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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夏日 ...

  •   玻璃碎裂的猝然动静刺耳,梁尔璐跑向浴室,却也犹豫止步门前。

      林瀚睿锁门的意思不言而喻。

      试敲两下,没见人回应。

      她掰转受到卡阻的长条状把手:“那你活着就吱一声?喂……你别死啊,否则你爸会怪我和谢柏延没照顾好你的。”

      隔了段距离的水流照样哗然,可见他淋得有多狠,连带嗓音也使劲:“我说过了,你那张嘴今天就让让我,说点好听的话。”

      “不说,我讨厌你,你才是骗子。”说出这话,她只得了一室沉默。

      被梁尔璐讨厌了。

      林瀚睿目眦欲裂地凝滞视线,冒血指腹的痛感持续,接连灼细了紧绷心弦。

      分明处在躁期,他却郁得想死。

      而短促有力的开锁声突兀,令他回神。

      “太子爷,我来了!”
      “好浓!我的香水……算了,太子爷有钱赔我十七八个的。”
      “不愧是太子爷,没想到一元硬币就能开锁吧?”
      “其实我是来重新刷牙的,全怪你那碗焖饭。”

      布局俨然宽敞,梁尔璐走近些才探见淋浴间的玻璃轻轨,目光被地面的淋漓红水攫取。

      她当即将茫然的林瀚睿扯离花洒下:“你疯了?十指连心痛!”

      偶尔会有高烧不退的病人需要她扎指头穴位进行放血治疗,哭嚎得可惨。

      “哑巴了?”顺手关停水,梁尔璐扶稳此刻弯腰抵着墙,绝对已是疼到头晕目眩想吐的男人,带去干燥的玻璃外壁靠坐。

      也许一句哑巴说坏了,他出声反驳:“你可以去别的浴室刷牙。”

      她听清林瀚睿语气中强压的嘶嘶颤意:“我就喜欢这间,不行吗?”

      “充满回忆,是吧?”

      “你这狗东西再说荤话试试?害我头发又湿了,自然卷发质真的很可怜!”

      梁尔璐拂过几绺触碰面颊的湿发,撩去肩后,双手环住林瀚睿腰颈位置与玻璃未贴合的两处空隙:“我就勉为其难地抱抱你吧,药起效之前,你的狗爪子不准碰我!真的,我现在骨头还疼着……”

      长时间冲冷水,失血且伤口沾水,这病弱祖宗可别感染发烧了。

      不多拖延,她松开拥抱,瞥眼男人冷汗涔涔的苍白脸色,托高他的伤手之际,用抽取的几张洗脸巾用力压迫创面来止血。

      整整五个,得疼死。

      连她作为施救一方都下意识皱起五官,嘶声后仰。

      因此听见林瀚睿漾声轻笑。

      伤口深了点,出血量大,梁尔璐也同时按压指根两侧的血管。

      掀开少许棉巾查看血流状况,她迅速换第二节手指处理:“你就是看我工作内容太闲了,给我找活干,万恶的资本家。”

      是左手,她视线便情不自禁地落向手腕,四年前那个烫伤只留下了没太明显的淡疤。

      明明是白净修长的漂亮妈生手。

      “你倒是胆子大。”

      林瀚睿看似无来由的话,剥离她盯在陈年旧事的流连忘返模样,梁尔璐敏锐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怕你真死了,那我就……就会被你爸收拾。”

      及时咽回“年纪轻轻守活寡了”,她拔高音量:“我刚才是不是让你别说荤话了?狗东西!”

      没承想他真久久地闭嘴了,仿佛除此以外,不会说其余正常人话。

      算是落个安生,梁尔璐依次止了血,细致擦去伤口边缘的血渍:“别动,还得给你消毒包扎,我去拿一下东西。”

      “出去,你以为这一点痛就能让我彻底冷静?别让我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

      “哎,你怎么油盐不进?”她怔忡得很,完全是被神色隐忍的林瀚睿推出了浴室,傻傻被他关门前扔下一句“不会自残了”。

      但他这也仅是回光返照似的几瞬蛮力。

      梁尔璐单手轻易推开即将闭合的门板,瞪看晕乎着站不太稳的犯愣男人:“你在骗我,你有前科!”

      她捞过浴巾替林瀚睿囫囵擦拭身上肆意淌落的水,而后借助一跳,抛扔的长布条精准盖住了他湿漉脑袋。

      省得他发犟脾气,梁尔璐趁机拽人离开潮冷浴室,凶巴巴地给安进被窝:“敢乱跑,我就用无情铁手让你整个晚上都没得睡,让小太子爷痛死!”

      “你会吗?”揶揄的男声明显虚浮,如同洇出孱弱病色的脸容。

      她倏地愣,理不直气也壮,面红耳赤间嗓门特别大:“我不会!”

      “看来你老公舍不得你这双漂亮的手脏累,我也舍不得。”

      梁尔璐正蹲在墙角的行李箱旁翻找碘酒棒与创口贴,险些被这荤滑黏腻的语意击溃理智。

      杀人犯法。杀人犯法。

      她坐回床沿,见林瀚睿垂眸皱眉着擦头发,乌黑尽数后捋,偶有丝绺松散地重新落回光洁额前:“是不是没太恶心犯晕了?手指受伤严重是这样的,等躺下会更好。”

      “梁尔璐。”

      闻声停下消毒动作,映入她眼帘的男人面廓紧绷,显然在忍耐什么。

      “我不自残,就会想弄疼你,你放过我。”

      道理她都懂,梁尔璐左右为难:“可,可是……你什么时候会变抑郁啊?”

      岂料林瀚睿勾唇扯了笑:“宝宝,你真可爱,是病控制我。”

      她当然是害怕的,虽已到收尾阶段,同样不免加快处理伤口的动作,再三确保五个指头的包扎足够服帖,梁尔璐第一时间缩回双手,欲言又止,局促交汇他情绪未明的寡淡眸光。

      “那我教你,下一步需要为我换衣服。”

      以为看错男人流转的平静眼波,她再次撞入这对无甚起伏的视线,却荡然惹得脑袋轰轰。

      回神却察觉已被他牵手带到自己卧室,刚搬来不久,生活痕迹微末,窗台摆了一盏香薰蜡烛,暖黄的火点昏昧,呼吸之间因而浅浅漂浮寂冷的山雪气息。

      时间似乎被摇曳的火光晃慢,梁尔璐扒去衣帽间的门框,半捂了双眼观察他是否自伤:“为什么你犯病了不会那种语速很快的胡说八道?有点逻辑但不多,哦对,叫思维奔逸。”

      就算衣帽间偏大,林瀚睿也绝对是听清了,可连小半声都没搭理她。

      指甲尴尬划弄玻璃的响声刺挠耳朵,她更悻悻:“你别误会,我没把你的病当乐子看,意思是难道你的躁狂症不严重?”

      透过指缝内的狭窄视线,她站远避开换了身干整睡衣的林瀚睿,愣怔发现男人的脚步停她身侧。

      梁尔璐岔开眼前并拢的双指,做错事般怯怯注视他,心悸在他趁势公主抱的动作中加快不少。

      到底确不准男人是否生气,她抿唇。

      怎知他另开了话题:“没见过我脱光?”

      “你不害臊!好好说话!”短短几分钟,这类话的含量却过高,梁尔璐羞恼。

      “环形双相障碍的轻躁狂状态本就没达到躁狂症标准,但也会思维奔逸,只是目前我大脑接收的更多是疼痛,思维和注意力暂时迟缓,除了这个,同样情绪高昂,喜欢开玩笑,并非我不害臊。”

      林瀚睿坐进另一侧被窝,单手揽抱她,力气照旧泛重,好在没刚才那么痛,梁尔璐接过他递的pad。

      “还有失控的物欲,买。”

      屏幕上的购物APP首页赫然,她沉默片刻,从男人怀里抬头:“你想花多少钱?”

      “想让林家破产。”毁天灭地的口吻。

      梁尔璐咋舌,讶异他神情平平地道出这话。

      她老老实实选昂贵商品加入购物车,手却被林瀚睿握向紧挨的立即购买键,且一刻不停在付款页面输完支付密码,轻巧而豪气。

      买得她全程不忍直视地摇头,断续啊叫着拒绝。

      网购一个将近二十万元的手镯?

      “我说过了,让你买!对你太凶了,对不起。”

      目睹林瀚睿抗拒两极分化情绪而皱拢的眉宇,梁尔璐无奈:“我买,我买!你别……别这样道歉了,好累的感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买买买!

      “你刚才是在做.爱吗?叫半天,不要不要。”

      梁尔璐恨不得睁圆的双眼也化作血盆大口,连同嘴巴将林瀚睿多管齐下地生吞了:“我没有!太子爷,请问您能不能控制一下开我玩笑的冲动呢?”

      得他眸意揪扯,五官忍出难色:“控制不了,抱歉。”

      她丧丧脸,将就着叹气:“要么给双双买东西吧,小孩子长太快,衣服只能买得勤,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儿童服装贵到像大人的。”

      “买。”

      一时语塞,梁尔璐找回声音:“你就像我闺蜜,明明我是去找她剁手省钱的,结果这好姐妹只撂句‘买它’。”

      唯恐林瀚睿又头脑灵活地弄点荤涩废话,她试图伸手捂嘴,却被他扳过下巴,抢先深暗了目光,凝视而来。

      “你老公也会这样对你说。”

      那他还真是法定老公,但梁尔璐转念,琢磨着也要玩小三游戏:“你做梦!我有老公了!”

      意料之中,话音未落就遭男人愈发箍紧双肩,她直觉疼便虚声哼唧,随后羞耻地捂住嘴。

      林瀚睿自然是听见了:“挺娇,你老公有福气。”

      此时装聋作哑为上上策,梁尔璐掰掉钳制了她下巴的五指,热乎乎的,应是他指骨接触区域压出了皮肤下积聚的血痕,尚未散匀泛白。

      “狗爪子……”轻喃着怨怼,她搜到经常光顾的童装店,余光发现林瀚睿认真跟随屏幕内容的视线。

      “女装店只有母女亲子装,父亲怎么办?”

      她顿时感觉好笑:“太子爷,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啊?有些款式男孩女孩都能穿的,所以父母也行,你看这套就是。”

      受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调侃,男人表情反而极其无所谓,眼神端的是个理所当然意味:“我又没老婆孩子,要这个。”

      “我不要这个。”梁尔璐烦他这仍未见好就收的戏瘾。

      可只换来他态度强硬的对抗:“我要。”

      单方面停下大眼瞪小眼的阵仗,她顾忌林瀚睿目前忍得辛苦才像个正常人:“行吧,反正是花你的钱。”

      懒得多与他掰扯,梁尔璐一门心思扑在女儿的家当上,下单了大堆,入神之际倏地错愕,林瀚睿竟将脑袋埋进她颈窝,手臂顺势搭扣腰身环紧,转为他黏人依附的姿态。

      “你抑郁了吗?”

      男人摇头,牵连的发丝蹭痒她肌肤:“帮我拿第二格抽屉里那盒喹硫平。”

      梁尔璐略微倾侧开颈子:“你要加量吃?这得先问过医生吧。”

      “我最近吃的一直是精神稳定剂,嗜睡副作用对我没用,喹硫平是抗精神病药,有效嗜睡,甚至比安眠药快,但吃了也会堵鼻子,呼吸不畅,你需要防着点我的哮喘。”

      林瀚睿泛闷的语速偏快,胜在充满逻辑。

      她心情复杂:“别吃了,你知道我四年前嗜睡有多难受的,还没跟你说过呢,是因为被下药了。”

      男人并未意外的一声轻笑掺杂叹意,梁尔璐生愣。

      “你在酒店被下药,是我救的。”
      “但你在度假村怎么能下意识认为是我哥救的?”

      她因欲言又止而断续张合的嘴失措,随即由林瀚睿抬起的微颤手掌轻轻捂住。

      显而易见,他这是在强忍使劲的冲动,令嗓音也沾染些许挣扎力道:“是我教的。”

      “是我救的。”

      “哦。”梁尔璐瞬间明白他当初想说却不可说,最终被作罢替换的,竟然是这四个字。

      “只是这样?”

      伴着男人笑意,呵到她颈沿的热息,出乎意料发烫。

      她赶忙解释:“啊……不不是,谢谢你!”

      腰间的力道大幅度收拢,梁尔璐吃痛着松开了平板,因林瀚睿这动作更加嵌入他的怀内。

      “我不需要感谢,只想你以身相许。”

      她感念不假,却也不服:“你这是强买强卖。”

      “我连小三都做了,有什么不敢?夫人上了我的床,还想回老公的温柔乡?”

      林瀚睿抬头,凝看梁尔璐沉默以待的脸容。

      分明是有什么异常,但他的思维更多是不受控,蒙蔽了残余理智:“夫人,我知道自己和你老公的差距在哪了,他无非就是父凭子贵。”

      垂眸后悔说出口的话,他锁眉,重新上掀了目光,却惊觉梁尔璐正无声落泪。

      怔神间,被她结结实实打了一耳光。

      怀里空无一物的状态,使林瀚睿心生强烈不爽,任他怎么自我告诫都难敌急切抓回她的行动力。

      梁尔璐奔向门的中途迎面遭拦,只得推拒、拍打林瀚睿强迫意味过重的拥抱。

      “对不起,以前就说好绝对不会让你生第二个孩子,我一定把双双当亲生女儿。”

      可不知怎么,她涌出的哭腔更凶。

      压根没这么委屈过,梁尔璐实在受不了林瀚睿越演越来劲,说得她像个和男人乱搞的随便女人一样。

      天杀的,她偏偏又无法离开,还得关注这气人家伙深夜会否突发哮喘。

      光想到就头疼,梁尔璐彻底止不了眼泪,哪怕林瀚睿已松开拥抱。

      模糊视线中偶有零星清明,她未料男人眸色抑得倏暗,往她双肩沉落禁锢气力:“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是陈述,而非反问。

      她丝毫没机会说话,随即被林瀚睿抵去门板,唇隙间密集侵实的力道轻中含劲,像是在践行他之前所说的惩罚。

      梁尔璐持续昏沉,逐渐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一门之隔的走廊外却突然响起渺远敲门声,她齿关下意识磕到呼吸内扫荡的游离。

      隐约听见女儿在拍隔壁她卧室的门。

      “妈咪,双双吃完饭了哦,可是还没长高,要妈咪开门的。”
      “妈咪。”

      她挣,却完全由林瀚睿制停在方寸之地。

      童音稍断,扣敲的动静竟换到她贴靠的这扇门后。

      “靓仔叔叔,妈咪好像在睡觉,你可以帮帮我吗?像上次那样开门,双双好困啊。”

      “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林瀚睿抬手拢她沁汗的额发:“让你女儿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敲声如邻耳畔,梁尔璐清楚他必是能做出这种疯狂行径的人,吓得仓皇摇头,理睬神情不耐的男人:“愿意……愿意!”

      听他笑嗓内混了个“乖”。

      她咬唇瞪看这眉梢衔了笑意,拨通电话的混蛋。

      “三楼东,送小姐回卧室。”

      却不懂他为什么倾身凑来,随即才觉耳廓被咬碾小会儿,她瞳孔骤缩,掩嘴止声。

      林瀚睿闷哼一声,眸中浮漾的兴味浓盛:“别紧张,已经挂断了。”

      “梁医生,愿意让我吃药了吗?”

      “吃,多吃点,一秒就睡,睡死你!”梁尔璐心下发狠,卯足了劲推开他,闹脾气似地撑坐在地。

      变故太过突然,林瀚睿收敛讶异,垂眸睨她,喑声沉涩地低笑:“让你别紧张,你倒是真够放松的。”

      梁尔璐憋着一股情绪,不愿回应他任何。

      制住腰眼处作祟的点点意犹未尽,林瀚睿勾唇:“地上脏,我去浴室研究一下那个拖把该怎么用。”

      脚步渐远,梁尔璐抬头望他恼人的背影。

      虽说是病症导致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混不吝模样,但倘若原本就是如此鲜活外放的性格,应该也不容易生病了吧。

      她栽地坐了一阵子,俯身捂住的生酥肚腹算是平缓些麻感,而床头柜的手机响来电铃声,便赶去接听,累得只开免提。

      女儿语气激动:“妈咪!”

      梁尔璐倚靠床沿歇坐,扯过一手的夏被,软绵绵拢进怀里缓解疲惫感:“嗯,宝贝怎么了?”

      “妈咪妈咪!管家阿姨说靓仔叔叔是我的爹地,真的吗?”

      “不是!假的!”她瞬间挂断电话,受惊站起,碍于腿软失稳,被林瀚睿拦腰扶抱在身侧。

      林瀚睿以目描摹般,视线分寸游移她薄红脸上的懵然:“会是真的。”

      “不会是真的。”梁尔璐剜他眼刀子,再度推开这具身形,走向浴室。

      身后并未有重重压迫她心弦的脚步,仅传来他调笑的嗓音:“在散味道,你洗澡前记得关窗。”

      她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半道却匆忙转身:“你吃药给我看。”

      目不转睛盯林瀚睿吃下两片药,梁尔璐松了口气:“太子爷,您请睡。”

      “可我还要先拖地,踩水会滑倒。”

      她无力反驳到语塞,琢磨半天也只对他比划出一个大拇指。

      这谁能不夸一句太子爷贤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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