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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琐碎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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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器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杨瑜月也是会不屑一顾,她小时候天天和一群男娃娃混在一起,有些臭小子嘲笑她没爸,她就绷着一张脸把人打服,自己头发短指甲长,从没吃亏过,倒是娇生惯养的小男孩哭着回家找妈妈。
不过回家找妈妈也没用,杨瑜月的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谁都从她手里讨不到一丝好。
街里街坊都说杨瑜月她爸和另外的女人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抢房子呢!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杨母啐了一口唾沫,站在自家门口,说道:“是呀,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怜的很,就连四五岁的熊孩子都指着我孩子鼻子骂,在家呆的好好的,还有人站在家门口叨叨叨,天道不公呀!什么时候打雷把这些人劈死才算好!”
年纪还小的杨瑜月拉拉妈妈的手,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们呢?”她明明记着妈妈说这房子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们,没有任何人能抢走。
杨母收起强势的嘴脸,温柔地摸着杨瑜月的头发,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真心为咱们好的,手里有多少钱多少底,都不要让外人知道。”
杨瑜月懵懂的点点头,学着她妈的强势跌跌撞撞地长大。杨母一个人靠打工来维持两人的生计,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也学着她爸当初的样子喝酒。杨瑜月心疼妈妈,坐下来陪着一起喝,杨母也不赶人,反而摸着杨瑜月的头发,笑着说道:“我女儿真贴心,不愧是妈妈的小棉袄。”
杨瑜月的酒量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不过有时候,杨瑜月也不想这么清醒。
“回来啦?”杨母坐在客厅嗑瓜子,听见门锁的声音,问道。
自从她家这房子三年前被划为拆迁区后,杨母用半生的积蓄在原地起高楼,拆迁时分一两百万肯定没问题。生活压力几乎消失,杨母就把精力全都放在马上要中考的杨瑜月身上。
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放,发出金属与柜子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杨瑜月坐到杨母旁边,正想要寻求安慰,却听到杨母的询问:“成绩怎么样啊?有没有丢分?”
倾诉的欲望一下子消失,失了兴致,杨瑜月漫不经心地说道:“跑步扣了几分。”
杨母闻言皱了眉,紧张地说道:“那接下来的实验可不能丢分了啊,一分一万块钱呢!”
杨瑜月叹了口气,无从反驳,在杨母的絮叨之下继续坐着,心头烦躁让她忍无可忍,打断道:“我今天体测很累,一会儿就直接睡觉,不吃饭了。”
杨母又念叨:“不吃饭怎么能行?减肥可不能只靠节食啊!”
杨瑜月假装没听到,径直进屋把门关上,隔绝了令人窒息的唠唠叨叨。
周围安静下来,思绪就开始躁动。杨瑜月躺在床上不禁回想,背上承接重量的那一刻,心动又害怕。
天刚蒙蒙亮,温度还没上来,穿短袖胳膊会起一层鸡皮疙瘩。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杨瑜月”就看见镜子里的林晨琦了,虽然眼睛有些浮肿,大体上都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的学生模样。
不过也太早了吧?
闹钟显示时间是六点二十。自从上大学后,这个点,“杨瑜月”只可能是还没睡,不可能是已经醒了。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初三生嘛。
林晨琦从家到学校,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坐到位置上时,周围同学都来得差不多了,临近考试,大多都开始紧张起来,自觉地早到复习背书。
杨瑜月和林晨琦是前后桌,进来先打了招呼。
“早啊!”林晨琦说道。
“早!”杨瑜月回应后,又忍不住悄悄去看她。
林晨琦的背挺得很直,头有些低,杨瑜月不用想就知道这人估计正打瞌睡呢,轻笑着说道:“欲盖弥彰。”
早自习过去后有个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同学们一般都是去小卖部买面包包子之类的当作早餐,或者是吃从校外小摊带进来的馅饼什么的。
下课铃一响,林晨琦就一下子松了下来,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差点失去意识。
“林晨琦,去喝胡辣汤呀?”
林晨琦眼睛突然睁开,被唤醒后朝着门口去看,是老熟人,拿着杯子站起来接水,解释道:“不去了,我买了馅饼,要吃吗?”
说完合上水杯的盖子,她不愿意在狭窄的小卖部里挤来挤去,一般都是从校外买好早饭带进来。
“杨瑜月”百无聊赖的打着盹儿,听见陌生的男声瞬间打起了精神,对门口站着的男生心里充满敌意。
幸好林晨琦拒绝了他。
“吃!但我吃了你吃啥?”那男生继续邀请,说道,“老孙都去占位了,叶茗也在,就去吧,我们一起把馅饼分了。而且马上毕业,再也喝不到老王的胡辣汤了。”
林晨琦看着男生的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回答道:“行,等我水杯放桌上。”
“好,我先走再去抢几包方便面!”男生说完撒腿就跑。
林晨琦笑着把水杯放好,拿起馅饼就要走。
暗地里观察了一会儿的杨瑜月突然出声,问道:“去哪儿呀?”
林晨琦笑着解释道:“顾风烨喊我去和胡辣汤。”
“杨瑜月”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男的就是顾风烨。不禁有些醋,暗骂自己这会儿怎么不说点什么,都要被偷家了。
“就二十分钟,能吃完吗?可别浪费粮食!”果不其然,“杨瑜月”听见自己阴阳怪气的声音。
林晨琦一无所觉,乐呵呵地说道:“没事儿,有人兜底。”
说完,林晨琦就跑着去赴约,留杨瑜月一个人在想什么叫有人兜底。
“杨瑜月”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来自己的脸有多臭。
没费什么大劲,但还是需要挤过前面买饭的人群,林晨琦朝逼仄的小屋一看,孙翊航和叶茗正吹着热乎乎的胡辣汤,见她来就赶紧招手示意。
林晨琦坐下,把馅饼掰成四块,一块一块地刚分好,顾风烨就抱着两袋方便面坐下了。
“怎么就买两袋呀?”孙翊航抱怨道。
顾风烨翻了白眼,反问道:“你是喝汤呢,还是吃面呀?”
孙翊航吃了哑巴亏,把方便面都捏碎,往每个人碗里倒。
把一块钱一包的方便面捏碎倒进刚盛出锅的胡辣汤里搅一搅,是一中学生特有的早餐。
虽然是在学校里卖,但一中不是个住宿学校,许多乡下来的学生还得租房子,或者去那种月托的管理中心去住,当然也就没有正经的食堂,这胡辣汤不过是一中的老教师想的赚钱的门路,在后楼活动区租了两间房,一个做厨房,一个摆三四张桌子,生意却好到不行。
林晨琦虽然人小,但实在能吃。倒是叶茗,一米七的大美女,喝了小半碗就不吃了。“杨瑜月”这才知道,原来所谓兜底,就是两个男生把女生没吃完的给包圆了。
刚吃完,四个人就赶紧站起来腾地方,离开连半平米都没有的小饭桌,彼此告别回教室。
那三人都在三楼,顾风烨在一班,孙翊航和叶茗俩人在二班,四个人中只有林晨琦离得最近,在一楼的七班。因此也不用赶预备铃,她肯定不会迟到。
林晨琦站在楼梯口笑着看三个人争先恐后的爬楼梯,最后掐着表在铃响之前坐到位置上。
杨瑜月看林晨琦一脸满足地走回来坐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醋意问道:“吃饱了?”
林晨琦笑着说:“嗯,人真的好多。”
杨瑜月“哼”了一声,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林晨琦笑着附和道:“真的没什么好吃的,捏碎的方便面有的没泡开,有的泡太狠,口感奇奇怪怪的。”
说完铃声响起,杨瑜月看着林晨琦转过身去拿书,没再闲聊,只不过还是暗自生着闷气。
林晨琦认真记着笔记,“杨瑜月”视线也开始模糊,没想考前学习压力这么大竟然还打瞌睡,却想着:不是说喜欢我多过叶茗吗?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虽说林晨琦每天上午上课必打瞌睡,但每天清晨多睡五分钟十分钟的还是是奢望,“杨瑜月”看着林晨琦每天六点二十起床,赶在六点五十前进校门上早自习,迷糊朦胧中要么背英语,要么背古文。课间的休息时间会被这个人那个人叫走动一动,或者被拉走上厕所。放学回家就是写作业看电视。
以前两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杨瑜月还以为林晨琦在装,怎么可能有人在考试前还一点都不紧张,自己不急,家里还不急吗?
直到这次她亲眼见识。
林晨琦把从学校带回家的化学题册刚翻开,正要动笔,爷爷敲敲门进来,笑眯眯地说道:“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爷爷不指望你能考多少分,一高能上上,不能上咱们就去二高。”
林晨琦闻言有些无奈,解释道:“二高和一高是一个批次,一高上不了,二高也上不了呀!”
爷爷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又不以为意,说道:“那咱就去三高,反正咱们琦琦肯定有学上,千万别把自己累着啊。”
林晨琦笑得更加无奈,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于是当着爷爷的面,把书合了起来,说道:“那我玩会儿?”
爷爷这才开心起来,露出缺了一颗的牙笑着说道:“玩儿吧玩儿吧,千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见林晨琦真的玩儿了起来,“杨瑜月”目瞪口呆。她可不敢这样,杨瑜月在家时,妈妈会借着送水、送水果的名义来看她有没有学习。
有一次杨瑜月算一道物理题,杨母进来送苹果,发现书还是那一页。突然间大声骂道:“你是不是没认真学习,这书页都半天了,没翻过,你骗谁呢?”
杨瑜月被吓了一跳,演草纸上黑笔拉出长长的一道,面对母亲的勃然大怒,她解释道:“我算物理大题呢!一般情况下这种题都是十五分钟写完的。”
杨母拿过演草纸,将信将疑,看纸张上写着看不出规律的公式数字,突然觉得眼晕,又说道:“人家都说演草纸利用好了,考场上有很大帮助,你瞅瞅你这写的七零八落的。”
中考如期而至,考试的日子和千万个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不用再六点二十就起床上学,林晨琦竟然还觉得有些轻松。
爷爷还笑呵呵地给林晨琦装了牛奶,说道:“千万别有压力,能考多少考多少!”
杨母是特地穿了旗袍,一大早地起来忙活早饭,寓意着好分数的油条鸡蛋,还有各种吃的喝的摆了一餐桌,杨母知道絮叨不好,却还是没忍住在餐桌上叮嘱一句又一句。
“记得规划好演草纸。”
“作文提至少读三遍,千万别跑题。”
“别忘换算单位。”
中考考了两天,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十一二岁的小孩步子都轻快起来,不管考得好不好,反正结局已定。
顺着往外走的人流,于窈眼尖瞧见了分配到同一个考点的林晨琦,跑到跟前打了个招呼就开始问考得怎么样。
“我脑子不记事,一出考场考的什么都忘了,怎么对答案估分,不过我感觉还行吧。”林晨琦对着一旁的于窈说。
“行吧行吧,你怎么总是这么不上心呢?我可得趁我还记得,赶紧估分去了。”于窈看着想不起来的林晨琦,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和于窈分开后,林晨琦背着书包朝家走去,路上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一边看一边走。
“杨瑜月”记得于窈,体考时还给林晨琦加油的那个。林晨琦圆圆的脸没有任何攻击性,能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向来都是好人缘,只是“杨瑜月”还不知道,一向好人缘的林晨琦,也会有这么犹犹豫豫的时刻。
“发还是不发呢?”林晨琦喃喃自语道。
都说好奇害死猫,但“杨瑜月”总是会好奇,看林晨琦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聊天列表里划来划去,看不出想给谁发。
心里痒痒的,迫切地想知道,但林晨琦犹豫的太久了,要是她有自己的身体,估计现在能打一个巨长的哈欠。
林晨琦终于想好了,点开了杨瑜月的聊天框,发送:明天一起跑步?
“杨瑜月”呆愣片刻,开始质疑,虽然自己长相有些凶,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好说话吧?为什么发个消息也要想半天?
之前,这个之前是“杨瑜月”的之前,她最讨厌的就是林晨琦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不明白有什么问题是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过去的两年里,她几乎再也没见到林晨琦的梨涡,每次都是木着一张脸,平静的瘆人。
每当如此,杨瑜月都会平白地生出一股不耐烦来,既然你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也不用谈了。没说出的话干脆就不说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
杨瑜月很快就回复了:好的,明天七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