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麒麟传奇》r*****t

2、第一章(上)

　　“哇哈哈哈哈……”
　　----“所谓的宿舍，就是只要有超过两人在场，便会无限量地向菜市场进化的诡异地方”……恩，如果再在前面加上“中国的”三字的话，想必不少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类似的表情吧？说这话的人虽然是将自己的立场摆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不过能说出这样贴近生活的语言，恐怕也是有过相当深刻的感受。
　　坐在桌前的秦越有些头痛地揉揉脑袋，沮丧地发现，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居然和现实相差并不太远。
　　这个结论，虽然不是颠仆不破的真理，却具有相当强的普遍性。
　　----而“真理”这种东西，在哲学课本上的定义就是“无论经过多少次相同前提的实验都可以得出相同结论”的玩意；不过，想要从“具有普遍性的结论”进化至“真理”，就需要N个倒霉鬼成为证明其正确性的铺路石……比如眼前这个牺牲品。
　　以上全为秦某人的胡言乱语，很明显，某人已经开始被即将来临的考试给逼得半疯。
　　呃，其实让眼前这个家伙发疯的原因其实还可以加上一条：周围的环境……
　　基本上，秦越是不在意有哪个具有牺牲精神的家伙来做这种实验：历史上无数先辈们（或者说……先烈们？）惨痛的教训都一再说明，拿肉身同自我标榜的所谓“真理”硬碰，下场通常就只有杀身以报舍身成仁的份……就算是“具有普遍性的结论”，结果也差不太远。
　　说白了，也就是当烈士，直接去见马克思（雄性生物的话，应该对燕妮比较有兴趣，不过这不在今天要讨论的范围内）。
　　面对这种状况，按她的性格，应该是拿包爆米花在一边悠闲地边吃边看戏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拖下水当实验品！

　　眼前的这个宿舍并不大。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中国的学生宿舍是出了名的小（完全和每年贡献上去的大把银子不成比例……）。
　　不到十五个平米的空间内，竟然足足塞了四张双架床两张桌子四张凳子两个衣柜，让人不得不佩服学生们对环境小强级别的适应能力，以及中国实施计划生育的迫切性（还有当今中国大学敛财的高明手法……不过最后一句，身为学生的秦越也只能腹诽罢了）。
　　虽然如此高密度的人口分布，可以保证在冬季里的室内气温维持在一定水准之上；但是相应的，进入夏天后，这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烤炉，足以让所有入住的学生们一边挥汗如雨地切FIFA红警CS魔兽（女生寝室的话，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看韩剧），一边回忆当年“高烤”时的“美好”青春岁月。
　　但若是在禽兽居内，所有人除了要面对严酷得堪比亚马逊河深处的极限训练营的住宿条件之外，还有一个无论是春夏秋冬都不得不面临的问题----那就是熊熊的可怕电视癖。

　　秦越无奈地瞄了一眼，睡下铺的熊熊还在对着电视哈哈大笑，笑一些不知所谓的内容。
　　人总是能够在自身允许的条件下找到一些东西来自得其乐。这很好。如果天下全是悲天悯人的家伙，那人类不到三天就会亡族（伤春悲秋到了最高境界就是自杀，不论古今中外，这类例子多不胜数）。若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就是老天为了平衡，才会产生一些极端，来抵消另一些极端。
　　----当然，如果把这解释成“生态平衡”的话，可能比较能帮助理解……

　　不过……
　　秦越听着那几乎可以称为排山倒海的笑声，抱头无声哀号。
　　----这个“极端”……也未免太极端过度了吧？
　　那位极端中的极品对一边秦越杀人级别的眼光恍若未觉，笑声愈演愈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便穿屋破瓦直冲云霄的趋势。
　　大抵身为极品的必备条件之一，便是能将他人的奇异眼光视为无物的特异功能。比如那位二战时期的小胡子，便是将“一意孤行”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典型。
　　不知道为什么，秦越觉得熊熊这家伙最近是越来越有独裁者的气质。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至少，魄力很够。
　　每当看到她豪迈的笑法，秦某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将她与那个在演讲台上慷慨激昂地把全国人民煽动得热血沸腾的身影重叠起来（相比起那位身材严格算来属于三等残疾的前德国战斗英雄，熊熊的身高具有极大优势，真不知道这一大一小个头悬殊的两个身影是如何“重叠”在一起的？想必难度很高。）
　　最要命的是，熊熊是那种只要一看电视就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狂热分子。能与这种状态相比拟的，也只有传说中的狂战士和现实中的□□信徒……
　　简而言之，就是挡我者死；若再加个注释，则是神挡杀神，佛阻杀佛。就算是释迦牟尼挡在看电视看疯了的熊熊面前，她也会把佛祖当烧鸡给直接啃了。
　　只要不是万不得已（这个“万不得已”泛指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宿舍楼倒塌），绝对不要惹看电视中的熊熊。
　　----以上，为禽兽居舍规天字第一条。
　　秦越有时候苦中作乐地想：经历过禽兽居这样严酷的生存考验，将来自己的生命力适应力一定强韧得惊人。
　　就算将来的老板是个演讲欲极强的三姑六婆型人物，她也“应该”……不，应该说“肯定”可以适应良好。某人不甚真心地自我安慰道。

　　但是！但是！！
　　秦越闭上眼，再睁开。
　　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
　　空气多么清新，世界多么美好……
　　“哈哈哈哈哈……”
　　这种声音！这种环境！！
　　我要冷静，我要冷静！！
　　手里的钢笔被掐得叽呀作响，那是它临死前的哀号----这支高寿二个月不到的钢笔被折磨得几乎变形，眼看就要在秦某人的爪子……啊不，是纤纤玉手下寿终正寝。
　　变本加厉的笑声再次传来。
　　我要冷静……冷静个屁啊？！！！！
　　钢笔同志终于结束了它多灾多难的一生，在一声清脆的惨叫后，异常干脆地断成两截。
　　秦越终于忍无可忍地仰天长啸：“你给我闭嘴！明天还要考马哲你不怕不及格我还怕被那个杀手级别的灭绝师太给当了啊啊啊啊啊啊------！”
　　杀气！
　　秦越开口之后立刻后悔得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全身僵硬地看着熊熊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目露凶光地瞪着她。
　　全场定格。
　　电视上的演员正在若旁无人地浓情蜜意你侬我侬。恶心的台词，还有现实中的紧张气氛让秦越背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
　　冷场五秒。
　　“哇啊啊啊啊啊啊……！”
　　整栋楼顿时陷入某个家伙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惨叫声之中，经过的行人只觉得寒风阵阵，而所有三生有幸兼三生不幸呆在宿舍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天敌”之后是“人工选择”……说起来，这栋宿舍楼还具备了作为高中生物课示范基地的良好潜力啊……
　　----禽兽居的下午，风和日丽，天上飘过几朵悠闲的白云。地上则传来一阵异常不搭调的叫声，活像被宰的猫。
　　一只乌鸦飞过。

　　被扁得与猪头无异的秦越连滚带爬地躲到床上。
　　反正已经不可能看书了，她索性打开电脑，看从网上下载的《十二国记》。
　　----坦白地说，被一堆网友爱得要死要活的景麒秦越并不喜欢……或许是青枚的《一步之遥》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
　　小野的原著也不是没有看过，但若是结合网上大行其道的景阳配……
　　唯一的读后感便是：
　　----沟通不良的男人实在不是良好的恋爱对像。
　　如果有严重自虐倾向，或者爱斯基摩人转世的家伙，可能还有兴趣把这类移动型冰库弄回去当摆设（夏天一定会很舒服，但若是到了冬天可要小心风湿和风寒），但这类特殊癖好人士并不包括秦越。
　　倘若是狗血到极点的八流言情小说，那么身为女主角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化身为人形破冰船，二是变成更巨型的冰山。反正结局是用大肠杆菌思考也能知道的HAPPY ENDING：破冰船和冰山同时破碎，王子浪子回头与公主共结连理百年好和比翼连理双双对对……
　　但是……虽然英雌有千千万万，成功的却只能有一个。所以一个言情神话形成的同时，无数默默无闻的挑战者挂了。
　　反正也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主角的光辉形象不是么？所谓的英雄，其实也就是得到了最后胜利的家伙罢了。由这点看来，人类的某些行为其实千万年来都没有变化。只不过以前是争夺生存必需的食物与领地，现在则是为了一些更加虚幻的东西。
　　二者就本质而言，并没有高下之分。
　　只不过争夺的范畴由原来的纯粹的物质追求扩大到了精神层面，严格说起来，也算是一种比较另类的与时俱进吧？
　　能把卑鄙无耻上升到了真理程度，只能说明社会越是发展，蒙在脸上道貌岸然的画皮就越多。人类所谓的活法，其实比自然世界中的弱肉强食还要残酷……
　　但趋利避害的习性却是天生自娘胎带出来的，说什么人性本善，那纯粹是笑话，但若是说人性本恶，却又太过。想来想去，说人性本私，大抵是不错了。
　　秦越微微冷笑着。
　　极其隐晦的笑容，仅仅是左边嘴角上扬零点零零一度，淡得几乎无法令人发觉，但却让整张脸孔变得有些诡异。

　　“哇哈哈哈……”铺天盖地的笑声再次传来，打断了秦越的沉思。
　　大概是之前看书看得太久了，她眼睛开始隐隐做痛起来。
　　于是非常以自己一点五的视力自豪的某人平躺下身子。
　　书是看不下去的了，电脑也不可能再用，睡又睡不着，好像除了发呆之外，现在的秦越什么也干不了。
　　于是穷极无聊的某人开始打量起非常熟悉的宿舍。
　　透过蚊帐，可以看见天花板一角有一个单薄的蜘蛛网，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的。
　　其实这种古董能保留至今，完全要得益于禽兽居内诸多居民“勤劳”的卫生习惯。
　　……你们的性别真的是“雌”吗？！

　　秦越开始胡思乱想。
　　从夏洛特的网跳到百年孤寂，再从聊斋里的绿腰女想到传说中的黑寡妇。
　　最后，她想起大一时学过的一篇语文课文。
　　《网底劳蛛》。
　　也可以写作《网的劳蛛》，但秦越更喜欢前一个名字。
　　----有仿佛被束缚的感觉，还有对于未来的茫然与无奈。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触让她异常烦躁。
　　在一瞬间，她甚至起了一个非常疯狂的念头：把眼前的蚊帐撕碎，挣脱眼前这个狭小的斗室，永远离开这里……
　　一阵风吹来，秦越打了个冷战。忽然之间，她清醒了很多。
　　不知为何，她最近非常容易陷入这样极度恍惚且危险的状态中。
　　这种行为，倘若是发生在独处时也就罢了，倘若是出现在公众场合，就不免出现一些很尴尬，甚至是非常危险的场面。
　　比如，上一回秦越就差点表演撞车。
　　----某人骑车骑到一半学起贾宝玉的神游太虚，结果同擦身而过的一辆车热情过度地打了个KISS。伤是没伤着什么，但这一场虚惊也够让旁人看得心惊肉跳。
　　秦越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原因。虽然平时写稿时构思情节也会摆这种乌龙，但这次这尾----也未免大得过头了一点……害得周围的人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只怕有一个不小心，某只猫就会去亲耳聆听伟大的共产主义创始人的教诲。
　　然而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就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自己……
　　……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

　　不是想用这种滥情到极点的形容词，但有些事情真是如此：没有经历过时，对它嗤之以鼻；真正面对了，才发现语言和心灵都是如此的贫乏无力。
　　尤其是最近的夜晚，她经常会无端端地忽然醒来，不翻身，也不起来，就只是睁大眼睛望着宿舍的天花板，直至天明。不是不想再次进入那甜美的梦乡，但几乎无法抑制的恐惧，却悄悄地，近乎窒息地阻止了自己。
　　在那么闷热的天气里，她竟然会因为害怕而出了一层一层的冷汗。每个早晨，睡衣上都会留下大片大片的水迹。
　　面对未知的将来，谁都会有这样莫名的害怕。如何解决，却只能依靠个人的领悟。有人会逃避，有人会直面，而她，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放任自流。
　　恐怕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默默期待着什么奇异而疯狂的事情发生吧？某个声音在心底悄悄回响，如同毒液一样渗入了骨髓，紧紧抓住每一寸思绪，让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近乎疯狂地来回翻腾，折磨得她坐立不安。
　　----可以让我脱离现实的突发事件……

　　不想了。秦越叹了口气，再想下去，不疯也得傻。如果整天做这样荒诞不经的梦，迟早会因为梦想中毒而神经错乱；而我还想健康活泼地活过八十岁，然后才能心安理得地下地府继续挨老妈的骂。
　　毕竟自己还是个凡人：要吃饭，要睡觉，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人。没有什么国恨家仇要背，也没有什么兴邦定国的大事要做。只求天天睡得香，吃得好；将来工作了，月底拿到的工资足够赚钱养家，便已足够。倘若不能认清这一点，成天沉醉于虚幻的妄想之中，那即将到来的毁灭下场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但那却是自找的，也怨不得别人。
　　看清自己的能力，量力而为，不做任何超出力量范围之外的事。虽然这样的思想会让现代社会中那群充满了竞争欲望的人们轻蔑地称为胸无大志，但这却是秦越目前行动的座右铭----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将是她终生的信条。
　　只求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有错？秦越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难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其他的……她既没这个改变世界的雄心，更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么，老老实实过一生不就得了？何苦想太多！
　　她微微苦笑。若是真能做到那一点，自己也不会那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