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狐咠

31、 Chapter 31

　　微微集中精力，林光霁视线之内的景色皆黯淡了几分，猰犬身周却刹那间绽放开成片漆黑烟霾，其中略掺杂有几分金黄，徐徐萦绕在他左眼侧。
　　“？”
　　没等确认完全，铺天盖地的森蓝色粒子已然将自己死死圈住，不留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缓缓闭上双眼，稍作深呼吸，眼前的景象全然消失不见，再度望向这份精神力的主人，便是程暮寒那张满是疑惑的脸。
　　他大概猜到程暮寒在心疑什么了。

　　“快点告诉我，你在哪家健身房？教练是谁？平常什么计划？吃什么喝什么睡多长时间？”
　　一旁的猰犬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着程暮寒，还不忘对人上下其手，确认着他那身板正衬衫下究竟藏匿着怎样羡人的躯体。
　　“只是每天用两米长的巨镰对勿忘作战而已。”程暮寒抓住他的手腕，简单回复道。
　　“那算了吧...”

　　话题戛然而止，他扭头看向叶肆，发现人正一脸复杂的盯着他，林光霁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
　　“嗯？都在看我？洗完澡更帅了是不是？”
　　程暮寒：“......”
　　短暂沉默后，程暮寒微微皱眉，严肃道：“让他也试一下。”
　　“我感觉猰犬没问题的。”
　　林光霁轻声笑，将通用型奥特瑞递上前，愈发按捺不住眼中对答案的期盼。

　　“这不通用型奥特瑞吗，怎么的，要让我加入ZT17啊？”
　　“我不招没脑子的成员。”程暮寒无情道。
　　“哈？我有脑子，特别有！”
　　猰犬愤愤不平，紧握芯片，通用型奥特瑞刹那间显现完全，在人手中散发出均匀的金黄色粒子，随后归于正常。
　　“看吧，我有脑子。”他叉着腰得意洋洋起来。

　　果然。
　　林光霁看向程暮寒，二人目光恰巧相汇，刹那间达成共识。
　　见叶肆表情震惊，猰犬一副天然呆模样，将通用型奥特瑞递给他：“怎么了叶队，你不会没脑子吧？”
　　“怎么说话呢...”
　　“哈，我比你厉害！给我两天队长当当！”
　　叶肆实在没忍住火气，翻了个白眼，惹得林光霁发笑起来。

　　“叶肆队长，猰犬，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我也该和程队去整理分析了。”
　　林光霁接过姜雪晴刚刚取回的外卖，递给二人：“到时候咱们争取一遍过，直接分装好资料进行提交。”
　　“辛苦，我让一队队员把资料也送来，正好需要些时间，您先去忙吧。”
　　二人挥手道别，林光霁与程暮寒步入会议室，默默关起了那扇常开的门扉。

　　“你也察觉到猰犬的异常了，是吗？”
　　程暮寒靠在会议桌边，扫视过已然布满大片白板的分析，不禁在心中又一次默默感叹起林光霁的写字速度及思维连贯性实属难以预估。
　　“确实，有种说不清的违和感。”
　　但他无法告知程暮寒那违和感的来源所在。
　　“之前和猰犬见面时，我未曾感受到过这般异常，无法准确形容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稍作思考后，林光霁回头望向程暮寒，认真道：“程队，你觉得我和他相似吗？”

　　“不觉得。”
　　程暮寒果断否定，惹的人轻声笑了起来。
　　“哎呀，是在说这种感觉我身上有没有啦，或者他们四人身上有吗？
　　“没有，我很确定，为什么这么问？”
　　见眼前人确实没有撒谎，林光霁的猜想逐一排除，仅剩为数不多的几种可能。
　　“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也有着较强大的精神力，刚刚又初次启动奥特瑞，所以才会有这种违和...”
　　“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二人一时间无法从各自的知识库中得出结论，林光霁轻叹一口气，将话题及时收尾，避免浪费时间：“反正这么冥思苦想也没有答案，等程队有空闲时间的话，不妨和我一起去勿忘学研究总部看看吧。”
　　“那里有很多对于人类和勿忘的研究，也有部分与K总域合作研讨的精神力相关文献记录，说不定我们就能从中找到答案。”
　　“好，等案件完结后商议时间。”程暮寒点点头应下。
　　“那我就继续捋顺思路啦，还差一小部分没完成，十分钟左右吧。”
　　“可以，我看一遍你之前的分析，不用在意我。”
　　说罢，程暮寒绕至林光霁左手侧，按照他所排布的思维导图逐一捋顺思路。

　　整理完毕，林光霁扭头去看身侧许久未动的程暮寒，发现他正紧盯着一处时间框，似乎已然陷入到了某些回忆之中。
　　“2123年11月26日...这里是有什么问题吗？”林光霁轻声询问道。
　　“没有问题，只是联想到了‘旧案’的些许线索，确实谷浩的出现太过巧合，有一定可能是受人操控的。”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林光霁扩大那处思维导图，展现出其内部更加详细的记录：“我入队的时间是在2123年6月左右，自那时起便频频出现异样，最终决定于11月26日以内鬼一案为重点着手调查。”
　　“可令我不解的是，那之后仿佛有人知晓我们的行动一般，甚至利用各种难以觉察的手段，将线索主动送上门来。”

　　提起这件事，林光霁无奈轻叹。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随手喂了些在基地附近晒太阳的流浪猫，便在隔日被它们送进办公室里一只已然冰僵的老鼠作为礼物。
　　若非冉煦怀疑这只老鼠的死因，将它剖开进行检查，恐怕他们几人到最后都不会发现那异样坚硬的腹部中藏有一张染血的照片，自然也无法顺藤摸瓜，抓到谷浩更多的把柄。
　　只是可惜，猫咪们自那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人就算是怀疑是勿忘化形为小动物在暗中协助，也无从追寻。

　　“起初我怀疑，是不是其他总域的人在借助谷浩那妄图获取更高权利的欲望，打着ZT总域的名号散播负面影响，以此种方式动摇ZT次域居民的信赖，将我们逐步摧毁。”
　　“现在想来，反倒是谷浩背后那人与旧案存在直接关系更为合理，把他安置在ZT总域充当棋子，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防止侦办旧案一事波及到某些人的利欲获取。”
　　林光霁展开另一份名为旧案的导图文件，上面赫然显现出零星几点图块，谷浩的照片正钉在一处手写分析上，如身处蛛网般被鲜红色线条束缚其中。
　　“若是出现意外，前有初代总域的荼蘼特殊作战小队，现有ZT17的Dye特殊作战小队，恐怕未来就再也没有人敢重启旧案了。”

　　听闻，程暮寒滑动屏幕，在一旁新建出一块文字框，打字做记录：“很可能那人早就掌握了你已经入队的情报，而谷浩也在一开始就已经被定位为一颗弃子。至于钥匙和ID卡的作用，大概率也是为了促成如今局面而埋下的伏笔。”
　　“眼下毫无进展的我们，就算是知晓将要面临怎样的危险，也要前往调查。”
　　他叹了口气，在文字框右上角标注出一红色感叹号作为示意：“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能谨慎到这种地步...”
　　“是呢...关于钥匙和ID卡的事，他没有撒谎，那个委托人的动机也因为目前证据不足，可能性太多，很难确定。”

　　回忆起谷浩的供述，林光霁眉头紧皱。
　　如果这些证物真的是指引向旧案的存在，那便能够确定，2109年的那场爆炸并非终点，而恰恰是万千事端的起点。
　　最令人惶恐不安的，更是引发这场爆炸的幕后黑手时至今日还在活动中，却无从捕捉到他的任何踪迹。
　　若那人正身处ZT总域高层该怎么办？
　　林光霁不寒而栗。

　　“说起来，在我入队前，程队是不是就已经和他们三人一同重启并侦办旧案近一年的时间了？”林光霁确认道。
　　“没错，因为顾虑于旧案是最高保密级案件，知情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们四人在调查时处处谨慎，以防他人知道我们在调查一事。”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程暮寒长叹一口气，继续说：“但我们未曾设想到，反而是被这种谨慎束缚住了手脚，那一年可以说是毫无收获。”
　　“最终，我们四人通过讨论，决定邀请一名在人类心理学和勿忘心理学上都学有所成的心理学家，以顾问的身份作为新队员加入队伍...”
　　程暮寒：“......”

　　是的，太巧了，程暮寒明显一怔。
　　明明他们四人整整一年时间都没有调查出什么，反而是在林光霁加入队伍后不久，各种事件层出不穷。
　　毋庸置疑的，这一切皆是在围绕林光霁而展开。
　　莫非他...
　　不对。
　　换做其他人，因为这番话语对林光霁起疑心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以这个小专家的能力，他绝非料不到这种可能，为什么还要将话题引导至此？
　　答案不言而喻。

　　二人相视而笑，程暮寒抬手轻揉林光霁的小脑瓜，一副无奈模样轻叹道：“你啊...是不是又闯什么祸被人盯上了？”
　　“哎？我还以为程队会怀疑我是幕后黑手呢。”
　　那副不够吃惊的表情之上，是林光霁眯起来的狐狸双眼。
　　显然，二人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确认到的结果。

　　“若是你的话，恐怕我们连旧案都没有机会重启。”
　　程暮寒轻抚过他眼角下那枚“纹身”，如肌肤般光滑的文字仿佛在时刻强调他与“十一”这一数字的不解之缘。
　　“更何况，旧案最初是由荼蘼负责侦办的案子，随后因为那场惨烈的事故在2109年被封存，知情人也缄口不言，如同禁忌一般无人敢再提起，那时的你也不过是七八岁罢了。”
　　“七八岁的年纪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呢，对方在那时多半已经是成年人了吧。”林光霁附和道。
　　程暮寒：“......”

　　见他忽地沉默，林光霁望向那双满是悲伤的晶绿色瞳孔，心中一震，仿佛那谎言般模糊不清的过去也开始隐隐发痛起来，令人无比酸楚。
　　曾几何时，林光霁也会憎恨这名为自己的存在，如孤魂野鬼般飘荡于世，无从有一束阳光属于自己。
　　可憎恨又如何，他还是要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世间继续摸爬滚打，追寻会令自己更为痛苦的真相。
　　没有人可以相信，更不能依赖于任何人，林光霁对此深信不疑。

　　“程队又在担心了，我完全没关系的。”林光霁露出那副标准的笑容，借此掩盖住自己心中愈发蔓延的深渊：“倒不如说，是因为小时候经历了那些苦难，才能够造就如今的林光霁。”
　　“嗯，没见过像你这样心大的人。”程暮寒不忍道。
　　“就当是程队夸我抗压能力强啦。”
　　他一副俏皮模样吐出舌头，程暮寒也适时将这一话题收尾，避免眼前的人儿产生更多悲伤：
　　“时至今日，我们侦办旧案的行动依旧是秘密进行的，特殊二字虽然确实是因旧案被冠上，但对外解释为，我们的职能并非只局限于对勿忘作战这一种。”
　　“也是因为你们四人在，这只小队的能力是其他小队完全无法企及的，自然也无人会质疑我们。”

　　“程队过奖了，”林光霁微微颔首致谢：“若不是你四处奔波亲自找寻队员，发现并告知我们每个人的闪光点所在，我们四人也根本无法汇聚于此。”
　　“也是因为程队的认可，因为你们四人对我的无限包容，我才有机会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才能，知晓了自己的长处和短板所在。”
　　“或许，能够被各总域怀疑是TS级勿忘鬼狐，也算是对我专业能力的认可了。”
　　尽管那流言蜚语的本意并非如此，但换种思维去想，能够被误认为这种高智能生物的人类，定然是展现出过超脱人类能力范围的实力，何尝又不能自豪一下呢。

　　“你也就只是个爱胡闹的小狐狸而已。”程暮寒无奈叹息道：“刚入队那时，你满身锋芒，蛇虺身为ZT总域主要负责人都拿你没办法，我也一度很苦恼。”
　　“但你的行事作风看似随性，实则从不触碰底线，按部就班的进行计划，关键时刻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人。”
　　“而且，你也是第一个能跟得上我的节奏的人，和我大学同窗的冉煦都未曾做到过。”
　　程暮寒揉了揉林光霁的头发，满脸欣慰：“我们都因为你改变了不少，多谢。”
　　“哎呀...程队夸得也太直白啦，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林光霁也一副娇羞模样配合的捂住脸，却听见那扇紧闭的门扉似被来人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便传来姜雪晴那标志着她吃到了美味口粮的笑声。
　　“嘿嘿嘿...多谢款待...”

　　程暮寒看见来人，瞬间抽走手，扭过头清了清嗓以缓解尴尬。
　　林光霁回过身，借此动作留与程暮寒独自冷静的空间，并冲姜雪晴眨眨眼，示意她集中精力在自己身上：“一听笑声就知道是雪晴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嗯嗯，心理学研究分部所负责的那部分资料已经送来了，但刘助手说有个急需林专家本人签字的什么东西，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又怕打扰到你分析，所以让我来告诉林专家一声。”
　　“好，我这就过去。”
　　林光霁回头看向程暮寒，见他已然恢复正常，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出会议室，奔向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刘文，与他确认文件内容。

　　“老大，可疑...”姜雪晴一副怀疑模样，趴在门框边探出头，紧盯着程暮寒。
　　“你也被冉煦传染了？”
　　“才没有，老大是不是也觉得林专家的小脑瓜很好摸呀？”
　　那语气分明满是陷阱，程暮寒自然也不会上当，长叹一口气回应道：“你们这样胡闹会给他造成困扰，注意分寸。”
　　“林专家不会在意的啦，倒不如说他很喜欢这种氛围呢。”
　　姜雪晴瞥了眼林光霁所在方向，瞬间钻入会议室：“大家无话不谈，关系亲密，不用为了什么利益和目的勾心斗角，还有着很多谈得来的话题和兴趣爱好。”
　　“对于林专家来说，这里也算是一处安定的避风港了，这是他亲口给我说的。”她满脸幸福笑容。

　　“正是因为他无牵无挂，所以才敢这样胡闹，处处得罪人。”程暮寒眉头紧皱：“若不是我们越来越了解他，恐怕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他恶言相向。”
　　姜雪晴：“......”
　　短暂的沉默后，姜雪晴望向程暮寒，犹豫不决。
　　“老大...其实林专家最近...”
　　仿佛又顾虑起什么，她迅速将接下来的话语收回，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不，没什么。我也和林专家一样，很感激老大的，不好意思说而已。”
　　程暮寒：“......”

　　异样的表现，程暮寒尽收眼底。
　　可他不是林光霁，即使知晓姜雪晴在隐瞒着什么，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分析得出。
　　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大概是她那份不安的情绪和苦涩的笑容。

　　“没见你不好意思过。”程暮寒抱起胳膊，似有些无语的看向姜雪晴，惹的人傻笑起来。
　　“去叫他们过来，该准备开会了。”
　　“好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