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今兮》梦里有无

4、凌弱的皇子

　　昏暗的夜笼罩着整个皇宫，皎洁的夜光洒向大地忽明忽暗。

　　余恒殿内，偌大的宫殿如同死寂一般，床上躺着一名瘦弱的孩童，盖着一层薄薄被褥，秦玄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将半个头都埋进了被褥，试图减少寒冷的程度。

　　他睁开了他黝黑的双眸，于黑暗中晃动了两下，今日之事在他的脑海回旋不停，他知道她是谁--隔壁的公主殿下。

　　真是一夜难眠……

　　冬日的暖阳已缓缓升起，按照宫里的规矩，收了赏赐，是要去谢恩的。

　　一大早，慕枝就起来梳洗打扮了，镜子前的慕枝依然是个美人，清纯动人，不需要过多的首饰装饰，都竟显美态。

　　凤仪宫，慕枝在宫女引领下，到了正殿内，正巧皇帝在皇后这里，她先是跪下向皇后和皇上行礼：“臣慕枝拜见陛下，皇后。”

　　皇后慈祥看向慕枝：“公主来了，陛下，这位便是慕南的公主殿下了。”继而转向皇帝，像他陈述。

　　皇帝讪笑道：“公主不必多礼，往日朕常听皇后说你蕙质兰心，端庄有礼，是个温柔的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慕枝起身回复：“皇上缪赞了。”

　　皇帝见她如此谦虚，心里顿生好感：“公主如今芳龄几何?”

　　“年芳二八。”

　　不是吧！这么快就谈论年龄，下一句不会就要谈婚论嫁吧。

　　皇帝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不知公主可有意中人？”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

　　慕枝回禀：“臣身体较为虚弱，不想耽误了现在的好郎君，打算好好将养一顿日子，待身体康健，再行打算。”

　　见慕枝态度如此坚硬，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简单事了。

　　出了凤仪宫，若雪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公主，昭和帝是打算让你永远留在这里了。”

　　妄图用婚姻绑架，的确是好手段。

　　慕枝按了按她的手，表示安慰，其实回不回慕南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原主或许有对疼爱她的父母，那又如何，依然是逃不过为质的人生，于他们而言，儿女注定是政治的牺牲品，换个地方，无疑又是另一种争斗。

　　慕枝确实体质较弱，经过她的细心调理，已有好转，不过什么时候恢复正常，可不是太医说了算。

　　回到暮朝殿时，内务府新拨的两名宫女和一名太监已经到了，皇后嫌她宫里的人太少，说是为她增派些人手，方便照顾。

　　慕枝当时不好拒绝，便应下了。

　　新来的两名宫女分别唤作采荷和采莲，小太监是小含子，年龄都尚幼，应是新一批进宫的。

　　宫人们依次行动，各司其职，慕枝则是闲着无事可做，坐在凳子上，朝院子了那颗光秃秃的树发愣，今天没下雪，外面还有暖阳照射。

　　隔壁的余恒殿似是住人，作为邻居，理应拜访。

　　慕枝起身朝余恒殿走去，料想刚踏入殿中，便见到一个老嬷嬷正抄起藤条向地上的男孩挥去。

　　慕枝大惊，连忙阻止：“住手!”

　　老嬷嬷慌忙跪下，一旁的宫女跪了异地，颤颤巍巍说道：“拜见公主。”

　　慕枝皱了皱眉，扶起地上的男孩，眼珠子猛然睁大，可不就是反派大佬吗!

　　反派眼中仿若见到了救星，眼泪汪汪，委屈极了：“姐姐……”霎时间，嚎啕大哭。

　　不！你前几天不是这样的！

　　慕枝的心到底是软的，任谁在她面前这样哭，她都受不住，更何况眼前这个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啊！

　　她轻柔地抚摸着秦玄的头，温声说道：“姐姐一定替你讨公道，别哭了啊。”又抽出一块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同情心泛滥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远离反派的初衷了。

　　秦玄这才停止了抽泣，傻愣愣的望着慕枝，随后猛地扑入慕枝的怀中，哽咽道：“谢谢姐姐。”

　　慕枝抱起秦玄，轻柔地拍着后背，长期的营养不足导致他过分轻盈，她朝向何嬷嬷，怒斥道：“宫里谁允许你擅用藤条，鞭打皇子。”

　　何嬷嬷连忙磕头：“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老奴是为了宫里着想。”

　　慕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说说，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理由。”

　　“公主有所不知，九皇子出生时，天降噩耗，整片天都黑了，宫里人人都在传他是不祥之身，更甚是，他在两岁那年克死自己的身生母亲，至此，余恒殿内，树木花草皆活不过七日，老奴惩治他，是为了给他长记性，莫要让他的厄运伤害到宫里的其他人。”

　　慕枝抱着秦玄，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她温柔朝其微笑，以示安心。

　　“荒谬至极，本公主问你，你到余恒殿伺候有几年了？”

　　何嬷嬷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回禀公主，已有五年了。”

　　慕枝道：“既有五年，本公主瞧着你身体康健，并无大碍，你方才说九皇子会带来厄运，可见并不灵验。”

　　“这…这……”何嬷嬷趴在地上，顿时哑口无言。

　　“即使有罪，当是严惩，以儆效尤，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若以后还有人打着虚晃子，这便是下场。”慕枝脸上顿时威严十足，望而生畏。

　　暮朝殿，若雪见着公主抱回一个瘦弱的小孩，人都是一惊：“公主，你这是？”

　　慕枝朝若雪开口：“快去把屋里治疗伤痛的药拿来。”

　　虽是疑惑，若雪还是照办，却猛然听见自家公主说：“还是算了，请个太医吧，就是是我病了。”

　　“是。”

　　太医匆匆忙忙赶来时，却心中疑惑：“公主殿下，这是？”

　　慕枝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道：“你替他瞧瞧。”

　　太医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宫里的事的确也不该过问太多，耐心为秦玄把脉，随后又为向他察看了身上的伤势。

　　触目惊心！满身遍布是伤痕，惊悚的有些吓人。

　　慕枝瞧见秦玄胆怯的将掀起的衣服放下，眼眸中略带闪躲。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如此之多，活到现在的当真不容易，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到他活下来的。

　　等待太医开好药方，若雪领着单子去抓药，慕枝则是替秦玄上药。

　　当慕枝拉起他衣袖，他下意识的后缩，嘴唇微微颤抖。

　　她恍然明白，安慰着他：“没关系的，让姐姐看看。”

　　他哆哆嗦嗦冒出一个字：“丑……”

　　慕枝再次温柔朝他微笑，小家伙挺爱美。

　　慕枝涂药时尽量放轻了力度，但过重的伤痕还是让秦玄吃痛，他一声不吭，额角却已冒出细密的汗。

　　她让秦玄趴在她的腿上，秦玄小脸一红，满是别扭，趴在她的腿上时，身子都是僵硬的。

　　慕枝安慰道：“不用紧张的，姐姐会轻点。”

　　他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当柔软的手触摸到他的后背时，备感温暖。

　　慕枝道：“翻个身，让姐姐帮你涂下前面。”

　　秦玄一一照做，等慕枝停手后，他的耳根子和脸遍布通红。

　　慕枝轻抚他的头，“没事了。”她大抵明白，小孩还是害羞的。

　　“时辰也不早了，该用晚膳了，你就留下一起吃吧。”古代与现代不同，古人一日两餐，因此晚膳用的比较早，大约在四点左右。

　　“嗯。”秦玄乖巧应道。

　　慕枝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小孩，瘦弱不堪，像是皮包骨般，衣裳穿的也十分破旧，反派的童年，有点艰苦啊！

　　宫里的人已经摆放好晚膳，慕枝牵起瘦小的手，先是让他上了桌子，自己才在一旁坐下。

　　慕枝叮嘱道：“吃吧，喜欢什么就夹什么，不用拘束。”

　　秦玄初次上桌，满身不自在，拿起筷子来夹了几个菜都没有夹住，脸涨得通红通红。

　　慕枝在心底叹了口气，默默夹起他未起的菜，放在他的碗里。

　　秦玄眼眸底下闪烁的微弱星光，他之后没有再夹菜，只是闷着头，专心吃饭，还刻意吃的慢些，让自己吃相不太难看。

　　知晓他的囧境，慕枝也不加以牵强，于心不忍，顺着给他多夹了几块肉，他真的好瘦啊。

　　饭后，慕枝没有急着让他回去，而是和他唠起了话，虽然她本就知道他的名字，但过是装作好奇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秦玄端正的坐好，像是在面临重大的事：“玄，我叫秦玄。”

　　“玄呐。”慕枝故做沉思，随后说道：“那我唤你阿玄，可好？”

　　秦玄的眼中如星辰般璀璨，他小声喃喃道：“嗯。”

　　真可爱！

　　“公主，汤药好了。”若雪端了一个盘子，盘中有两份汤药，一份是她的，一份是他的。

　　她先是端起他的那一份，一勺勺乘起，放在嘴边吹了吹，来回翻动几遍，再送到琴玄面前，朝他温柔说道：“快喝吧，不烫了。”

　　秦玄端起她递过来的药，用勺勺乘上一勺，放入嘴里，有些苦，可温度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看着秦玄挨着一口一口喝完，慕枝这才放心，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一口闷了下去。

　　好苦！

　　待若雪离开后，慕枝感忙从自己的屋里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她打开小盒子，映入眼帘，是满满的干果和蜜饯，她挑了一颗放入秦玄的嘴里，自己又吃上一颗，嘴里是甜的，满意极了。

　　秦玄的嘴里遍布甜意。慕枝还在不停的朝他嘴里塞各种蜜饯，他的嘴里已经快要塞不下了。

　　“啊，塞满了！”慕枝自己吃的快，未曾想小阿玄吃的如此慢，无意间竟塞了这么多。

　　慕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待秦玄咀嚼完后，她才开口说：“每次喝完药，嘴里都是苦的，所以，我很喜欢吃上甜甜的点心。”

　　“嗯。”

　　“你喜欢吗？”

　　秦玄闪烁的灿烂的眸子，应道：“很甜，很喜欢。”

　　“那还要吗？”慕枝把盒子朝他的方向推去，示意他可以随便拿。

　　秦玄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果干，浅浅放入嘴里。

　　慕枝盯着秦玄瞧了瞧，心里感慨，想必他是很久没有吃过了。

　　慕枝喜欢把好吃的自己收起来，特别是容易储藏的，这些蜜饯果干在宫里也是十分难得，算得上他国贡品，若是在往日，她定然是吃不上的。

　　如今，慕南国得势，北秦对于她这个质子公主自然是礼上有加，各类好处自然也不会少，有皇后吩咐，分到东西也多，她这才留下了些。

　　日常她只会在喝药后才舍得拿出来，填满嘴里的苦味。

　　但现在，她瞧见秦玄吃的津津有味，心里也很是开心。