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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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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美食文的套路,应该是边市人用绝顶美味的羊汤征服了小王子,然后大家冰释前嫌,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体现出积极、向上、友爱的价值观。
但癫疯的现实是,敌人不会因为几口好吃的就放弃攻打,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个人的口腹之欲,是可以轻易抛却的东西。
既然师出无名,那便不找借口了。
羊汤的味道确实不错,等将边市人砍了,很适合作为浇头,倒在他们的尸体上。
小王子将碗一撂,环视臣属,磨了磨森白的牙:“都吃饱喝足了?收拾收拾,随老子出战!”
“嗷——”大帐内霎时沸腾如汤,杀气迸溅。
“杀!杀!杀!”
扎木离老人也不是美食文主角,当然不会指望,用羊汤消除小王子的杀意。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去族里的人还没回来?”扎木离老人眉头紧皱。
“...没有。”答话的汉子满脸汗水,露出了绝望的神情:“都是我挑选的好手,为防路上有埋伏,分头行动,还放了足足三十只雪鸟,可是...一个都没回来,什么消息也没有,按理说这么长时间,来回两次都够了...”
扎木离老人一边听他说,一边摩挲着掌下木桌,这是老家伙什了,边缘被磨得顺滑锃亮,没有一根木刺,陪伴他许多年,每一次重大决定,都是在这张桌子上诞生的...他低声道:“该分开了,老伙计。”
扎木离老人:“所有人轻装简行,逃吧。”
“什么?不等族里...”
“族里出事了。”扎木离老人淡淡道:“如果只是不想援手,不会连雪鸟都回不来一只,可惜了那几个求援的小子,我明知道回去会有不测,但还是抱有侥幸之心,结果让他们送死了。”
“这不一定...”
老人挥挥手,打断了他:“不要欺骗自己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当断则断,总比叫所有人送命强,走!”
汉子嗫嚅了一下嘴唇,很想问,您舍得吗?当年长途跋涉来到这偏远之地,与博涅尔乞族商议,好不容易将边市组建起来,发展壮大,领着大家过上了虽然辛苦,但还算安乐平和的日子,如今却全然抛下...
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扎木离老人已大步走出了帐篷,黄昏已至,天幕像被泼了浓墨重彩,橙红得妖艳。
眼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人们在领头的呼喝中有序撤离,赶去河谷,与老幼妇孺会和。几个造兽一脉出身的老伙计聚在扎木离老人身边,脚边的土地微微蠕动,偶尔钻出一角羊肝,或是冒出一截羊肠——他们并没有把这些零件全煮了,留下一些,用作断后。
“这些内脏挡不住的。”有人绝望地道:“毕竟只是普通的羊,如果有‘干’部在,他们可以用一些妖兽的边角料培养出新的妖兽...”
扎木离老人道:“可他们不在。记住,我们早就被驱逐了,不要说这种无用的话了。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
“小王子他们动了!”
高高的望台上,传来了急促的报告声:“前锋队伍!派出的是百人众!”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慌的神色,造兽一脉并非擅长战斗的组织,私底下,更喜欢研究养殖技术和基因改造合成,偶尔帮忙难产动物接生,或是低价批发内脏下水,是卤味铺子稳定的供货商。
因此,在各种稀奇古怪的组织团伙里,造兽一脉只能算是后勤专业户,不太被人瞧得起。
以前倒是无所谓,但在怪事频发、恐怖蔓延的当代,难免有些危险。否则这一代的族长,也不会谋求转型,苦心分割‘枝’与‘干’部,与一身反派气质的鬼图女人谈合作,就是想让造兽一脉有新的立足之地。
他的本意可能是好的,将‘枝’部驱逐到偏远之地,作为留存的火种和后路。毕竟这里没有什么敌人盯着,又有博涅尔乞族庇护,可以慢慢发展壮大。
谁知远在草原那端的青狼汗国小王子突然抽疯,千里迢迢横跨山海地跋涉过来,以致于如今这一点火苗,眼看就要熄灭了。
扎木离老人心中发寒,他站在边市之前,眺望远处的千军万马,只需一个来回,无数铁蹄就会将边市踏为齑粉。但作为领头人,他若撑不住,背后这些弟兄,乃至他们的妻儿又如何?老人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紧绕的鞭子放开,手臂抡圆,无从顾及酸痛的肌肉,朝青色的天穹甩出一鞭——
“啪!”
地下潜藏的羊内脏如雨后春笋,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虎视眈眈朝向对面的军阵,几根羊肠迫不及待,像蚯蚓一样一伸一缩爬得极快,看样子是想舍生取义,先一步牺牲自己,绊住对面的马腿。
与此同时,军阵之中,悠长的军号声犹如波涛,缓缓铺卷开来,似乎要将整座边市一点点淹没,听得人顿生绝望之感。
一个百人方阵出列,站在最前,为首的战士清一色装备精良,战马神骏,光是站在那里不动,便有种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凶气。
空气僵硬得像一块铁板,双方一触即发。
扎木离老人还想再拖延一些时间,他暗中命令内脏们匍匐前进,一边向小王子喊话:“尊贵的小王子,来自远方的客人,到底为什么我们要闹到这个地步?是羊肉不好吃还是羊汤不好喝?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果边市的招待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我们愿意致以最郑重的歉意!”
不一会儿,军阵中负责传话的人出来了,以小王子的口吻道:“你们的羊肉细腻可口,羊汤犹如天神的恩赐,但一片草原不能有两个狼群,边市是博涅尔乞的爪牙,是它用来敛财的布袋,要想让博涅尔乞俯首称臣,就要斩掉它的利爪,撕碎它的口袋!”
老人有些无奈,博涅尔乞自己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你还在这儿琢磨着斩爪子,合着边市人活该倒霉吗?
他试图解释一下:“博涅尔乞族好像出事了,我们派的人都没回...”
但军阵的大旗升起来了。
第一排军士微微俯身,缰绳轻轻一抖,催动马匹小跑起来,越跑越快,最终恍若残影,如一支黑色羽箭携风雷而来,直要将边市劈成两半。
就在边市人两股战战,几欲腿软时,冲锋的军士们突然遭遇意外!
“卧槽,什么东西!”
一块血淋淋,带着泥土的新鲜羊肾破土而出,扑到一个军士的脸上,浓烈的臊气钻进鼻孔,脑袋霎时‘嗡’地一声,差点失去平衡,从马上栽下。
几块羊肝‘啪啪啪’地糊在了马脸上,马儿长嘶一声,疯狂甩头,却被一颗羊心觅到时机,‘呲溜’一声,钻进了马的嗓子眼。
马:“咳咳,咳,啊呸!”
小羊头们在羊肚掩护下,表情猥琐地跳进了军士的□□里,于是下一刻,双方人马一言难尽地看着几名军士蹿了起来,开始捂着□□惨叫。
还有敢于牺牲的羊肠,一个个拉长身体,缠绕在军士的脖颈...
羊内脏们取得了第一波胜利。
但,小小的诡异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胜算。
面对边市奇诡的手段,从王帐中传来了小王子新的命令,寥寥几字,斩钉截铁——
“无视,前进。”
轻轻的四个字,足以驱使一条条鲜活人命。
无数军士犹如滚动不休的黑色潮水,望眼无边。
一茬人倒下了,下一茬人立即补上,方阵的大小像是永远没有变化,内脏们前仆后继,可本身柔软的质地无法改变,攻击次数多了,便被抓住了规律和弱点,一片片羊肝、羊肾、羊心被弯刀击碎,摔落成一滩血污,铁蹄毫不留情踩踏上去,泯灭了最后一点挣扎。
渐渐地,军阵里不再响起惊呼,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冲锋,内脏们所剩无几,站在边市人的前方,留恋地看了看黄昏色的天空,这是它们短暂一生中见过的最美颜色,接着便将自己投向弯刀铁蹄下,‘噗嗤’‘噗嗤’,像踩碎了熟透的果子。
只剩下边市人了。
扎木离老人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连带着半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鞭子交给旁边一人,“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我们几个老的挡着吧。”
“可惜,最后竟死在偏远草原,不是中州大地。”
“老兄,你记得族里那棵泡桐树吗?春天时开一树紫花。”
“嗐,怎么不记得,甜香甜香的,还有冬天的红梅,红得鲜艳艳的,不像这儿,全是绿油油的草,搞得我脑袋也沾了点绿似的。”
“嗯...其实大嫂确实不错。”
“你个王八蛋!死前让老子开心点!”
“哈哈哈哈...”
老人们坐在了草地上,望着高高抬起的马蹄,闭上眼,等待脑袋被敲碎的一刻——
“轰——!!!”从天而降的巨响,像天公扔下了万顷霹雳!
几位老人霎时被震晕了一半,扎木离老人瞬间抬眼,被漫天白光刺得眼皮直跳。
良久,他适应了光线。
看到一柄纯银锡杖,斜插在战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