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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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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关门声,屋内恢复了安静,伍三一在脑海中重新梳理跟秦磊有关的所有事情。
从第一次的偶遇,到第二次莫名其妙地出现,到今天千方百计的纠缠,他的身份,他的生活,甚至他这个人本身对于伍三一来说完全不重要,她在意的只是秦磊买下了老宅的地皮。
那件事发生时她还小,亲戚们一窝蜂地瓜分了她家的财产,唯独那栋房子,嫌晦气,留给了她。
她没有怀疑秦磊说辞的真实性,这种太容易被揭穿的谎言,秦磊这种人是不会说出口的。可既然她没有出售,秦磊又是怎么买到那块地皮的呢?他买下那块地难道仅仅是因为她?伍三一不太相信这种过于“浪漫”的动机,如果还有其他原因,秦磊会不会跟当年的案子有关?
侦探社的门上响起三下迅速而响亮的敲门声,伍三一烦躁地坐起身,还没来得及回话,对方便推门进来。
“张绍元。”来人麻利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伍三一有点发懵地伸出手同他握了握,他握手的力量很大,脸上的笑容虚假,像橱窗里刻意被人画上笑脸的模特。
“您有什么事吗?”伍三一站起身,与男人相对而立。
男人看上去50岁左右,额头很高,头发大半已白,跟他的身体比起来,他的头显得有些大。他穿了件拉夫劳伦的白色Polo衫,袖口外的肌肉显示出他有健身的习惯,浅咖色的休闲裤恰到好处的盖到脚踝,脚上是一双麂皮材质的软跟休闲鞋。
从他的衣着来看他是注重自己外表的。
“你们是侦探社,我来能有什么事!”男人自顾自地坐下。
伍三一恍然大悟般深吸一口气,这几个月忙到她都忘了,自己开的是一家以赚钱为目的的侦探社。
她连忙翻出委托单,递给男人,“您先填这个,我们会根据您的需求来制定计划。”
张绍元拿起委托单扫了两眼,重又扔回到桌子。
“这种东西没必要。我说你听,简单得多。”
伍三一在心中默默皱眉,“好,您说。”
“我上个月去体检,医生说我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中年男人,除了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张绍元夸张地咧了咧嘴,表现出一种满不在乎的乐观。
“医生说我还有半年的时间。我有很成功的事业,在事业上我没有遗憾。我有两个兄弟,我给了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照顾好父母的晚年。我唯一遗憾的是自从我老婆跟我离婚后,我再也没见过我的两个儿子,我需要你做的是找到我的两个儿子,让我见见他们。”
伍三一拿起委托单和笔,说道,“我要做点笔记,以免我遗漏重要的线索,可以吗?”
张绍元摆了摆手,表示完全没问题。
“你跟你前妻离婚多久了?”
“19年,或者20年。”
这个时间太长了,超出了伍三一的预设,她觉得张绍元的问题可能有点复杂。
“你们为什么离婚?”
他翘起二郎腿,呵呵地笑了笑,“谁的婚姻中没有点问题呢,嗯?结婚前海誓山盟,结婚后一地鸡毛,总要有人留下来收拾残局,我已经尽力去做了,想一想觉得,我真不是一般人,我现在的好脾气都是婚姻中被逼出来的。本来已经没有事情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你知道吗?非常好。然后……砰!”他打了个响指,“就像这样,她收拾好行李带着两个儿子走掉了,无影无踪。”
“你是说,你前妻什么都没有解释就离开了你吗?”
他把头转过去,耸了耸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你们离婚时,你没有争取对孩子的探视权吗?”
“她当时情绪很激动,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放弃了探视权。我那时忙于事业,她既然提出,我觉得那样也好。”
“也好?”伍三一不由得皱了眉,表示出自己困惑。
她想象得出当时张绍元和她前妻之间的对话有过么激烈,但他狡猾地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带过去了。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没有劈腿,我们之间没有第三者,没有那样的事。我们之间有隔阂了,可能。”
伍三一点点头,“你刚才说无影无踪,是说你前妻和你离婚后便没有了消息吗?”
“是的。可能离开了这里,也可能出国了,总之没有消息。”
“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想过找他们吗?”伍三一紧盯着对方,张绍元的眼神里透露出某种恼火,“我说过,我很忙,事业的成功需要时间和精力。”
伍三一的眼神松下来,虽然她满肚子疑问,但没有再继续,她知道接着问下去,必然是要惹毛这位来之不易的顾客,她转而询问了一些她前妻和孩子们的基本资料。
张绍元见伍三一问得差不多,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勾在一起抱住后脑勺往后一躺。
“我还有什么可以跟你讲的吗?”
伍三一微笑着按下圆珠笔,“在调查中我们遇到疑问会再联系您。”
阿福进门时正好听到“支付宝到账三万元”,他张着大嘴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待男人彻底离开后,他忙不迭的冲到伍三一身边。
“什么情况!哪路神仙显灵,开张了?”
伍三一得意地笑了笑,“近四个月没进账,天上的各位大哥大姐们再不显灵,咱俩只能喝西北风了。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哦,”阿福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后街新开了家店,干溜肥肠一绝,排了好久的队才排到,你赶紧尝尝。”
他打开餐盒,一股浓烈的香气飘散出来,伍三一迫不及待地把一次性筷子从塑料膜里拆出来。
“这么巧,吃饭呢?”马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侦探社门口。
伍三一头也不抬地说道,“马队来得真是时候,知道的是您贵人事忙,正好赶上了,不知道的以为您掐着饭点来蹭饭呢。”
马觉不急也不恼,探头看到餐盒里油滋肥亮的肥肠,满意地笑了,“你可以说得再难听些,这样我吃得更心安理得。”
他一点不见外地夺过了伍三一手中的筷子,同时把一个东西拍在了桌子上。
小小的透明证物袋里,装着那枚伍三一在章娆办公室里找到的蝴蝶发卡。
“什么意思?”
马觉夹起一块肥肠送进嘴里,一边边吸气一边说道,“章娆母亲说这个东西不是章娆的,她打小讨厌蝴蝶。所以没收,我想既然是你找到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带来给你。”
伍三一随手把发卡丢在了桌子一旁,忙不迭地同两个饿狼般的男人抢食。
……
三个人吃饱后,一排坐在沙发上,伍三一揉着自己的肚子,望向天花板。
“章娆母亲怎么样了?”
马觉打了个响亮的嗝,他旁边的阿福厌恶地往伍三一这边挪了挪。
“能怎么样,白发人送黑发人,除了伤心就是伤心,索性抓到了凶手,对她算得上有个安慰。”
“她对自己的女儿为什么那样做一点都不好奇吗?”
伍三一知道当侦探的第一准则就是不评判,不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评判她的委托人,但她总是忘不掉脑海中章娆那形如槁木的身影。
马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三十年前我是个实习警员,有一次队里出任务,到沿海一带查走私,我跟着同事跨省去到福建,在东海岸边蹲守了四天三夜。那时是雨季,我们蹲了多久,雨就下了多久。蹲到后来,我感觉凉气从四面八方往骨头里钻,身体由内向外捂不暖地发寒。
那时年轻,脑袋里除了任务,没有其他事。最后,走私犯抓到了,我也晕倒了。我们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我们又抢了人家的功,当地警方的人有意不帮我们,我那些同事连号都挂不明白,更别提能听懂医生说些什么。
幸好碰到章娆的母亲,她娘家是当地人,那年正好回家探亲,扭到了脚,去医院看病。她一听我们的口音便知道是溽城人,很热心的帮忙。后来确诊为急性肺炎,那个年代,肺炎很容易要人命,如果没有她,我这条命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
对我来说,她是个热心的大姐,我的救命恩人。有句话说要达成亲子之间的和解,关键是双方都得长命百岁。她已经失去了与女儿和解的机会,这对她来说不失为一种惩罚。”
伍三一站起身,用脚尖踢了一下阿福,“走了。”
阿福本来坐在两人中间安稳地正要睡过去,却被伍三一突然唤醒,一脸懵地抬起头,“去哪?”
“干活。你以为你像马队一样,坐在这就有钱拿。”
马觉无奈地站起身,“我走了。哦对,Tan Minh已经被收押,告诉你医院里的那个朋友,赶紧把暗网上的悬赏撤了,我可不想听到溽城监狱有动乱的新闻。管好你朋友……还有你自己。”
阿福眼见着马觉离开,扭头问伍三一,“还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