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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银鞍照白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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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霎时闪出一道道破天寒光,数十名监门卫胸前甲破,殷红乍开,一个个软趴趴跌倒在地上。
趁着宫城墙上的弓箭手还在凝神远眺时,几名家丁先行抛勾而上,从后方偷袭。叶容钰一手抱起郇王,跨过尸身紧随其后。一行人占领了延政门城墙高地。
一时间城门大开,击鼓为信迎接郭诚从西入宫城。
不多时,郭诚与孙茂林就兵分两路直逼紫宸殿。九十尺紫宸高台,两军一上一下,互逼试探。
正在僵持之际,殿门轰隆大开。
“都给我住手。”
升阳长公主横刀架在郭皇后脖子上,一步步朝外走着。
“你们胆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郭诚不为所动,只是默默沉下气息稳住丹田,主帅不动,则军心不动。
“放下!”
眼看郭诚不为所动,升阳长公主反倒是急了起来。
只一个分神间,郭皇后瞬间紧握脖子前的刀,翻身一转,这两个人瞬间就变了攻守之势。
高台上的弓箭手不敢再弯弓,他们调转了方向,却只能看着长公主被挟持。
“这......”
“是啊,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公主。”
郭皇后手上鲜血直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但她却像丧失痛觉一般,只顾着一手握刀,一手牢牢反扣着长公主的手臂。
她看着众人出乎意料的神情满意的笑了,她自幼长在军营,也不是谁都能打得过的。
几番挣扎后,升阳长公主的脖子已破了皮。郭皇后虽不能让她死,可不会管她伤不伤。
升阳长公主终究敌不过,开口下了命,让亲兵都放下武器。一夜之内,长公主被禁足在偏殿之中。她在生死抉择上,到底是少了皇后的三分刚硬。
星移月消,日照长空。
郭皇后擦掉手上的血迹,换上武周时期流行的半臂窄袖高腰裙,冲天螺髻只点缀了几个金花,显得得人修长健美。
金吾仪仗全装从驾,殿中内侍唱喝升殿,郭皇后昂首阔步,手持符宝,在喝声中走向朝堂,成为了含兴年间第二位监国。
这是叶容钰第一次登上宣政殿,她立侍在皇后身侧,随着皇后俯视群臣,随着皇后面对朝臣的唇枪舌剑。
“我大唐从上至下,当以平定四方为己任。”
郭皇后缓步至群臣之间,一句一顿,像铜磬敲击节制,绕梁回声。
“由中书以本宫名义制诰,抽神策军一万集结粮草速去河西支援,另命范阳节度使黄芜整顿兵马,派节度副使带兵两万借道回纥夹攻吐蕃,支援河西。”
郭皇后的战术想必的靠得住,中书省领头官中书令张隘上前一步将此事应了下来。
“殿下,只是是否还需要派使臣去回纥详谈此事?”
郭皇后定睛一想,此时不宜再将自己的朝中党羽向外调遣,不然会将自己这一系的力量抽空。
于是答道,“张大人,不如你派可信之人带本宫亲笔书信去,此事务必谈成。”
“是。”
“那我大唐西北众将士的身家性命就系在阁老身上了。”
这话一出,整个中书省都跟着捏了把汗。郭皇后管不了那么多,她只顾穿梭在群臣之中,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齐王之前被圣上禁足于少阳院,但现在国事动荡,齐王身为当今圣上长子也需肩扛一份责任,从明日起,命齐王也来朝上参议国事。”
叶容钰听得暗暗佩服,赞叹皇后真是好大魄力。正猜着皇后意在何处,却不料郭皇后转过身来。
“容钰,你以本宫名义起草喻大唐诸将制,现封你为宣慰使,带本宫宝册,亲自将文书递给西南主将,重振我大唐士气。”
叶容钰吃惊抬头,又赶紧躬身应道,“是。”
“殿下,可我大唐哪有女官做宣慰使的道理?”
“是啊,她一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了沙场又能做什么?”
本就不安分的大臣开始以此为由针对皇后,只是皇后顶住了压力,力排众议将这件事敲定。
她很懂怎么去协调四方的战事。
至于为什么派叶容钰,因为她是皇后自己的人,能保证绝对的忠诚,也确保后党的可信朝臣不再抽调出去,主力军留在朝堂之上。
散朝而归后,一夜未合眼的叶容钰竟没露出疲态,只是心中愤懑,想对朝堂上看不起自己的人喊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仅凭她是女子就去质疑她。
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天底下大多数的妇人四季难闲,怎么偏叫人说出许多不能出来。
宣慰使本是临时性差遣的使职,带物资赴前线犒劳将士,有唐以来多少官员借此克扣军饷、收受贿赂,莫说亲身战场,就算是守在百里开外的城池衙署都得要人伺候。
此次换她去,就算不披挂杀敌,她就也定不会学那些软黄瓜连军营都不敢去。
承香殿,熏香今日很浓,檀木味弥散在空气中,让人沉静又不至于困倦。
郭皇后虽低头审批奏折,却能感觉到叶容钰周身散发出的压抑气氛,“容钰,是不是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
自从昨天接下郭将军的佩刀,叶容钰已经开始感觉自己的任务重了。
“是,殿下。”
“但或许多年后,你会怀念本宫临朝的日子。”
彼时叶容钰还没有太深体悟,只有皇后临朝女人当权,女官才有踏出长安去做宣慰使的机会。
“今日早朝我没敢宣布,有份西南塘报传来,是说东川节度使内部发生了几次兵变。”
“啊?”
叶容钰一听东川,不由担心家里情况。
“东川先前是汪贞夏监军,说起来我并不放心这个人,你带上神策军百人,一是抚慰军心,二是查清兵变缘由。”
“是,臣明白了。”
“能这样出去的机会不多,你定要珍惜。说起来,自圣上被立为太子,本宫随他入少阳院,至今已有八年未出过宫城了。”
郭皇后话音轻柔不再像朝廷那般铿锵,倒像一根跌落长空的鸿雁用羽毛搅动的人心绪哀婉。但转眼,郭皇后温和地笑了,她看着叶容钰一脸郑重,信她一定不辱使命。只不过这种心绪恐怕不是她现在这点阅历就能明白的。
不多时,齐照求见。
如今汪贞夏、韩千斗、钱暄这三人不在,齐照在内侍省那就是响当当的人物。
昨夜他回到神策军营中,与几位将领小酌几杯。这些将领都是正儿八经的全须全尾的男人,但他们久在军营中,虽隔朝堂不过几里地,却并不能像齐照一般耳听八方。
因神策军常年由宦官任总领,他们见到内侍省充任军中的宦官倒是习惯性听劝。总之齐照就一句话,神策军是天子护卫,只听天子调遣,无过便是功。
“殿下。”
齐照一进门依旧是一脸冷肃,像个皮影人一样跪下行礼,整套动作如刀削一般。
“臣叩见殿下。”
“昨夜有劳了。”
齐照按流程勾起两边嘴角,躬身以示谦虚,“殿下说笑了。”
“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殿下,行赏不必在一时。”
三十多的齐照,却是个老狐狸。
郭皇后懂他意思,在郇王未执掌大权之前,宫中依旧会有权力的更迭,他这人稳得住,不想求一时富贵,现在根本不想蹚浑水。
“你可以不要赏赐,但本宫还需要你去调百余神策军,随容钰一起去西南。”
齐照稍一低眉将话在脑子里又重复了一遍。
想必郭皇后想日渐收拢禁军力量,但万事开头难,她这头一回调遣生怕神策军不能听用,于是齐照开口答道,“殿下,那您不如抽百余神策军直接编入郇王府,以后专门负责保护郇王殿下。”这样一来这些人考虑日后的饭碗也要听差遣。
郭皇后继续追问道,“首领内臣可有推荐?”
汪贞夏向来一家独大,未来接任的就是韩千斗。齐照想到这些就恶心,或者说,整个内侍省他都挺烦的。要是让他举荐新人,一想到新人未来也是那般嘴脸,还是自己推举的,那齐照能直接吐出隔夜饭来。
“从前后宫里不论女官还是宫女都是受尚宫局统管,以尚宫局为最大,为了抗衡后宫嫔妃插手政事,才把六尚都并入内侍省中。但如今殿下监国,不妨再抬女官重用,也算是为以后铺路,这次也不如就让叶大人来管。”
她们都在等齐照这句话,但叶容钰还是追问一句,“齐大人慎言,我怎么能管得住神策军将士。”
“我明白,不过今年来了新兵,都不过十六七岁,挑上百余新兵,不愁不听叶大人差遣。”
叶容钰暗自谢他一声,好在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入宫三年熬出了一些资历,当然也对新人好拿捏这事再清楚不过。
郭皇后听齐照答复甚为满意,走到桌案后稳稳坐下,提笔就在绢布上行云流水。
“容钰。”
“臣在。”
“现任你为尚仪局司言,正六品上,掌中宫旨意草拟与传召。”
“臣领旨谢恩。”
叩首谢恩却又忽觉不对,叶容钰疑惑道,“可是,按制司言司不是归属尚宫局吗?”
“挪一挪又有何妨?历来前朝衙署都能取消、合并、改属,后宫各局各司为什么不行?况且,后宫之事本就该由我这中宫皇后掌管,如果尚宫局有异议就让林海蕙来紫宸殿见我。”
紫宸殿现在有重兵把守,以德服人。林尚宫除非是不想要命了才会在这个节骨眼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