怕你被别人欺负。】

　　我：【我包里放那玩意干嘛？】

　　蒋宸：【那要是韩楚恒没有呢？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拒绝他的样子。】

　　我：【你把他当什么人了？】

　　蒋宸：【男人。】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我：【不是，我们就一起吃个饭，你想哪里去了？】

　　蒋宸：【就这样？】

　　我：【就这样。】

　　蒋宸：【菜。】

　　我本来想再据理力争一下，告诉他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韩楚恒和你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对话框里打下的一长串文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身后韩楚恒的声音倒是响了起来。

　　他走到我身后，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立刻按下锁屏键，将手机放回口袋，冲着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