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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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乃是以一众珠翠首饰为资，经典当所得。其坐落之位，正与媛春轩当街相对，店号定名为“悦己容”。开张之际，题字醒目：女为悦己者容。似是筹谋已久，匠人修缮未及月余，店内已是琳琅满目，货色齐备。
府中一应女眷皆被她叫来做了活字招牌，开张之日，玉平等四名丫鬟依序更衣妆扮，或端坐，或玉立，举物于铺前示人，引得过往行人无不驻足侧目。
哪有女子不爱美，杨夏荚为她们四人定制了四类不同风格的衣裳：玉平温婉柔和，玉安端庄大气，玉喜活泼俏丽，玉乐甜美可爱，然其手中皆举着玉盒或瓷瓶。
玉喜于铜镜前旋转驻足，心中满溢欢喜，语带雀跃：“主上，如此装扮，众人岂不会误认我等为贩售锦衣之贾？”
杨夏荚瞧着她们欢喜，莞尔道：“贩卖何物并不打紧，正是反差之妙，方引众人纷纭。”
她将售的不止衣裳，更是养容生香之物，若此路不通，那便另辟蹊径。总之，她要的不过是将这阵风吹向相府。
那日遍访各家旺铺，寻贵重物品以泄其资只是其一，其二乃是寻杜若娉所用香粉出处，以衣裳珠翠作掩只是学一学李易那欲盖弥彰的把戏，还当真让她寻见了媛春轩。
她这悦己阁标立媛春轩对望，这般阵仗，欲令彼方无视才非易事。
媛春轩的掌柜正是那位遍簪珠钗的贵妇人，一张圆脸端着自二层向下俯瞰，她亦实在生奇对面佳人所着何裳，奈何方才东家只瞧上一眼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叫她不敢动作。
杜若娉今日正往铺中去更换新制香粉，遂见对口新开一肆，肆口每至一时辰更替一女子，面貌似曾相识，却未能辨认。然其裙裳，她却能识得，与封赏宴上杨夏荚、长公主之流一脉相承。
方回府，杜若婷便上前笑道：“大姐姐今日去新置香粉了吧？”
杜若婷乃她同父同母的胞妹，排行老五，性情活泼，却是个事物皆与她讨要的主儿，念及是亲妹妹，倒也能忍，日后登上后位，自然是要母仪天下，心胸得豁达些。
思及此，她自手中顺出一盒方瓷塞于杜若婷手中，道：“休教其他姊妹们瞧见，我今日只带回两盒。”
杜若婷拿着香粉，自然高兴，眨巴着眼睛道：“晓得的，大姐姐最好了。”
倒也不是她吝啬，只是单这一款香粉最能掩腋下异臭，寻常女子不多见，于这相府之内，十二位姊妹共罹斯疾，幼时微淡，冬令无虞，唯值酷暑，臭味弥甚，故只得恃此香以蔽之。
虽她为媛春轩幕后东家，然此香粉却是高价难求，主料为朱丽叶，然此花只于孟夏仲夏之际绽放，且产稀质优，是以存了私心藏起来，唯恐来岁花事不丰，还需倚仗旧存。
思及今日那间新铺中人，她心下有些不安，不知为何，自初闻这位和亲公主名起便觉不适，彷佛冥冥之中，有莫名之物横亘于胸臆之间，如今更甚。
……
杨夏荚这处未曾料得“悦己容”第一批客人乃叶南樛及颜正义。
正当轮到玉喜到门口宣传，迎面便见拄拐之人：“见过二位公子，颜世子，您这？”
杨夏荚举首而视，见二人立于堂前。一人手执扇柄，嘴角噙笑，然笑意未至目端；一人杖藜在手，眉宇间笼一层忧色，显有愠怒之态，似对周遭不满。
见人问询，颜正义咕噜一声：“砾石小径上崴了。”
杨夏荚观其衣衫蒙尘，下裾隐现破洞裂痕，心下明了，定是颜国公施以禁足，而他擅自逾垣而出，不慎跌坠所致。然并未揭穿，吩咐左右取来数片木板及布帛，交于叶南樛手中，随后引领二人至后园静处，以便施治。
杨夏荚倚门未语，半晌，传来颜正义哀怨之音：“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作何算计于我？”
院内叶南樛在比划木板长短，未待她出言，便闻他道：“以往你犯了错，颜国公当如何罚你？”
颜正义未料他这般询问，思索片刻，道：“逃学时自当受家规惩处，若复有斗殴之事，则加罚跪于宗祠之中，但我最近可没犯什么错。”
“单这一次，父亲将我关了禁闭，我还寻思着是为父亲长了脸，谁知被人算计了。”
叶南樛“嗯”了一声，手掌略一扭转，颜正义大呼一声：“你到底会不会绑？”
“正骨，疼痛是一时的。”叶南樛将木板妥帖固定，正着手分理布条，笑道：“若颜国公真欲将你禁足，会撤去院内诸仆从，任由高椅草垛置于院中而不除？”
颜正义略一沉思，自己从墙上摔下那声响居然没惊动院门那俩瘟神，恍悟：“你是说父亲他不是真的罚我？”
叶南樛道：“伴君如虎，颜国公当是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
院内沉默须臾，颜正义环视二人，面露不豫道：“于此于彼皆好，独长公主将何以自处？我这般岂不是令她颜面有损？”
恰逢此时，玉安来报：“长公主来了。”
颜正义闻言大惊失色，恨不得遁地而走，然甫一站立，发出一声哀嚎，旋即跌坐在地，随即左右环视：“予曲，快寻一处将我藏住，左右是我拂了她的颜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是叫她见了我……”
话音未落，便听院门处传来一声：“见了你当如何？”
虽声而至，李明卉已然入内。
李明卉上前略弯其身，打眼瞧着颜正义那绑着木条的腿，忽而抬脚踹了上去，笑嘻嘻问道：“疼吗？”
“啊——”
叶南樛将余下布条团起塞住其口，杨夏荚将眼捂住。
颜正义当真是疼的，抱住那腿，泪光在眼中滚动未落，颇有一副良家男遇恶女之状，然见是长公主，又想到自己莽撞一呼，呼住了自己的命，却叫人姑娘颜面有失，只得噤声。
杨夏荚适时接过玉平手中的提篮，道：“长公主殿下，颜世子今日便是来赔不是的，‘悦己容’新品皆置于篮中，还有劳殿下为其广而告之。”
李明卉倒也不是真的来寻颜正义不痛快，当初应下杨夏荚所言，实则多少有些蓄意令父皇对大皇子心生疑窦，究其缘由，皆是她有意为之。
接过那提篮，置于旁处，道：“既然是赔不是，颜世子为何一言不发？”
颜正义将眼瞠大，手指着口中被填塞的一大团布，欲言又止，无奈发出呜咽之声，这叫他如何言说？
呜咽几声后，瞥见叶南樛立于旁侧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忽而恍然。
他将那口中的束缚物拽出，随手一掷，愤愤道：“吃饭！吃饭去！给长公主赔不是！”
几人颔首，无异议。
不待须臾，几人便分乘至景和酒楼，往兰字号去了。
杨夏荚状似无意道：“这兰字号有何特别之处？大家好像都喜欢这一居？”
颜正义颇显得意，介绍道：“四间雅居，独此一间有登高眺望之趣，近可观城垣之下，遥望则正对青山寺云雪塔峰，二者遥相呼应，景致绝佳。”
青山寺？
似有何物自神思中一闪而过，捕之不及，杨夏荚状若无意：“颜世子巧思令人钦佩。”
四人各自安坐，杨夏荚恰好背倚门扉，窗外清风倾向斜阳，惹她举眸向窗外远眺，只见群山苍翠，再远山色渐次淡去，便是水墨般及至天际，于此之中，乃矗一塔尖，想必就是那青山寺云雪塔了，明明与往昔无异，今日却又好似格外醒目。
这厢方落定，叩门声响起，传入一侍女之声：“长公主殿下，大皇子朝这处来了。”
杨夏荚微微蹙眉，是那名名叫春分的女子之声，看向旁侧女子，李明卉摆手：“我不知，亦不曾邀他一道。”
不知是否为她错觉，方才杨夏荚那一瞥，使得她心下一惊，好似做错了何事一般，不自觉即出言辩解。
她今朝刻意使春分随行，实则预断春分会将行踪呈于大皇子前，亦欲探察杨夏荚与李易之间分明无甚交集，究系何因不合，又抑或是否真有不合。
颜正义瞥一眼叶南樛，见其垂眸不语，随即轻咳一声，朗道：“那便请大皇子一同入座吧？”
杨夏荚默了默，扬起一张笑脸，丝毫不掩其声：“大皇子风采卓绝，我这般不修边幅，未稍加妆饰，当真让人看了笑话。”
李易甫至门扉，耳畔便闻此语，不由足下一顿，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她竟有这般心思。
叶南樛持茶盏之手微滞，颜正义与李明卉皆有一瞬愕然，慕安公主适才是上演了一幕瞬息换容？
然她这般，却叫李明卉心下稍宽，她见过杨夏荚私下或清冷或傲气的模样，若是她故作镇定反倒叫她心中难安了。
李明卉微微一笑，起身启门，又是一袭月白锦袍，杨夏荚垂下眼眸，藏住那一抹厌恶之色。
“参见大皇子殿下。”颜正义拉起叶南樛躬身揖了一礼。
李易方入门便瞧见杨夏荚低手垂耳，似有一丝赧然，有些怪异，却寻不出哪里怪。
“颜公子，叶公子。”乃朝众恭谦拱手道：“皇姐，皇弟今日心念景和楼佳酿珍馐，特往此处，偶见皇姐侍从，遂求一觞以解馋，未料皇姐座上有佳宾，幸会。”
李明卉笑道：“皇弟何须与我客套？”转而朝诸人引道：“礼知妹妹，你不知晓我这皇弟待我比我那亲弟弟还要亲厚。”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煎熬，杨夏荚席间垂首缄默，好似此间娇羞无比，唯颜正义与李易频频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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