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52章：现世游乐园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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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区域萦绕着一种说不上快活但十分幸灾乐祸的空气。
队伍最前方还没开始就乱作一团，本来就绷着一张脸强装镇定的队长在前主君面前实在装不下去，捂着脸蹲在一边，看起来是从头红到了尾，被同情的晴姬燕依安抚地抱了抱，陆奥守吉行在后方的队伍里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到停不下来，引起一片笑声。这副被迫害到极点的模样让冲田一时语塞，山姥切国广也没看下去，怜悯地上前替队长挡住其他人的视线，长义还是死死黏在他身后。大和守安定倒是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踮着脚将狗狗耳饰戴到前主君头上。
“……清光，你不过来看看吗？”“吵死了！你到底哪里学来的麻烦性格啊混账！”
和对方成为搭档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曾为刀剑时的器灵阶段，尽管觉得不对也依然和对方成为搭档，加州清光狠狠吃了一回现世报，打刀付丧神从未如此急切地想掰正对方的性格，不然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冲田总司叹了口气，拎着大和守安定的围巾来到他旁边蹲下：“没关系啦，这个样子也很可爱，怎么说呢，我觉得很好哦，看起来很干练，根本不介意。看，我也戴上了嘛，大家都一样的。”
“……谁要你介意了……”嘴硬的付丧神闷闷地说，眼神像刀一样剐向旁边心虚目移吹起口哨的搭档，“你给我等着……回去我一定要暴揍你一顿。”
“又来了，明明清光也很开心吧。”大和守安定背着手说，“如果只是因为不好意思错过这种重逢，无论怎么想都会替你遗憾，还不如直接说比较好——而且那边的陆奥守，龙马先生也来了哦，上次我在时政那边看到他了，如果不想让自己现在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就不要笑得这么嚣张如何？”
短短一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小队的大家讪讪地排回阵型，加州清光低落了一阵也收拾好表情，不忘伸手和前主君一样给了搭档一肘子，大和守安定笑嘻嘻地接受了。刚才热热闹闹地玩了一通，如今面对难题也轻松不少，他和剑主从这边商量着在门口分道，由付丧神们掩护着向里屋走，而鬼神交给他们之中拥有净化能力的石切丸等刀剑解决，如果有圣杯就留给晴姬燕依二人接手，特制的通讯器在此界内能一定程度上使用。
就此决定，之后的行程冲田会隐匿身形跟在他们身边——在开始之前，大和守安定最后抱了抱许久未见的前主君——竹下千代等人留守在外面，向进入结界的他们挥手告别。
“加油哦，祝旗开得胜！”她向着晴姬燕依喊道，“我们会在这里一直等着！”
女孩向她笑了笑，随即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结界中，由她和加州清光带头，将黑色的怪物撕开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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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机械的帮助，尽管路上堆满了添堵的黑色怪物，众人还是堪称顺利地通过了狭窄的小路，来到了阴森气息最重的屋子，通过织田信胜的描述和地图推测出里屋大致在什么位置，因一时无法感应到鬼神所在，加州清光决定先掩护去里屋，再做打算。
小心谨慎进入屋子，机器覆盖的范围有限，最后一位维持范围的笑面青江，几乎低头就能看见范围外的地形被愤怒的鬼神撕碎，凶恶到这种程度已经无关乎意识了，山姥切国广啧了一声，叫住队长，叮嘱他们所有人绝不能分开行动。
“……就算你这么说，等下打起来也很难保持队形。晴姬燕依小姐，你能感受到这里什么地方的气息最不对劲吗？”大和守安定转头问向跟在旁边的御主。
“有的，两处。”她点点头，“一处在二楼，一处在更里面，两边感觉不太一样，二楼那个更多属于灵力范围，有些凶恶，而里面那个更像魔力浓郁的地方，放在一起比对就容易感受出来。”
她指向推测的里屋方向，看来那位菊一文字引导向的地方大有诡异之处，想到织田信长也在里面，队伍里面跟她有过瓜葛的付丧神们多少有些难为情——“别磨蹭了，现在早解决早超生，走，先往里屋去。”加州清光最终下了决定。
就在此时，似乎是听到了他们想要进入里屋的想法，屋子内突然响起一声极其尖厉的啸声，原本只是分散着攻击他们的黑泥突然沸腾起来，聚集，翻涌，几下呼吸，周围和他们的脚下瞬间成为黑泥的海洋，如同真正的海水翻滚着，一个大浪扑来，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眼疾手快抓住身形较小的晴姬燕依，但根本没用，在水内翻滚的所有人面临着真正的窒息和浪潮。
等到他们费力浮上水面，丝毫不见地面的影子，仿佛真的身处海洋，队伍也七零八落。如此诡异的一幕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而晴姬燕依与加州清光不知何处，大和守安定难得慌乱地看向四周，英灵也浮出水面，只对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冲田喊了一声依依，轻啧一声，憋气沉入黑色的大海。
……
另一边，加州清光和晴姬燕依互相死死捂着嘴，在“海洋”深处居然能够呼吸，真是闻所未闻。躲在石头后面，付丧神和妖怪面前的，是一位人头狗身的巨大神像，其上半身已经化成血肉，一共两双手，其中一对为人手，两队手中各怀抱着一个孩子，对应手所对的物种，他们在手中怀里安然地睡着。
神像，不，神明的面容也让人不禁头皮发麻，上半张面容柔和，眼睛半眯，鸦羽般的睫毛垂下，与光洁的额头相配，仿佛慈母，下半张脸却极尽狰狞，张开的嘴中布满参差交互的犬牙，咧开到耳边，像是张开就无法闭上。在浪潮中被带到此处，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加州清光和晴姬燕依大气都不敢喘，感知海水在身边一起一伏，恍如那位鬼神的呼吸就在他们耳边。
天杀的，可千万别有其他人过来。加州清光心想，居然真的给他们撞到大boss所在地，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如果不是在机器被冲到不知道何处的时候就好了。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他们忧愁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海水如退潮般涌向和鬼神相反的地方，面对此种情况已经有了对策，一大一小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护住后脑勺，被庞大的海洋吞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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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面前是好奇着在自己身上四处嗅闻的男孩，他看上去比晴姬燕依还要瘦弱，然而脸上却有狗一般堆叠的面皮，因没张开皱在一起。看到女孩醒来，他发出开心的叫声，似乎还混杂了几声狗叫：“你醒啦？你醒啦？”
“……啊。”想要起身，看起来刚刚的移动过程中还是撞到了什么，她的脑后隐隐作痛，“唔……嘶……你好……有没有看见、跟我一起的一个人……”
“谁？这里太寂寞了，汪。我让妈妈送来人跟我一起玩，汪汪汪。”他亲昵地凑近女孩，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被晴姬燕依不耐烦地按住脑袋，竟动弹不得，“……汪？你力气好大呜……”
“我也愿意跟你一起玩，前提是不要蹭来蹭去。”她安抚着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本来打算和朋友一起分享或补充体力的糖，却发现早已因水黏成一团，“……糟糕，不能吃了。”
“……什么？汪。”还没来得及阻止，闻到奇怪香味的男孩扑上来一口吞下全部糖果，晴姬燕依心下一惊，一把捞过对方，试图通过卡着对方的喉咙让他吐出来：“别吃，这个不能吃了，吃了会拉肚子！”
“咕……噗咕……”晃了半天也没成功，男孩已经翻起了白眼，她连忙放手，对方连滚带爬地跑出一段距离，在墙边缩成一团害怕地看着她，想必刚才他也没想到这种展开，眼前新来的玩伴身上有好吃的，下起手来也丝毫不放水，本来还想调皮地将女孩叼起来丢来丢去的男孩瑟瑟发抖，“我，我可以吃的，我都已经死了……什么都可以吃的……”
“……抱歉。”她向前一步，男孩也紧张地向后退一大步，晴姬燕依没办法，只能停在原地抓抓脑袋，从包里又翻出一团糖果，“那你还要吗？我这里还有哦。”
最终没抵得过糖果的诱惑，男孩小心谨慎地靠近，闻过之后将那一团也吃进嘴里，非常开心地嚼了起来。记吃不记打，吃完糖果的男孩又黏在她旁边，晴姬燕依拍拍他的脑袋，自然地要求他坐在原地，对方照做了。
她也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汪？名字？我没有名字，可能有吧，但是现在也忘掉了。你可以叫我狗，妈妈也这么叫我。”男孩双手撑地，回想着说。
“你好，狗，我叫……叫我依依就好，大家都这么叫我。”晴姬燕依说。
“你力气很大诶，你不怕我吗？跟你一起来的人看到我的时候会很紧张，汪汪，他们手里有刀，我不敢靠近。”“……他们也许不知道你是好孩子，我不怕你哦，我是妖怪，不是人。”“诶，妖怪，你是妖怪？妈妈说我是狗妖，另一个妈妈，哈哈，人类的妈妈，汪。”
狗咯咯笑起来。他的脸因笑容愈加扭曲，正常人见了都会想要逃跑，晴姬燕依却想到皱起来的被单，意外有了点亲切感。
“好孩子，我是好孩子吗？汪，你明明也是孩子，却说我是好孩子。”“我的妈妈说，愿意跟人好好说话的就是好孩子，你既然坐在这里跟我一起聊天，那你就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当然。”“嘻嘻，好孩子，我是好孩子，汪。”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个不停，晴姬燕依耐心等他笑完，男孩盘腿而坐，现在的他更像人而不像狗，他眨了眨眼睛。
“我死之前，每个人都说我是好孩子，当我觉得害怕，想要逃跑的时候，他们就说我是恶鬼，哪有这种道理？”狗摊了摊手，他的手就像真正狗的后腿，浮出毛茸茸的黄色细毛，然而此时的他却是更像人而非狗，“我当了很多年孩子，妈妈走了又回来，她也说我是好孩子，既然妈妈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我就是好孩子。”
狗停顿了一下。
“我当了很多年孩子，久到我都不想当了，久到我有一部分成为了小狗，人类的妈妈叫我狗妖，你应该听听的，她这么说的时候，感觉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一样，然后又有一个妈妈出现了，很正常吧，既然身为人类的我有一个妈妈，那身为狗的我也肯定有一个妈妈，她爱我而我也爱她，无论是什么，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彼此相爱。不过你知道吗？孩子是不会想一直当孩子的，妈妈累了，我也累了，所以我救下了你们。”
“你明白吗？你居然听我说了这么多，好难得，我好久没说话了。说真的，妈妈一直在生气，她生起气来很可怕，也很强大，能够杀死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如果她累了，那我就会帮她杀，不过我不是因为生气而杀死他们的，我死得太早了，甚至不懂什么叫愤怒，现在这副样子是成为小狗之后我再长了一部分，才和你差不多大。”
“我杀死他们，是因为妈妈想杀死他们，但妈妈每次知道都会更加生气地抱着我哭，我是她的孩子，她不愿意让我沾血腥，哎呀，我们都已经死掉了呀，妈妈其实很严格的，所以我能救人。救人的话，比杀人要难得多，因为妈妈爱我，所以我不用人教也会。”
正说着，房子突然震动起来，晴姬燕依正欲抓住狗躲在角落，狗却举起一只手向她晃了晃，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窗边，窗外，神像举起了房子，巨大的脸庞凑近了窗户，晴姬燕依听到因隔音不好分割在周围的付丧神们惊恐的尖叫声，“冷静”“拉住周围的东西”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然而窗外窗内对视着的母子，眼中只有彼此。
“妈妈。”狗叫道，一个巨大的狗手搭上这个透明的窗户，十分珍惜，看起来很害怕打破这个小小的房子，只敢用毛茸茸的一小部分碰碰窗户，他吃吃地笑了，“狗妈妈。”
晴姬燕依对眼前的场景震惊难以言表，她意识到，眼前浮现于她眼中的是无比熟悉而庞大的情感，竟一时让她忍不住反胃，仿佛被水反复卷起抛下，失去了肉身和俗世的束缚，留下单纯的常人难以理解的爱意，在圣杯制造的扭曲结界内无限放大，正如巨大的母亲和被她托在手心的孩子。
房子被以极轻的力道放下，在海洋中发出极小的动静，飘起一些浮沙。他们原来就在海中，哪也没去，窗外的黑暗是海水的黑暗，周遭空气净如无物，其实是看不见的胎水。
如同每个人都成为了胎儿。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52章：现世游乐园行（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