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猫崽崽和小柚子 ...
-
田柚一路小跑出医院，边跑边给唐伊打电话，今天她下班早，应该还没到唐伊来的时候。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来，然后她就听见话筒和面前同时响起一声，“下班了？”
唐伊正打开车门下来，又有点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简单绑了个低马尾，可能是车里有点热，她没穿外套，里面就是一件黑色短袖，很像美术生在画室里奋战一晚出来的样子。
文艺又干练。
田柚，“来，给你梳头发。”
几分钟后，两人上车出发，田柚说了唐慕方来的电话，唐伊只哦了一声，问，“晚上想吃什么？”
田柚心里都是别的事，也没什么主意，就随口道，“问问学长吧。”
医院到基地大楼很近，开车就几分钟，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田柚转头看她。
唐伊的头发被她高高束起来了，额前只掉下来几缕，黑色冲锋衣拉到最顶，面无表情踩下油门的时候，就像个杀手。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那布丁似的小脸蛋渐渐泛起粉红色。
“嗯？”
唐伊目视前方磕磕巴巴问，“姐姐……你一直看我干嘛？”
田柚挠脸，慢吞吞转回去看窗外，坚决不回头，尴尬。
绿灯了，车子重新启动，唐伊余光瞄了眼副驾驶的后脑勺眼含深思。
陆祈忙了一天，下午却是闲下来，所以也没加班，早早到了吃饭的地方等。
这里是公寓旁边的美食城，半室内半室外，有点像美食步行街。他们六个经常就是聚在这边吃饭，然后步行消食，在公寓的活动室训练。
陆祈在步行街闲逛，同时观察哪家人少，在群里问了一句，“吃什么？我先点。”
秒回，“你决定。”
陆祈看清消息的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你怎么……”
田柚直奔主题，“方文岚回来了，注意安全。”
她的十几份血淋淋的剧本又在耳边响起，想问问唐伊的情况，就听那边着急忙慌挂断，“停车了，见面聊。”
吃饭的时候田柚主要嘱咐了最近不要跟陌生人走，也不要接陌生电话，更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陆祈，“三岁的时候我爸也这么说。”
田柚语重心长，“我和陆叔这都是为你好。”
陆祈，“栓Q。”
田柚和唐伊惊呆，看不出来你现在是这样的学长？
断网的人尴尬，“最近补了点网络知识，就是现在网上信息少，进度很慢。”他刷地点开手机备忘录，里面一个“流行词汇”表单赫然在列。
田柚问唐伊，“你知道学长为什么这样吗？”
“为什么？”
她伸出食指，慈祥微笑，“因为他呀，善！”
陆祈，“？”
插科打诨的饭吃完，陆祈收获一条新梗，三个人打算溜达着去训练，今天杨侃这个魔鬼教官不在，都觉得很轻松。
正溜达着，迎面就走来个不速之客。
唐慕方一丝不苟的西装皮孩与这里格格不入，于是他邀请唐伊去一家偏僻的饮品店，“单独谈谈。”
唐伊视而不见。
追上来的人又喊，“你不想知道他们三个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最后唐伊还是跟他进去单独聊了，田柚和陆祈坐在甜品店对面的长椅上等，正好能看见她在窗边坐下。
然后服务生过来拉上了窗帘。
这回彻底看不到了。
……唐慕方这厮。
外面的两个人聊起最近各自部门的近况，陆祈那边在完善新设备，说是准备运去月牙滩的，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可能还需要配备随行工程师。
正聊着，有个中年阿姨朝他们走过来。
“劳驾，能帮我看看我这手机怎么没声音了吗？”
他们两个人中间有点距离，阿姨就在中间坐了，陆祈拿过那款手机开始研究，阿姨说中午还好好的，刚才突然没声音了。
她说话间习惯动作整理着散落肩头的长发，虽然一眼就能看得出年龄感，但还是保养得很好，也很有气质，穿着一条质感很好的亚麻布料的中式长裙，现在天确实有些凉了，所以外面披了条针织披肩。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优雅，温柔可亲。
那边陆祈很快发现了症结，原来是因为连接了蓝牙耳机。
阿姨十分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个耳机盒子，“是这个吗，我女儿用过。”
断开蓝牙之后陆祈手机进了个电话，同时阿姨也在点开一条语音试声音，因为坐得很近，田柚听见声音就下意识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阿姨的头像依稀看出是她自己，就是现在这身打扮，头像很小，田柚转开脸。
陆祈的电话是设备那边有急事找，他看了一眼还没人出来的甜品店，田柚心领神会，“你快去吧，我等她。”
他前脚走，田柚后脚给陆叔发了条文字信息，“叔，陆祈现在从美食城回基地，您快去陪他，不要跟陌生人走。”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让他走呢？”
田柚把手机锁屏，不动声色按了录音快捷键放回口袋里，她面前文艺优雅的阿姨已经不复温柔，目光犀利落在自己脸上，审视着。
田柚回道，“因为我也好奇您要做什么。”
“你确实有点聪明。”
她这个年纪已经不会轻易叫人看穿了，田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心夸。
谁在乎。
她全盘虚心接受，“是您线索给得好，加上我视力不错。”
所以一眼看出那指甲大的头像根本不是眼前这位阿姨本人，衣着相仿，气质相似，脸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长相气质，田柚只能说，不愧是唐伊的母亲，太像了。
与初识的唐伊一样，温柔，文艺，易碎又坚强。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您平时也这么打扮吗？”
方文岚眼里流露几分怀念，“私下偶尔。”
田柚知道方文岚绝非什么内心柔软之人，她掌控着一个庞大家族的命脉，是真正的强者上位者，没有丧尸的时候估计也就是空中飞人，每签一个字都能左右无数人的钱包，丧尸世界里她依然没闲着，只身犯险去丧尸重灾难之地为新技术斡旋。
她私下的时间，想必是真的很偶尔的。
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实在是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方文岚不禁也更起了几分兴致，“你好像对这种行为并不惊讶。”
惊讶什么？
她可太知道了她！
田柚是真想说，你以为私下把自己活成死去白月光的行为很反常很变态吗，不，姓唐名伊那祖宗不仅招摇过市，她还舞到正主面前，甚至连挖耳勺都跟我的是同款！
真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到的。
田柚心力交瘁，“习惯就好，那您费这么大劲又是安插眼线又是协调各个部门就是为了修手机和闲聊吗？”
“眼线？”方文岚笑了，“你说说。”
田柚说出一个名字，“周絮然。”
“原本在车上我只是日常疑心病借着开玩笑随便试探了一句，但什么人会在第一时间怕人怀疑他告密？只有会告密之人，所以我用珠宝邀请他入伙。”
“您知道的，救援队规矩严，廖兴连吃我们一块饼干都要请示队长，周絮然却想也不想拿了我那么大个胸针。”
“您都知道，但是不在乎这些节外生枝，反正末世里几个无依无靠的学生而已，怎么安排都是您一个电话的事。”
但是她没想到他们是天选六子，牵扯到整个对抗【神迹】行动，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一个人甚至他们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那句“唐伊每天都在盼着跟我同归于尽”方文岚自然也听周絮然说了，她整理着披肩上的流苏问，“那你喜欢唐伊？”
侃侃而谈的人像被人捏住了嗓子，眼神躲闪，“没有。”
方文岚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她温声道，“你们几个的关系我都知道，也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为难，但我看得出伊伊是真把你看得很重，你也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同意，你妈妈那边我去说。”
田柚大为震撼，这是什么路数，说好的银行卡和迫害呢？
方文岚对田柚说这些话的时候收敛了强大的气场，堪称慈爱，“这事不急，你慢慢考虑。”
然后田柚就又到手一张名片。
跟唐慕方那种花里胡哨写了炫酷称号的名片不同，这张颜色触感更加类似唐伊用那种画纸，上面只有方忆婉这个名字和电话。
名片给了出去，方文岚就说还有事忙先告辞，她这边站起身，那边甜品店的门就开了。
田柚收起名片喊住她，“不见见吗？”
方文岚匆忙间低头欲走，“她应该不想见我。”
田柚对刚出来的唐伊招手，再次喊住人，“如果让她不经意看到您为了她打算的良苦用心，还有抱着对她母亲的怀念才能过活，这两点才是您今天真正的目的，那我也有一句话劝您。”
“她不是您自以为的那样，你们都想错了，唐伊有她自己的格局。”
被这样一耽搁，已经失去离开的最佳时机，方文岚只能站在原地看甜品店里出来的人走到面前。
唐伊乍一看到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吓了一跳，但是田柚表现得太活蹦乱跳，想担心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这是，不认识？
田柚持续开朗，“学长项目上有急事先回去了，我跟方文岚阿姨在这儿聊了一会儿。”
唐伊悬着的心还是死了，她认识。
但还是开朗。
你心真大。
唐伊一把拉着她挥舞的手，心说你那十几条预案都忘了，现在又不是怕人家迫害你的时候了。方文岚年轻时候练截拳道的，咱俩手无寸铁可打不过她。
旁边方文岚已经下意识揪紧了披肩，眼见她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愈发呼吸困难。
这些年唐伊成长的一点一滴她都知道，这孩子越长大越像婉儿，尤其是婉儿去世之后，像到方文岚都不敢见她，但是又想得到她的依恋。
这一刻的方文岚不再是叱咤商场的王者，时间仿佛回到当年，郁金香花海里，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的云落婉背着画板，一身素色亚麻长裙朝自己走过来，笑容和婉，温声对自己说，“您项链开了，需要帮忙吗？”
二十几年后，拥有与云落婉七成相似脸的唐伊同样朝自己走来，她牵起身边女孩的手，对自己随意点了下头。
冷淡又陌生，就像对街上每一个陌生人。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田柚的用意。
田柚是想让她亲眼见证。
对于她这种使尽手段想要引起关注的人，唐伊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遑论恨。
唐伊心中广阔，皆盛所爱。
方文岚如坠冰窟，眼看她们已经要离开了，终于彻底维持不住淡定，“你不恨我？慕方都跟你说了吧，我可是你母亲最恨的人。”
确实都说了，所有人都以为她知道真相会恨唐云松和方文岚这两个人，但实际她是真的没有。
唐伊轻轻捏着掌心的手，面对方文岚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但我母亲临终前说的是，了无遗憾。”
“那我呢？”强势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红了眼眶，“她了无遗憾，那我在哪里？”
半辈子过去，如今却只有她还被困在那片郁金香里。
唐伊不甚在意，“反正不在她心里。”
“您现在回来了，出去办的事也成了吗？”
方文岚知道她说的是疫苗的事，还以为是关心自己，心中复燃起些许希望，她点头。
“那现在是哪边在负责？”
方文岚红着眼看她，面前的女孩好年轻，比她为了彻底掌权方家和唐云松形婚时还要年轻。
却是与她那月亮般皎洁的母亲完全相反的打扮，漆黑的装束和利落的发型更衬得整个人气质冷肃，她就站在那里，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夹杂着无意识流露出的锋利冷意。
跟唐云松那厮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方文岚突然笑了，她最爱的人和最厌恶的人生的女儿啊。
她抹干眼角，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这是保密项目。”
唐伊有些遗憾，晃了晃田柚的手。
田柚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是……知道我感兴趣，帮我问的？？？
这一次方文岚没有再阻拦，田柚也任由她拉着自己走了。
从安静到诡异的地方走出来，路人渐渐多了起来，此时夜色四合，店铺和街道的灯逐一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在身上，满是烟火气。
她一路被拉着走，心中颇多感慨，原来唐伊身上，温柔是云落婉，乖纯是田柚。
原来他们最初认识的唐伊，从来就不是她自己。
路过一个没有灯光的角落，她还在当心脚下，就猝不及防被人拉进去抱住了。
田柚，“……过分了哈。”
偷袭的人丝毫不在意这种控诉，只恨不得贴得更紧一点，恨不得揉到身体里面去。
“你最近一直让我穿黑色衣服，就是为了今天？”
“唔。”田柚在她冲锋衣的边缘艰难探出鼻子呼吸，“是啊，以防万一吧，反正你穿什么不是穿。”
现在她有种压中最后一道大题的得意。
“我跟你说，别看她现在是要拿你当女儿，但谁知道她哪天没事儿在家缅怀青春，然后突然发癫拿你当你妈妈替身。”
“还是做好预防，她现在一见你就会想到唐云松，估计以后是多看你一眼都糟心。”
唐伊听她说完才问，“你在哪里见过唐云松？”
“我刷新闻……”
刷了很多新闻之后田柚真心觉得，云落婉选他确实是有道理的，这基因真心优质真心顶啊，看他们俩强强联合生出来的唐伊。
除了喜欢人的眼光略显不走寻常路，其余哪哪都是顶配。
当然抛开性别不谈，她看人眼光确实也顶配。
尽管唐伊不把唐云松当父亲，但血统真的骗不了人，当她不再刻意收敛，那种与生俱来的高位压迫感不说一模一样，也能称为青春版吧。
如果他们全员动物化，画风应该是这样的。
唐云松是狼王，方文岚是狮王，唐慕方是豹子，全食肉系暗黑风，云落婉是布偶猫，狼王狮王为了抢猫每天大战三百回合，但是布偶猫优雅高贵谁也不理。
唐伊呢？
“什么唐伊呢？”
耳边的声音太清晰，田柚吓了一跳，“唐伊唐伊……”
唐伊稍退开点狐疑地盯着那慌乱的眼神，不知道她心里又在合计什么。
眼前的田柚眼珠子滴溜溜转，鲜活又通透，走过来的一路上她其实还在想唐慕方说的那些事，曾经以为母亲说出那些话会厌恶喜欢女孩的自己。
但今天目睹方文岚混沌自囚之后，她恍然大悟，母亲曾经字字泣血威胁忠告，也许自己真的理解错了。
那三个人纠缠半生潦草收场，母亲不是厌恶她喜欢女孩，母亲是不想有一天她和自己喜欢的人陷入同样的困局。
但是她的小柚子看过了那些极度冒犯的画，见过她心里阴暗的一角，居然问：你胳膊受伤了吗？
从那一刻起她就该想到，自己何其幸运，唐伊永远不会变成下一个方文岚。
田柚突然福至心灵，“唐伊是牛奶布丁！”
小脸蛋一碰还duang duang duang那种。
牛奶布丁突然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田柚震惊，整个脑袋都涨红了，“不！”
“姐姐？”
“不！！”
她终于从挠了胜仗的喜悦中抽离出来，意识到丛林之战一直没有结束，小柚子再不跑就要被猫崽崽啃啦。
柚子皮都能啃破。
夜晚美食街，伴着烧烤和火锅的芳香，田柚夺路狂奔。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猫崽崽和小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