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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入画舫惊魂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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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轶此话一出,让这边两位都朝他看去。只见上官轶眉目之间,横着几分不耐。当与宋璟对上目光时,却又收敛所有不耐,从而对宋璟展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来。随后柔声说道:“宋小官人,原来你与小侯爷认识。”
宋璟说道:“不过见过两面,交识不深。”
这句话,倒是与沈聿礼分了点界限。此时的宋璟,自然是不希望麻烦缠身,也不知晓这沈聿礼将他们邀上船要做些什么。总不能真是叙旧吧?
听上官轶言语,便知晓他们交情不深。他们同为在这长京长大,若他们都交情不深,才刚来长京不过一月的宋璟,哪里能和沈聿礼有什么交情呢。甚至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到底也才见过两面而已。
这般说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往这舫内细细打量。
虽然周围装设都显得素雅单调,但却有一种隐秘的奢华。最上座那个位置,沈聿礼并没有去坐,便说明这舫他不是主人家。仔细去看上座,能瞧见那席垫绸缎十分漂亮,烛光下暗暗散发溢彩流光,隐隐还能瞧见金线内嵌,实在不是凡物。
又见那桌面虽然干净,没甚东西,却能够看见有一圈水渍在上,进来时也没有嗅闻什么酒味,只有茶香之气隐隐飘荡。这热茶,还是仆人方才才弄上的。那么那圈水渍,应当是主人家热茶水渍沾湿,仆人清理得不认真,便留下那痕迹来了。
想着这个,端起手边的东西来,正要喝上一口,就听闻沈聿礼说道:“小璟不擅酒,还是喝茶较好。”
那边的上官轶听闻此话,凌厉的目光移动到沈聿礼的身上去。随后又转移到宋璟的面上。自从上官轶一进来,他倒是话少了一些,也不与宋璟说些有的没的,总是看看沈聿礼,又看看宋璟,明显是在观察他们之间的联系。
宋璟只当是没有瞧见。此时听了沈聿礼此话,点了点头,仆人也自知上错了,忙将热酒要撤下去。那边上官轶说道:“撤下做什么,给我就行。省得浪费。”说着朝那仆人招了招手。那仆人见上官轶要,没有主意。
宋璟也说:“方才我已经抿了一口了。”
上官轶笑着说道:“不碍事。给我就是。”
这般那仆人听上官轶非要拿去,便将酒给他端过去了。
宋璟也不知晓他要干什么,只是此时比起上官轶来,他更是对这不见了的舫的主人家更感兴趣。
那水渍还未干涸,明显是方才才收拾起来的。但是他们进来时,这里面空空,没有他人所在。那么那舫的主人,到底是哪里去了呢?难不成早已经下舫了?想着这个,宋璟端着热茶,目光空茫,似乎是发呆,实则是在观察着舫内的结构。
那边两人见宋璟目光呆愣,似乎在思虑什么,倒也是没有打扰。两人确实是认识,便这般聊别的东西来。上官轶兴致缺缺,倒也没有过分失礼,沈聿礼说些什么,他倒是也回答。只是手指抚摸酒杯边缘,分明是要来的酒,却半晌不喝。指腹摩挲稍微潮湿的这处,像是在出神,却也能回答沈聿礼的问题。
至于他们聊些什么,宋璟自然没有去听。就盯着眼前这面隔断墙发呆。按理说,在这隔断墙后面,似乎就没有其他的空间了,只是宋璟瞧见那隔断墙绘着蜻蜓落莲图,栩栩如生,漂亮非常,便盯了一会儿。
说到底,上官轶本来就对沈聿礼没兴趣,也对他说的那些话没兴趣,就问起宋璟的事情来。要说聊起宋璟,沈聿礼倒也是将知晓的一些情况,与上官轶说了。
这些事情,即便沈聿礼不说,上官轶稍一打探,就会都知道。宋璟也不在乎沈聿礼说不说,大约沈聿礼也是这般想的,便将宋璟的事情说了一些。
听闻宋璟的名字,上官轶高兴道:“那宋小官人可有取字?过两年便及冠礼了,这字是家中长辈早就备好的,宋小官人定然是有的吧。”
本来宋璟盯着那绘墙游神天外,没想到竟然听到上官轶说起这事来。便怔愣一会儿,方才说道:“大约是有的,只是父亲尚未告诉我。”但宋冯岚自然是对宋璟极好的,不过是前些年被他继母蒙骗,让宋璟吃了一些苦头。
至于字,宋冯岚应当是也已经备好,不过是没来得及说罢了。
上官轶说道:“真是可惜。我还觉着,唤宋小官人的字倒是更为亲切一点。”
宋璟听他这话,觉得这上官轶,一口一个小官人,倒是比其他称谓更加热情一些。这字不字的,兴许还抵不上这一声声的小官人呢。
上官轶又兴致勃勃说道:“我姓为上官,单名一个轶字。字为长霄,平日你可以唤我长霄。那我也可否唤你一声小璟?”这人想要喊他什么,宋璟到底不在意,之前这沈聿礼,还不是一来便唤他小璟,他也没有说些什么。
尚未说什么话,骤然这画舫晃动,周围水声四起,只听“咻”一声,一道穿云利箭直刺破窗户而来,钉在那一面蜻蜓落莲绘墙之上。在这墙面之前,便是这舫内的上座。
宋璟正惊愣之间,有人在外喊道:“有刺客!有刺客!”此话一出,沈聿礼和上官轶皆一同站起身来,上官轶直接冲出外面去,只听外面一阵打斗声响,还有连接落水的声音。
听这声音,就知晓刺客不少。沈聿礼轻轻按住宋璟的肩膀,他说道:“你在这里面躲藏着,躲得低矮一些,省得他们的飞箭又来。外面自然有我们。别害怕。”
想起观宣还在外面,宋璟说了一声:“观宣。”
“你且放心,我将他带进来。”说完沈聿礼也出去了。不消片刻,观宣被沈聿礼带了进来,随后沈聿礼直接关了门,不让刺客闯入。观宣瞧起来已经被吓坏了,脸色煞白不说,一双腿直打颤,见到宋璟,他连忙过来说道:“璟哥儿,哎哟,璟哥儿,真是吓死我了。我瞧瞧哥儿有没有事。”
见他关切不假,腿都抖成这副模样了,还要颤颤巍巍跑过来,于是宋璟说道:“我没事。倒是你,你可有事。”
观宣说道:“璟哥儿,你可不知,外面实在凶险得很,我此生都没见过这场面。都是些黑衣蒙面人,看着像是死士。一旦被抓了,立即就咬毒自尽。吓人得很啊。我们不过是出来游玩,怎么又碰上这等事情。早知如此,还不如让街边算命,多算一算才好。”
他越是害怕,要说的话就越多了。见他如此,宋璟不禁觉得好笑,便说道:“不怕,我们定然会没事的。”
方才在这里间倒酒送茶的仆人,竟然也身手不凡,全都出去迎战去了。若是这沈聿礼,他出门怎么会带这么多身有武功的人,那沈聿礼是侯爷之子,本身就武功不凡,怎么还如此警惕带如此多的人来?沈聿礼又不坐上座,这舫不是他的。那这些仆人,大抵也不是他的。那便是这画舫之主的仆人了。
现下刺客来袭,沈聿礼二话不说便去迎战,外面打得一片火热,甚至还是源源不断有飞箭射入进来,直吓得观宣要躲到桌子下去。看来刺客要刺杀之人,还在这舫内了。那画舫之主,也并未下舫去。
“璟哥儿,你这是被吓傻了,不要这般坐着,要低矮一些。像我一般,躲在桌子下面去,才会好一些。”那观宣分明已经藏到桌子下,见宋璟还是这般坐着,忙又出来要拉宋璟。
结果一道飞箭擦着观宣的肩膀而过,吓得观宣两眼一直,竟然直直倒下去了。
宋璟还以为观宣被射中了,便小心翼翼过去查看一番,发现非但没有射中,而且半分擦伤都没有。宋璟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此时又见那飞箭源源不断射进来,宋璟只得先拖着观宣的躯体躲在角落里。
这位置还真是如何都不会被飞箭波及。然而事情并没有宋璟想得那么简单,只见舫顶传来声响,碎木飞溅,看来有刺客从顶部入侵。外面的人大概已然打得忘我,没有注意这事,宋璟自然也耽搁不得,毕竟他不知,这刺客是专杀一人,还是见谁都杀。若是躺着装死,被发现没死直接捅刀,那他还真是直接就死了。
他往上看一眼,见刺客破舫不怎么费力,看来立即就要进入这里间来。他只得捡起一支落在地上的箭,又到热酒的炉子边去。此时那刺客已然进入里间来了。宋璟掀了炉子,那些还燃着的煤炭全都泼到对方身上去。
刺客被烫得发出叫声,将他的衣襟也烫出几个洞来,甚至有的炭还钻入他衣服里去。刺客忙着掏炭,宋璟见一旁一盏油灯,又是二话不说,将油全泼洒他身上去。紧接着拿起一盏烛灯,直接往他身上扔,于是这人被火侵蚀,烧遍全身。
见他叫着到处逃窜,周围的东西也被火点燃,宋璟生怕将这舫全烧了,用布帛套上刺客的脖子,直接拖到窗的位置,迅速打开窗之后,果然有一支箭又射进来,好在宋璟早有预谋,让这刺客挡在自己身前,刺客的脑袋被射中,喷了宋璟一脸血,他却也不能耽搁,直接朝着刺客还未烧到的屁股一踹,将这刺客踹入湖里去。
只听“噗通”的落水声,终于引起了沈聿礼的注意,宋璟又见有刺客直接从窗户飞入进来,本想无论如何也要保命,到底还是捡起了刺客掉落在地上的箭,就朝对方的胸腹捅去。还未实施,沈聿礼飞身过来,直接砍下刺客的脑袋。
一个大脑袋直接飞入舫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鲜血淋漓的头发之下,直直盯着宋璟。宋璟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场面,确实被吓到了。手中却紧紧握着刺客的剑,吓得跌坐地上。
沈聿礼飞身进来,将那脑袋提起来扔到湖里去。他上前来要扶宋璟,只是那只手已然全都是血污,便将手中的剑换了一只手拿。
他轻声说:“小璟别怕。”指腹擦拭了宋璟唇边的血迹,触手只觉温软滑腻,那双惊鹿一般的眼神看来,还有飞溅他脸上的这些红艳血迹,竟然让宋璟看起来,更是增添几分诡艳。
沈聿礼说道:“是我疏忽了,此次绝对不让刺客再犯。”他在宋璟的手里塞了东西。宋璟这细瘦白皙的手指颤抖非常,沈聿礼温暖的手指,轻拢他的指尖,似是抚慰。
他说道:“这是袖箭,很容易就能用的。按这里就好。若是我又有疏漏,小璟就用这个。或者大声喊我的姓名,我自然赶来。”说完,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又飞身出去,还将那扇窗给关上了。
周围一片混乱,外面打斗声四起,宋璟一手握着袖箭,一手握着剑柄。总算能稳下心神来,只是那一颗被砍下的头颅,总是出现宋璟眼前。还有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要站起来,只觉腿软。脸上的血迹也是湿腻温热,方才因为紧张惊惧,到底没什么感觉,此时安静下来,后怕便直接上来了。
他只怕又有刺客从那破掉的舫顶进来,便抓着两样东西和观宣躲在角落里。方才沈聿礼是没有瞧见他是怎么对付那刺客的,情况紧急,沈聿礼应当也没发现这里破了,他就只能紧紧盯着这处。眼睛始终不敢眨动一下。
他身躯紧绷着,精神也是如此,脸上的血迹似乎有点干涸了,外面的打斗依旧未止。宋璟想道:“到底这舫的主人是谁?竟然要派这么多刺客前来刺杀。”想着这个,便又将目光,转移到那边的绘墙上去。
他知晓那主人就在绘墙之后,这绘墙也看不透什么,里面的人应当也是看不见他的。不过宋璟,倒是越发对这主人家的身份好奇了。
好容易打了半晌,外面声音渐歇,宋璟就知这战事总算停了,正松一口气时,便见那绘墙竟然从中裂出一道缝隙来。之前宋璟瞧了半晌,也不觉这墙有什么痕迹裂缝,没想到竟然藏在那画上莲枝里,隐没于暗色彩绘之后。
只见从那墙后面,走出一人来。面容清隽,身着一袭月牙长袍,眉目之间有几分病气,却不掩他俊气的五官如月华,通身的气质如贵玉。不是一般人。宋璟想到。
他正思量着,那人从墙后出来,竟然直接朝自己过来。即便知晓这人身份不凡,就是那刺客要刺杀之人,宋璟还是装作被吓得六神无主之貌,执起袖箭,直直对着眼前这人。这人身边的人说道:“哎哎哎,这是怎么的,别用这东西对着……”
这男子喊了一声:“汪启。”
这面容白净的侍仆,才退身几步,恭敬弯了腰身,等待在其身后了。宋璟一见这侍仆,已然两鬓微白,却面无须发,嗓音微细,便知这是宫里的内侍。
那眼前这男子——宋璟凝望着他,尚且猜不透他的身份来,这人却已然从袖中掏出一块洁净的帕子,伸手过来似要帮宋璟擦拭。宋璟假装惊惧地睁大眼睛,这人又说道:“我不会伤害你。只是这血迹再不擦拭,往后便难洗了。”于是这般,那手帕擦拭在宋璟脸上。
宋璟只觉这手帕,也是柔软光滑,也知晓这物也是金贵。他凝望着眼前人,见这双清润的双眸当中,尽是自己狼狈可怜的倒影,因为惧怕,甚至颤抖得如此小心。两人暂时无言,宋璟忖度着他的身份,对方也不说话,只是将他脸上的血迹进行了一番擦拭。
不消片刻,外面已然完战,便听上官轶不满的声音说道:“怎么的,请我来吃酒,还要帮你打刺客,要不是小璟还在里间,我真不想弄这事。”听两道脚步声过来,上官轶的声音也逐渐清晰,随后门被打开,上官轶的声音宛如被扼住一般,生生凝滞在嗓子里。
宋璟转眸看了他一眼,瞧见上官轶惊愣站在原处,另外一边的沈聿礼倒是更加快速地说道:“九郎,外面已经处理好了。不必担忧。”
上官轶又瞧了沈聿礼一眼,又赶忙去瞧那处的人,见对方对自己笑意盈盈,知晓对方的意图,于是也说了一声道:“嗯,已然处理好了。”
能让这上官轶,将这嚣张气焰消泯的,也不是一般人。要怪只怪,宋璟意识清明太晚了,让他尚未来得及明晰当朝势力权贵,连这宫里头的人,都知晓得不明白。
此时也猜不透眼前的人,到底是哪位人物。正心里头疼时,面前的人对那边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他将目光落在宋璟身上,他说道:“倒是将小璟吓坏了。”
这人也是,一来也喊一声小璟,不知是不是和沈聿礼学的。又听闻他说道:“方才也辛苦小璟了。”
看来宋璟方才杀刺客那事,他是瞧得一清二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